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瑶台夜》渭水长行

19、后 庭花献（1）

　　新钟帝登基。
　　钟离宪作为太子宫变后留下的唯一还算可看的皇子，他践祚倒也自然，何况人家身负救驾之功，满朝文武实在没什么话可说。当然，几个看透这一切的老狐狸更不会说什么，自保为上。于是朝堂之上一派安乐祥和。
　　茶楼上，榛苓颇有兴致地把玩着白瓷茶杯，听着邻座的几个年轻人大谈太子宫变。
　　“要我说，这一切都是新帝的阴谋。”一青衫男子话一出，四座皆静。似乎很满意众人的样子，他继续道：“太子怎么好端端要造反？既是敢造反，必然思虑周全，怎么会被一个毫无准备的皇子随手给擒了？”
　　“再说，太子若登基，是名正言顺，何必下手去杀诸位皇子？倒像是给人铺路是的。”
　　见众人一副恍然，青衫男子洋洋得意道：“我看，是新帝诬陷太子造反，而自己再螳螂捕蝉，呵，好可怕的心机！”
　　榛苓不屑，檀口微启，冷冷吐出：“蠢。”
　　同时，也是一声极轻蔑的“蠢”从身后传来。
　　榛苓回头看去，一蓝衣男子冷漠地坐在桌边，见她回头，也在打量地盯着他看。
　　看他的服饰是濮阳国人。此番新帝登基，各国皆遣使者前来祝贺，历都大小街道看见些异国人士很是正常。
　　榛苓无意攀谈，朝那男子微微一颔首为礼，便转回了身。
　　男子略略勾唇，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不对，太子造反分明有皇后的懿旨为凭。难道你要说太子的生身之母被新帝收买了不成？”有人质疑了。
　　“对啊对啊，听说太子越狱，杀了不少人呢！”
　　“还有啊，五皇子……啊，不，是新帝，从禾郡带回的守军，把太子手下宋户围个正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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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茶楼里纷闹鹊起，青衫男子哑口无言，满面尴尬。
　　榛苓挑眉，钟离宪制造舆论还是蛮厉害的。
　　“尘嚣甚上。”
　　冷冰冰的口吻，不屑鄙夷的态度。又是身后的蓝衣男子。
　　榛苓觉得有些心虚，毕竟钟离宪的事自己也参与了。
　　新钟帝登基后，榛苓被封正五品尚仪，与尚宫南门拜娴共同执掌六宫庶务。在钟帝立后之前，她们在宫中可以说是人人要敬畏三分。
　　而最为炙手可热的应当是其谒了。榛苓总觉得有隐约的不安。礼部尚书其谒因救驾及从龙之功封当朝左相，本就是年轻的朝堂新贵，如今更加重用，虽不至权倾朝野，却也是权势滔天、风头无二。
　　这，真的是他的目的吗？
　　榛苓浅浅叹了口气。
　　“小姐！”宫女小檀急急跑来。
　　榛苓每次出宫，都会在宫中留下专人监察，小檀便是其中之一。此时小檀竟如此急迫地来找她，想必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檀附在榛苓耳侧：“帝幸络环，尤苑有难。”
　　榛苓蹙眉。
　　甫一抬头，余光看见蓝衣男子正探究地看着她，榛苓转头凉凉地晲着他。
　　那男子轻轻一笑，低头饮茶。
　　榛苓不再理他，只吩咐小羽：“回吧。”

　　赶到宫中，榛苓大概了解了情况。
　　钟离宪封络环为美人，尚宫局分配时将尤苑分给络环做了二等宫女。络环与尤苑有过过节，便有意刁难，让尤苑在殿门口跪四个时辰。现已深秋，天气寒凉，却是磨人了。可谁知尤苑却拒不肯跪，小檀来报信是络环已通知尚宫局惩戒了。
　　想起尤苑、络环还有钟离宪的那些事，榛苓心头无奈得很。可是尤苑并非不知进退，现在为何为了罚跪与络环争执呢？
　　自己真的只离开了半天吗？怎么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榛苓去了尚宫局地牢，尤苑被铁链吊着双手跪在地上，十指鲜血淋漓。
　　看到榛苓，尤苑激动起来，努力想挥着双臂，带动铁链叮咚作响。
　　南门拜娴和络环都在。
　　榛苓随意向络环行了一礼，络环面上很是难看。络环到底是钟帝的女人，而榛苓是臣，理应行礼。可榛苓品级高，又执掌六宫，络环不过是区区美人，在榛苓面前简直不够看的。
　　南门拜娴挺客气：“尚仪来得正好，这宫女胆大妄为、顶撞主子，我本略施惩戒，她竟哭着喊着要见尚仪……”
　　榛苓点点头：“我问问她。”
　　榛苓裙摆迤逦，走了过去，略蹲下身，平视着尤苑的眼睛：“有什么事？”
　　尤苑虚弱至极，费力伸头过来，颤抖着轻声说：“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