《一念荒唐》徒念

16、第 16 章

　　占有欲。万泱心想，那医生说的也没错，他就是对温泠有占有欲，温泠对温川也有，所以她才会讨厌孟思渺。从前他犯病，不顺他心的时候总是骂她，有一回还拿杯子砸破了她的头，但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她，而是想要……拥有她。尤其是吃药控制情绪以来，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温泠是他的，自始至终都要是。

　　“你在想什么？”午休时间，温泠把脑袋放在桌面上，跟他面对面。

　　万泱抬手轻轻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一小道白色的疤：“很痛是不是？”

　　“没有啊。”温泠否认道，“没什么感觉。”

　　“我知道很痛。”

　　“你不知道。”温泠转过头去，万泱就开始玩她的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别人这样玩头发她竟然觉得很舒服，舒服着舒服着就昏昏欲睡。

　　“我要去上体育课了。”万泱说。

　　温泠装睡不回答，万泱站起来看见她闭着眼睛，嘟囔道：“这样也能睡着……”

　　万泱上体育课太热了，就去学校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冰水，回来却发现温泠不在教室。

　　他疯了一样地在学校里寻找她，楼上楼下都找遍了，花坛也找过了，最后回到教室的时候，温泠在座位上好端端地坐着。

　　“温泠！”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温泠吓了一个激灵，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去哪了？”万泱额头冒着汗。

　　“上厕所呀。”温泠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以前都是他送她去的。“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你怎么过去的？”

　　温泠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一个东西：“我有这个呀。”

　　那是一根折叠起来的盲杖，万泱知道她一直放在书包里，但是从来没有用过。

　　“下次要记得叫我。”万泱把盲杖放回她的书包深处。

　　温泠以为他看见了会把盲杖直接扔进垃圾桶，这个回答让她有点意外，于是她趴在桌子上故意对他说：“上周末去了眼科，医生说我的视神经萎缩已经很严重了，可以考虑适应一下盲人生活……”

　　万泱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温泠，你是故意跟我说这些的。”

　　温泠有些碰壁，但还是摆出茫然的表情：“没有啊。”

　　万泱看着她不像做假的表情：“你要……怎么适应盲人生活？去盲校吗？”

　　“不呀，我不会离开你的。”温泠适时地表达自己对他的依赖，正如她从前做的那样。

　　万泱看着她永远充满正能量的表情，心中涌上一股悲凉：“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不对我笑的。”

　　“我去接水。”万泱离开了座位，独留温泠一人回味他的话。

　　温泠很挫败，万泱很惆怅。从前因为他生病，温泠每天都哄着他，现在他吃药控制住了，才反过味来，原来那些她表达出来的对自己的喜欢，都是为了他的病。

　　万泱问万淙，如果他的病好了，还需要温泠吗？万淙说，随他。好像温泠只是一件他的玩物。

　　温泠给他发来了消息：万泱，你吃药了吗？

　　万泱回她：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温泠又没那么挫败了。

　　第二天还是她在学校门口等他，拉着他的书包带子一起进学校。但是她听到一个女生说：“……上厕所都要人带着去，丢不丢人啊……”

　　温泠自然是没什么反应的，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柳小雅这么说，但是万泱突然就不走了，她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好，有打人的冲动。

　　“啊啊啊……”温泠立刻小声叫唤起来并且弓起腰。

　　“怎么了？”万泱弯腰看她。

　　“啊我肚子疼……”温泠演技十分了得，万泱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柳小雅，连忙问她：“早上吃什么了？”

　　“豆浆，包子……诶好像不疼了，我们走吧。”温泠直起腰来，拉了拉带子。

　　万泱这才看出来她是装的，不禁对她有些无语：“你是以为我要打人吗？我不会打女生……”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打过女生，那个人就是温泠本人。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温泠松了一口气。

　　进了教学楼，到教室坐下，万泱是物理课代表，他去交作业，柳小雅又带着跟班来她的身边：“哟，又抄万泱的作业啊？”

　　“啊？”温泠装傻。

　　“温泠你别太嚣张了，万泱是不会喜欢你的。”柳小雅笑着说。

　　温泠趴在桌子上抄作业，虽然万泱已经把字写得很大了，但是她还是渐渐越来越看不清，今天的字有些多，密密麻麻的竟是一个字也看不清了。

　　温泠心情不爽，一改刚刚的草包：“他更不会喜欢你了，谁叫你有狐臭呢？”

　　“什么？”柳小雅顿时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啊！谁有狐臭？”

　　“我是看不见，但是我鼻子很灵的。”温泠笑着说，“你可以长大了去做手术的，不用太担心。”

　　万泱在门口冷笑一声，转身进来。

　　柳小雅的脸红到脖子根：“温泠，你真是卑鄙小人！”

　　“多谢。”温泠把作业还给他。

　　“你怎么不抄？”

　　“不想抄。”温泠望着黑板。

　　万泱以为她还不舒服，拿出刚灌的热水：“肚子还疼？拿这个捂捂。”

　　温泠接过来，烫得要死，登时脸色就耷拉下来了，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扔。

　　“不舒服吗？要不然我们请假去医院……”

　　“不用。”温泠蹭地站起来想往外走，不料过道上摆着一个椅子，冷不防就撞了上去。

　　万泱从座位上迅速站起来去扶她。

　　温泠站稳后第一时间挣脱开他的手，出了教室的门，光线骤然变化，刺激得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靠手摸索着前进，还不时撞上几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温泠嘟囔着，万泱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楼梯口。

　　“诶！”万泱惊呼一声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不靠边走？”

　　温泠不想说话，又甩开他的胳膊独自下楼梯，万泱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想回家。”温泠大言不惭，“在学校不舒服，要回家躺着。”

　　“那你早说嘛。”

　　万泱叫自己家的司机送温泠回家，在车上，温泠不想哭的，但是眼泪忍不住，又怕司机看见，就一直低着头假装摆弄手机，眼泪掉在手上，由热变凉。

　　温泠回家的时候妈妈在家，陆梅发现女儿回家，自然很关心：“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温泠把自己扔到床上。

　　“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这里。”温泠指了指心口，“妈妈，可不可以送我去盲校。”

　　“反正万泱都吃上药了，也好多了，他不会再需要我了，我也没力气再陪着他了。”

　　陆梅答应了，隔天就送她去了市内最好的盲人教育学校，那里的孩子都是视觉障碍者，温泠的视力算好的了，所以她在里面过得很是开心。

　　在校园里用盲杖是很平常的事情，也不会被人关注，还有助视器可以帮她看清书本，每天学习一些基本技能，上一节盲文课，一节按摩课，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未来充满了希望。

　　“有人找我？”温泠以为是哥哥，拿起盲杖敲敲打打沿着盲道走到了校门口，看见一个高高的人影，兴奋地跟他打招呼，“哥哥！”

　　“哥哥”并没有回答她，等她再走近了些，开口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万泱？”温泠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万泱忍着怒意，“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我换手机号了。”因为不想再跟他有联系。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个破学校？跟我一起上学不好吗？”

　　温泠笑笑：“因为这里才适合我嘛。”

　　“什么叫看不见？！”万泱已经很久没有失控了，“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我……”

　　“而且你说不会离开我！是你说的！”

　　温泠本来想好好跟他说的，见他这样就又有些自暴自弃：“那是骗你的。”

　　“跟我回去。”万泱说，“你会读完高中，上一个好的大学。”

　　温泠摇摇头，虽然她知道这好像没什么用。

　　又坐在熟悉的座位上，温泠认命了，只是不再哄着万泱，换成万泱哄她了。

　　“温泠，要不要去厕所？”万泱在下课后问她。

　　温泠直接不理他，背对着他趴下睡觉。

　　万泱探头发现她在偷偷吃零食，大概是以为自己背对着他他就看不到，原来她的视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吃了零食记得漱口再睡觉。”

　　温泠顿时停止咀嚼，十分尴尬地坐起身来：“我要去厕所。”

　　万泱立刻说：“我带你去。”

　　“不要，我自己可以去。”温泠说着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往外走，一手的手背蹭着墙壁。万泱跟在她身后，第一天感受到温泠好像真的跟健全人不太一样了。

　　温泠从厕所出来，万泱就拉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这样走可以吗？”他早就查过了，有盲人说他们出行的时候习惯这样抓着别人的胳膊，想来温泠会愿意这样的吧。

　　温泠没什么表情：“你从哪学的？不用这么麻烦。”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揽着万泱走回了教室，因为自己走的话真的很害怕啊。

　　万泱没有来得及说，教室门口柳小雅那阴郁的目光，班里就一阵热闹，因为明天要开运动会了，大家都很兴奋，毕竟不用上课了，温泠倒是无所谓，反正以前两年的运动会她都是在操场边上无所事事地坐着。

　　“温泠，你有没有看过我打篮球？”万泱问。

　　温泠摇摇头：“我都不知道篮球场在哪。”

　　“就在操场旁边呀，明天你来看我打篮球比赛好不好？”

　　“为什么？”

　　万泱一时语塞：“因为……我把水放你这里，你得给我看着，我中途，我中途要来找你拿水喝的。”

　　“哦，好。”温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篮球比赛很重要的。”

　　“哪里重要？”

　　“我赢了比赛，说明我身体健康，那样的话……我爸爸跟你爸妈，都会高兴的吧。”万泱说，“你也会好过一点。”

　　“哈哈。”温泠突然转过身去，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你还会为我着想呢，那你让我回特殊学校吧。”

　　“这个……真的不行。”万泱很艰难地拒绝了她。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放任温泠在盲校的那一周，他虽然按时服药，但又变得喜怒无常，甚至没办法正常上学，万淙对他有点失望，让他自己去跟温泠说，他去了，亲眼看到温泠眼里的光熄灭。他也会感到抱歉，只是他说什么，好像都只会换来温泠的冷笑。

　　那就让我们的纠葛再深一点吧，那就让你再离不开我一步吧，他自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