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监护》君妄歌

1、第 1 章

　　毫不夸张地说，放假前一天的K中门口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大型豪车展，作为远近闻名的贵族高中，在K中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所以在校门口堵成一片的豪车中那个骑着单车一闪而过的身影格外扎眼。有学生多看一眼便认出，是沈慕言，校草排行榜上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于是见怪不怪。
　　K中的学生大多出身豪门，并不局限于高考的出路，来这里读高中多是为了拓展人脉，身世背景与姓名直接挂钩。沈慕言不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家的少爷，只能从吃穿用度与行为举止判断大概也是出身豪门。可他又偏偏骑单车，没有司机与管家，更有传言说他住在市井，中产阶级社区里。
　　其实传言非虚。沈慕言将单车停在闹哄哄的中档社区，一个半新不旧的小高层楼下，背着包上楼去，敲开一户的防盗门，一个中年妇女热情地将他迎进去，一边殷勤地接过他的包，一边嚷道：“小言回来了！你舅舅可跟我念叨好几天了，还让我多炒了两个菜呢。你表妹也想你了，现在刚中考完闲在家，天天盼你回来带她去逛街……”
　　说话间这家的男主人，沈慕言的亲舅舅和那个十五岁的少女也出来迎接她。仿佛与任何迎接远归儿子的家庭都没有区别。沈慕言暗中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面上却早已带上了一点不错的温和笑意，向这些他明知道居心叵测的人一一寒暄。
　　好容易脱身回到他在这里的卧室，推开门却赫然见到这家的儿子，他所谓的表弟正坐在他的床上捧着他的笔电玩得正欢。见沈慕言进来，也只是抬了下眼，满不在意道：“哥你回来了。我用下你的电脑，妈同意了的。”没等他开口，那个十三岁的男孩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电脑一合，兴奋地凑过来：“哥，妈说你可有钱了，上回你带姐姐逛街，买的衣服她炫耀了好久，不如明天也带我上街吧，我想要台新电脑！”
　　沈慕言其实也不在意这点小钱，只是不喜欢这些人贪得无厌的嘴脸。他按按眉心，想起瑞士信托银行那边打来电话问储藏柜要不要续租，又要汇一大笔钱过去。同样不是心疼钱，只是……还有一年，他才能成年，具有全部的政治经济权利，正式拥有他父亲留给他的全部资产，结束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摆脱这些处心积虑谋着他的监护权与遗产代理权的亲戚，以及那个不知死活的名义上的监护人。户口本上他的前一页，姓名一栏一个孤零零的“陆离”，以及算来比他长十岁的出生年月，其余全是空白。
　　当天晚上吃饭时，舅妈果然又谈起监护权的事，状似不经意：“小言开学就高三了吧？要不还是别住校了，搬回家住吧？唉呀我也真是不知道你爸当年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的监护权给了你姑姑，你自己说，她哪有舅妈疼你？你姑姑那个人也是，自家儿子都这么大了不学好，倒跑来祸害我们小言……”
　　沈慕言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感谢父亲将自己的监护权挂在了那个陆离名下而非随便给了一个亲戚。否则小说中被侵吞遗产流浪街头的主人公就是他。他也不是怕白手起家，只是按从小他父亲给他的教育，属于他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却还是笑道：“正是知道舅妈疼我才不舍得再麻烦舅妈。我在舅妈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还好，住长了舅妈要嫌我烦了。”说着转移话题，与一向沉默寡言的舅舅搭话道：“舅舅以前去过雷克雅未克吗？我们学校这个夏天的旅行目的地去那里。”舅舅果然去过，于是话题顺利进行下去。只是主动权很快被舅妈夺回：“所以说K中就是不一样嘛，年年放假带学生出国玩，真不愧是有钱人上的学校……”
　　话头被她女儿季婼打断：“妈，我的成绩能上K中吗？”沈慕言默然，他就知道还有别的幺蛾子。季婼的成绩好他知道，但K中的门槛需要过亿资产认证，每年的学费也很惊人。见舅妈示意季婼直接问他，他只得微笑道：“小婼如果想考名牌，还是去正经的重点高中，K中是给富家子弟体验生活以及培养继承人的地方，不适合你。”
　　季婼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一定要考大学，嫁入豪门也没什么不好。”舅妈也说：“小言啊，别的不说，我们小婼成绩这么好，毕业后肯定能去沈氏帮你吧？那她现在完全可以去上K中啊。”
　　沈氏。沈慕言再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此刻心中也凝成了一片冰冻的沼泽。你们还知道是沈氏，我的沈氏。沈慕言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晚上回房就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便拎着行李说旅行提前，向舅舅一家告了别。出租车停在沈氏集团总部大楼后门，沈氏的CEO纪权低调地独自迎接他前任Boss的亲生儿子，沈氏年轻的继承人。
　　两人打了照面，纪权替沈慕言拎起箱子，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进了大楼。纪权帮沈慕言在他每年到假期都会来住的总裁专属休息室安顿好。纪权是沈父当年混黑时最信任的手下，洗白后最得力助手。沈父死后，纪权遵遗嘱接管了沈氏集团，在真正的继承人，拥有公司53%股份的沈慕言成年之前打理沈氏。作为下属，他无权干涉沈慕言的生活，所能做的就是安排人在他身边保护，替他挡掉一些知道他身份而不知死活之人的图谋不轨。
　　沈慕言十五岁初中毕业的暑假，带着MBA的证书来找他，要求跟在他身边学习。纪权很欣慰，他就知道主子一定教子有方。从此每到寒暑假沈氏集团的总部写字楼顶层的总裁休息室总会迎来一位深居简出的客人，并且早已暗中参与了公司决策。
　　机场的LED显示屏正滚动播报着华尔街华裔金手指霍勒斯·路先生回国的消息，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正拉着行李箱匆匆而过，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白领精英一溜小跑。若有人留意便会发现，领头的这一位正是那条财经新闻的主角陆离。
　　这天首都的空气不太好，陆离走出机场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七年了，终于回来了，真正意义上的衣锦还乡。七年前，他在国外替那人办事，却成为那人的弃子。不久那人暴毙，死后的余威却仍将他困在国外长达七年之久。这期间他白手起家成为华尔街风投界的金手指霍勒斯·路，这才得以回国。
　　令他意外的是，他原来在国内的身份陆离居然还能用，这倒省了他不少事。毕竟这个名字是那人亲自为他所取，那人是随口，对他却意义非凡。不过留下陆离的身份而没有销毁可不是那人的作风，个中缘由还是应该派人好好查查才是。
　　这天晚上陆离从与当地知名企业家应酬的酒会上回来时，有关“陆离”的资料已经出现在他所暂住的总统套房案头了。陆离随手抄起来一看，立即觉得事情有趣了。这个他七年没有用过的身份名下竟然多处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抚养权，以及属于这少年的几十亿资产的代理权。几十亿，差不多就是那人的全部遗产，而那少年又姓沈，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竟然成了那人儿子的监护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吗？听起来很无害啊。陆离低笑，看来这七年的仇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报了。他打了个电话出去，吩咐道：“帮我查一个人，沈慕言，对，就是那份资料上显示的，我的养子。另外回国后的一切事务除了和沈氏的合作以外都先往后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给我故人的儿子，送上一份大礼。
　　其他应酬能推就推了，与沈氏集团的合作却是陆离早就规划好了的。他从刚刚开始洗白的沈氏出来时，是作为商业间谍被派往国外，奉那人之名为沈氏的发展扫清障碍。如今距他被舍弃也已经过了七年，沈氏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而他也从孤身漂泊一无所有的弃子变成了华尔街的金牌投资人，有资格与沈氏集团谈及合作。
　　沈慕言住在总裁休息室的时间，总比平时上学还要刻苦。他白天跟在纪权身边参与总裁受理的每一项事务，晚上还会通过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公开课自学到深夜。这段时间沈氏正忙着与华尔街投资界的金手指霍勒斯·路合作的事。周一的董事例会上，由于一个小时后就要接待霍勒斯·路，一切围绕此展开。
　　沈慕言低调地坐在纪权右下首第一位，如同一个普通的小文秘一般安静地做着会议记录。在场董事对少年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异议，有的是元老了解少年的真实身份，即使不了解，也看得出Boss对少年近乎恭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