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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青鸞峰景色一如從前,自記憶中從未改變,只是少了什麽,空蕩蕩的,山風過處平白增加了幾分淒涼。
      這樣的時候,天河恐怕還在打野豬吧?
      未發覺嘴角那一抹懷念的笑意,卻先行將周身氣息消去。從魔劍上下來時才發現木屋四周的景色有略微的不同。俯身觀察,似乎是散落于四處的斑斑血跡。只是痕跡太過久遠,辨不清。
      再靠近木屋一些可以看到些許重新修葺的跡象,做這些的人不順手,便是一片亂七八糟,只是慕容紫英現在辨出了,之前在意的,確是血。

      誰的?
      仿佛經過了無數次惡鬥後再恢復的地方,只是雲天河哪是任由他人欺負的主。
      還是說…………這些都是一人造成的?
      是多心了還是忽略了,那個人待自己總是不差,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事來。
      腦海中匆匆掠過三十年前的某一幕,傷得深可見骨的手指,還有誰的表情淡漠。
      揪緊前襟,掩起胸口傳來的刺痛。靠近雲天河的住所時,門忽然被打開。
      太突然,來不及反應,那人便如此的出現在他面前。
      所以他沒有開口,只是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他。
      仍舊是一張初見時的臉,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只是比以前瘦了,失了照顧,到底還是勉強麽?
      表面上沒看出什麽大傷,那些血跡難道是打野豬留下的?
      心情幾乎沒法從臉上瞧出端倪,離開前,似乎就已經有這麽點表現,如今更甚。
      只是……爲何神色慌張得不一樣?

      [紫英?]

      忽然被喚自己的名,多少嚇了一跳,仍沒有動作。
      不回應,他看不到,所以不害怕他發現自己。
      那一聲結束後就失了下文,雲天河又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關上了門。

      意料之中的事,卻仍舊將内心深處某個點不輕不重地刺得生疼。
      才發現,原來這幾十年裏,自己什麽都沒看透。
      沒忘記到來的原由,雖是不願,仍向前靠了幾步,移至窗下細細觀察。

      那人在不大的屋子裏熟練的挂起一串新的熏肉,屋頂黑壓壓的一片,沒例外都是。
      然後在一旁的桌上摸索到碗筷,先夾了幾塊肉給端坐在右側的“夢璃”,再自己默默的咽下剩下的。
      “夢璃”並非實體,無需進食,所以只會笑著看雲天河。
      她的身體若隱若現,比三十年前的還單薄,慕容紫英想,幸好雲天河看不到,不然一定會難過。
      對“夢璃”的形態早有覺悟,慕容紫英也沒更細緻地打量。
      而剛剛才發現,之前距離遠沒發現的,原來雲天河的頭髮已經很長很長了。
      也許是額前頰邊的發絲還有些整理,乍一看與以往無異,只要稍加細心就能看到長度的變化,以及那被修得參差不齊的邊角。
      ——大概是用匕首隨便修修就覺得完事了吧。

      不知道爲什麽,得到這個認知後心中淌出絲暖流,暖和得讓慕容紫英露出點點微笑。

      一天下來的觀察並沒讓紫英獲得任何信息,疑惑更深。
      於是想,那麽明天再來看看,也許多觀察些時日,便可知道了。

      慕容紫英似乎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一個人,不坦率的便是面對自己也是如此。

      便是日復一日在遠處靜靜的看。
      那人不常出門,出門總會先四處摸索,尋找“夢璃”。
      變得模糊的“夢璃”雖是透明了些,形體卻還在。
      每次出門是為了采摘些蔬果,還有雲天河特地為“夢璃”種的香草。
      總是將草摘了滿把滿把的,全塞進“夢璃”的手裡。
      然後說,夢璃,我們回去吧。

      溫馨的畫面,慕容紫英看著難受。
      若“夢璃”消失了,他又如何賠個給他?
      心卻太倦,他何嘗不希望有個雲天河喜歡的陪伴他永久。
      只是……只是如今是他先逃開的,他有什么資格再去要求他的喜歡與托付。

      心思浮動,悄悄跟在雲天河身後,看到他被各種各樣之前路邊沒有的植物枯枝絆倒心驚膽顫,卻又不敢出手。

      ——天河,你讓我該如何是好?

      再隔幾日,雲天河走在往常的路上,納悶這條小道似乎比以往順暢許多。
      [吶,夢璃,看來昨晚我睡得很沉,刮了那么大的風我都沒察覺到。]
      稍稍收緊牽著對方的手指,雲天河沒察覺“大風”聽到他的話後忍不住在肚子裡吃吃的笑。

      想將雲天河所有的必經之路都清理干凈,卻又怕對方察覺,只好清出大半方便。
      對于慕容紫英來說這還算是容易的事,何況看到雲天河絆倒的次數減少,心跳也總算能長期保持穩定速度。
      這樣的事做起來倒是真真得心應手,看來以前太習慣幫那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師侄們收拾爛攤子了。
      發覺遠處的“夢璃”因為自己的回憶而稍稍清晰了些,心情豁然又復雜。

      此時的慕容紫英還沒發覺,自己已儼然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偷窺者。

      自三十年後第一次單方面的重逢,雲天河便沒再喚過慕容紫英的名,只是偶爾聽到樹枝撓窗欞或松鼠跳過的時候,會微微側首,又很快繼續做先前的事,那種淡漠讓人看不出三十年前的他曾熱血得讓眾神交口稱贊。
      看了很長的一段日子,青鸞峰的樹葉由濃密的金黃變成鮮嫩的新綠。
      慕容紫英始終沒看出雲天河的任何異樣。
      沒有修仙,此處也無任何長生不老駐顏養生的奇物,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撇除這些,讓慕容紫英在意的還是一些雲天河反常的細節。

      猶記天河曾在燒烤的空隙向自己介紹過何處的肉最好吃,自己又是如何喜愛。
      但現下看那人卻總是將那些部分熏乾臘起,自己吃的都是以往很少碰的部分。
      若是因喜好變了,是否也太徹底了一些。

      有時雲天河會神經質地抱緊身邊的“夢璃”,像察覺自己快被拋棄了的孩子般不斷搖頭。
      “夢璃”無心無智,不會安慰,笑著任雲天河越抱越緊,折皺了好看的衣衫。
      每每這時,夢璃的身影總會黯淡,再黯淡,看在人眼裡總擔心會不會剎那成風煙。
      雲天河看不到,紫英卻有[其實他什么都知道]的錯覺。

      無聲無息地守著太倦,看不出任何端倪,慕容紫英決定再看一日便返回劍冢另尋他法查出原因。
      這么想著,似乎心中冒出些許不舍。
      那么,多看一會吧。

      對自己說的。

      即使日日看著雲天河,但從未逗留過傍晚,而這次,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慕容紫英也從未想過偶然想到的例外,卻讓他碰到了意外中的意外。

      天已半黑的時候雲天河留下“夢璃”獨自跑到崖邊的瀑布旁,在慕容紫英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開始熟練的解開了腰封。
      當時紫英首先想到的是[趕快回避]十分君子風的事,然後是冷靜的觀察四周得到個結論,兩人距離太近,十幾步的距離實在不宜快速離開躲避。
      于是眼神迅速飄移開,前提是,我是說前提,雲天河脫衣服的速度慢了點。
      但事實證明了雲天河素來是做事迅速的主兒,無論在當年決定把瓊華射成片片還是後來決定娶菱紗。
      所以在紫英作出正人君子的舉動前那個被偷窺了半年多的當事人已褪下衣衫踏入水中。
      落入慕容紫英眼裡的沒有什麼凝脂玉肌或銷魂背影之類惡心吧啦好似天外產物的東西,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在肌理分明身體上的猙獰傷疤。
      有那么一瞬慕容紫英承認自己被嚇到了,他甚至可以確定,若不是天色暗淡,他還可以看到更多。
      深吸一口氣,立即捂緊幾欲呼出驚叫的嘴,謹慎的打量雲天河。
      後者似乎沒察覺到那隱約的抽氣聲,仍在水中發呆。
      腦海裡迅速的搜索到了半年前在雲天河屋前看到的血跡,霎時狂亂不安的席卷全身。

      果然發生了什麼,那,到底……是什麼?
      是否不應再猶豫,其實走上前的一句詢問並非想象中那么難的事。
      心中一片激戰,卻在最後旋起雲天河一貫的敷衍。

      [挺好。]
      ————其實你過得一點都不好,為何總不愿告訴我…………

      終究沒有跨出那一步,只在一旁等那人重新穿好衣服,從身側經過,靜靜地將門帶上。
      慕容紫英忽然想笑。
      而事實上慕容紫英確實笑了,頰邊有些潮濕,有些涼。
      最後的最後,他仍舊是為了這麼一個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四肢冰冷瑟瑟發抖。

      雲天河這段時間像被刺激到了般變得十分積極,不再像之前那樣成日躲在屋子里面,又像剛回到青鸞峰時的模樣。
      抓野豬,追松鼠,偶爾會被枯枝樹根什么的絆倒,也不似之前慢吞吞地爬起,而是蹭的一下跳起來,充滿活力。
      與此相反的慕容紫英將拳頭握緊了又放開。
      會擔心,會害怕。卻是真真正正想碰那個人。
      幾欲開口,叫住他,哪怕一句[好久不見]都是非常容易的事。
      可是勇氣在話語脫口而出的剎那全數灰飛煙滅。
      到底在害怕著什么,掙不脫,甩不開。

      沒有勇氣相見,沒有勇氣離開。
      慕容紫英也有如此優柔寡斷的一刻。

      眼前的雲天河已忙乎了許多天,總算又重新安靜了下來,他默默地執起夢璃的手,竊竊私語,說了什么,慕容紫英聽不到。
      雲天河說完了,垮下一貫筆直的脊梁,再次走回屋裡。
      目送那最后一縷黑褐色發絲消失在門後,慕容紫英便要御劍離去。
      劍剛竄入半空,屋內忽然發出一聲巨大聲響,他旋即回身,只見雲天河抱著一小團東西走出來,在菱紗的墓旁跪下。
      沒有什么激烈的行為,卻是十分漠然地放下懷中之物。
      雲天河摸索著,用手指摳著一旁的泥沙。
      不能說不好奇,所以小心翼翼靠近了些,接著看清了,那是雲天河的衣物。
      回神再見天河,不依不撓的挖著坑,那樣的表情太決絕,曲緊的指節泛起了白,慕容紫英只覺一只無形巨手扼緊了胸口。再也無法呼吸。

      那是……衣冠冢。

      揪緊自己的衣領,死死咬緊下唇,可是顫抖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為什么?]
      是天河的聲音,像自言自語,卻又像說給誰聽。
      [為什么來了也不現身?]質問的人猛然抬頭,仿佛失明從來就是錯覺般地對上慕容紫英,[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笨,不知道,為什么你就是不肯出來見我?!]
      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曾經的靈光不再,只有死氣沉沉的黑,從那黑中流出了透明的液體,語氣中的最後一絲冷靜不復存在。
      不顧雙手沾滿泥沙,便往頰邊粗魯地抹去,再留下一道道帶了血色的花紋。
      [如果我哪里惹你生氣你完全可以打我罵我直到氣消為止,可是你什么都不說,我又如何知道你在想什麼?
      [菱紗死了……夢璃快消失了……你也離開了……你們都說過我們四人要永遠在一起,承君此諾,必守一生,到頭來守的人只有我一個麼…………]

      話已至此,泣不成聲,所有的悲切全散成斷斷續續的字節。

      [紫英………………]

      傻瓜……
      終是在那人的面前失了所有藉口,默默地落在他面前,握著臟兮兮的手腕帶離那張日思夜想連做夢都逃不過的臉。
      慕容紫英沒說話,靜靜拿起雪袖擦拭雲天河臉上的污跡,見他的手指又是傷痕累累,其中幾片指甲掛在甲根處搖搖欲墜,不禁皺緊了眉頭。
      聽到對方努力地呼喚自己的名,只感一陣心疼。

      千言萬語,化為一句[回去療傷],而他卻對他搖頭。
      雲天河說,我要把墳建好。
      慕容紫英說,你看來還可以活很久很久。
      雲天河說,就因如此,所以才要。
      慕容紫英問,為什么。
      雲天河說,我答應菱紗了,要陪她。

      看不到紫英眉又微微皺起,沒發覺自己露出一絲心酸的笑意。

      雲天河說,雲天河依神龍之息可活萬世,壽命終止之日便是此身灰飛煙滅之時。
      雲天河說,這是神龍後來說的,紫英,待我死時,什么也沒法留下。
      所以趁現在,用什么方式都好,只要能繼續陪菱紗,雲天河不願食言。

      短暫地嘆息,抵上雲天河的額頭,慕容紫英說,天河,我到底應該拿你怎么辦……

      不肯讓雲天河繼續動手,慕容紫英飛快的將墳建起。
      看著天河摸索著立在墓前的空白石板,恐懼抓緊全身。
      于是略帶強迫的將人帶開,向屋內走去。

      慕容紫英說,等你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來幫你刻碑。
      身邊一聲輕笑,詫異地轉頭,相隔許久的習慣再次脫口而出。

      [你……過得可好?]

      雲天河愣了一下,點點頭回答,挺好。
      尾音還沒拖完,就被按在門邊。
      受到的力道有些大,肩胛撞在墻上有些刺痛。鼻息裡悶哼出一聲抗議,下一刻,上半身一陣微涼。

      刻意隱瞞的過去被暴露在刻意隱瞞的人面前,軀體不自然地開始了半是惱怒的顫抖。
      慕容紫英完全不在意地擋下雲天河手肘的攻勢,單手將他的雙腕固定于頭頂。
      他用時輕時重的力道劃過那些傷痕,慕容紫英覺得自己的憤怒並不比對方來得少。

      事到如今,你依舊要隱瞞?
      努力不讓那咬牙切齒的聲音顯得過于兇惡,在耳邊多了一些誘導的味道。
      慕容紫英說,他說,告訴我,天河,一件一件,從我第一次離開時開始說起……

      四十二年前青鸞峰

      韓菱紗並未將慕容紫英決定離開的話告訴天河,只是復述了紫英離開的藉口。
      雲天河心思單純,果然沒察覺那句話的真實含義,僅僅稍顯落寞地點點頭。
      此後的日子裡,只要雲天河空閑下來就會坐在崖邊發呆,偶爾從他身邊經過的菱紗總可以聽到他不自覺的喚著紫英的名字。
      韓菱紗是個看得透的人,她輕巧地點點雲天河的額頭,用故意裝出的活潑聲音說,傻野人,這么想他,直接去見就好了。
      看對方的遲疑,滿不在乎地補充,本姑娘……啊不,本娘子自然要同你前往,不然就你現在這個模樣,就是飛進東海陪玄霄都不稀奇。
      迷惑的臉漸漸被醒悟取代,雲天河立刻跳起來找出最最最初用的那把木劍。

      [可是紫英,那次我沒找到你呢。]
      現在回憶起來,他已經可以笑得云淡風輕,可是當時卻是濃濃的悲哀,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好不容易找到對方的住處,卻被各種機關攔在外邊。
      怎么呼喚都被四周前來求劍的鼎沸人聲掩蓋,強行突破換來的是一身淋漓鮮血。
      也是那次才知道,韓菱紗早已虛弱不堪,往日的活力全是費盡心力作出的假象。
      再次回到青鸞峰,明明該好好照顧菱紗的雲天河卻被溫柔的安慰
      ——看那人群的架勢,若不設這些陷阱紫英恐怕劍沒煉成先成劍魂了。
      所以紫英不是故意的。

      [後來我一直要照顧菱紗,就沒機會再去找你了。]
      也不知道如何找,身邊的夢璃,終只是陪伴。思念的寄托,無法為他指路。
      笑仍在繼續,感到撫在舊傷上的手指隱約顫抖。

      韓菱紗在最後的日子裡就像當初的娘親,一旦睡去幾日也不會蘇醒。
      想起當初的父母也是如此,天河再次陷入深深的無力感中。
      為什么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都早自己一步而去?
      那種難過與日俱增,只是天河不知不覺中學會了菱紗的隱藏,即使敏感如菱紗,彌留的前一刻也不曾察覺。

      [然後紫英來了,又走了。]

      聽到紫英承諾下次會來早些,心情是十分的愉快,常常趴在窗前一等就是一天。
      以為是眼瞎了,感受到的時間越過越慢。
      直到無法騙人的氣候轉變,雲天河才不得不承認,紫英不會再來了。
      而他,卻為了那句[早些來]傻傻的等了一個秋。

      剛確定這難以接受的事實時雲天河曾發狂過一段時間。
      漫長的黑暗和寂寞,總那么容易將人折磨發瘋。
      十九年過了,沒法去找夢璃,離不開,不知如何才能找到最后的牽絆。
      好不容易恢復冷靜了,心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即使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這種糟糕的情況還會不時發生。
      屋子被砸得稀爛還好,身上被那些碎片劃傷也無所謂,雲天河最怕哪天連菱紗的安眠之所也無法幸免。
      唯一慶幸的便是,這點清醒他終是沒丟。

      [其實,真的沒紫英聽到的糟糕。]
      手終于被松開,雲天河笑瞇瞇地抱著紫英,將後者的頭按在頸窩裡。

      [因為紫英回來了。]
      順勢咬上他的肩,似要將幾十年的寂寞全數發泄出來。血腥溢滿口腔。

      雲天河說,如果覺得愧疚,這一口就當紫英還我的,若覺得委屈了,大不了給紫英咬回來。
      雲天河說,我都把這些年的事情告訴你了,你也告訴我吧,不是有句話叫那什么梨……和尚……來?
      雲天河說,紫英不說也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可是以後生氣了一定要說出來,不然我絕對不放過你。
      雲天河說,雖然雲天河的眼睛瞎了,打架還是沒問題的。
      雲天河說,紫英,其實我還是恨你。
      所以,不要再讓我恨你了,那種滋味不好受。

      耳邊是一聲聲喚得小心的紫英,撞進心裡一陣陣酸澀。
      慕容紫英說,天河,我不離開了好不好?
      他問,好不好。
      雲天河愣了許久,久到讓慕容紫英再次泛起不安才緩緩點頭。
      好。

      他說。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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