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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   水声潺潺,暖阳斜照,紫藤架子下头,母亲和舅母比邻而坐,对面的亭子里正唱着戏,好像是牡丹亭。
      “辛武。”
      一声轻唤,寻声望去,是一抹比藤花还柔比暖阳还暖的笔容。
      “……谢家哥哥。”
      “你随子仲一样,叫我表哥便好。”
      脸上微热,声音在喉咙里搁了半晌,才怯怯的叫了一声表哥。
      “走,那边儿听戏去。”
      听戏。
      咿咿呀呀的唱,胡琴锣鼓敲着,听不懂,也没觉着好听,就只是喜欢挨着他,他身上好像总有一丝淡淡的香,不是脂粉,却十分的好闻。
      “表哥。”
      转头间,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母亲的身影不在了,拉着自己手的表哥也不在了,水声停了,太阳落了,紫藤花……枯了。
      “母亲?…………表哥……”
      寻寻觅觅,四周一片漆黑,寒风冷的刺骨。
      “辛武。为人需不磷不缁,需品性端方,不可沉迷玩乐,不可贪图安逸。……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教导,我便要对得起她,也对得起你。你之一人,代表的是陆家也是陈家,切不可忘了身份。”
      冷漠的声音从四面八面传来,硬生生压的人直不起身子。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扑面的寒风中,韵声干净温润,像是化了冰雪的春意,驱散了黑暗,一位赵粉佳人眼沉秋水,眉头似有一丝愁绪,让人不禁想去解开。
      “陆少爷……”
      声音就在耳边,那人明明离的那么远,可唤着自己的声音却如此的近,近的好像……好像能感觉到滚烫的气息随之涌入耳蜗。
      “……陆少爷……别……不……求你……”
      那般好听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凄惨,像是将死之人的最后恳求。
      陆辛武猛的惊醒,脑子还是里一片混沌,皮肤摩挲着皮肤的感觉让人全身发麻,眼前是一双迷茫却充满悲伤被泪水腌的通红的眼睛,衬在一张惨白痛苦的脸上更让人揪心。
      身下猛一用力,只见眼前的盛玉章抻着脖子痛苦的向后仰起头,眼眶里满满的泪水全都溢了出来,更让陆辛武心疼是那哑在嗓子里的□□,一声凄惨过一声。
      陆辛武想,也许那时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
      罗运成在外间的散座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喝茶,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这一等就是大半天,中午饭也就对付来了碗面,却吃的是有滋有味儿。
      他到是想着好事呢,小伙计火烧眉毛似的跑了过来,小声儿在他耳边说,陆少爷让他去雅间。罗运成眼珠子一转,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起身整了整及服,大步流星就往雅间去,他是春风得意却没留神小伙计那一脑门子的汗。
      罗运成来到雅间门前,整了□□纪扣,理了理头发,故意没敲门,站在门口立了个正,冲着门里头报告,“报告!”
      “进来。”
      门里传来了陆辛武的声音,这声音听到耳朵里能让人冷的骨头缝发寒。
      罗运成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不能啊。这陆少爷瞧盛玉章那眼睛,都快把人望穿了,要说不喜欢那打死也不相信啊。这么一想,罗运成估摸可能是少爷脸皮簿,在里头装冷静呢。
      罗运成想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凳子花案倒了一地,水壶盖碗都碎了,罗运成眼神一飘,内室的幔是放下来的,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陆辛武冷着一张脸,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上,直直的瞪着进来的罗运成,像个活阎王,罗运成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此刻的陆辛武衬衣西服已经穿整齐了,要不是头发有些零乱,罗运成真不敢想刚刚他在这屋里都干了些什么。
      “长官。“罗运成的声音有点儿发抖。
      “把车开到后院门口等我。”
      “唉。唉唉。知道了。这就去。”
      罗运成几乎是逃出来的。
      陆辛武那一句话十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直打中罗成运的脑门,罗运成活到这现在就没见过一个人像陆辛武这样让人害怕的。
      就在刚刚,陆辛武几乎想直接把罗运成生撕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指节咯咯作响,指甲都扎进肉里了,可他还是忍下来了。
      这里是茶楼园子,他在这儿杀了人,下一刻就会传的街知巷闻,内室里盛玉章昏迷不醒,死一个罗运成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弄死他,伤的是盛玉章的脸面和名声,也是陆家的面子。
      陆辛武起身走到内室前,撩开幔子走了进去,盛玉章面色惨白躺在榻上人事不知,陆辛武不敢去碰盖在他身上自己的大衣,侧目看了他露在大衣外头的手腕和小腿,全是大片的淤青,再去看他的面色,惨白之中透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红,眉头拧在一起,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嘴唇死死的抿着。
      啪!
      陆辛武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瓜子。
      是自己太明目张胆了,才让罗运成这个下作的东西动起了歪脑筋。陆辛武可不是不更事的少爷,在他们茶里下药的一定是罗运成,这笔账他今天先记下了,眼前最重要的是送盛玉章去找医生,他的伤远比能看到的重得多。
      陆辛武拿大衣裹着盛玉章,小心的抱了起来,只是微微一动,盛玉章在迷糊中还痛苦的□□了一声,极为微弱却已经足够让陆辛武揪心了。
      雅间外头,桃园的掌柜的急忙忙跑了过来,也是一脑门的冷汗,看陆辛武出来了,二话不说急忙往后院引。刚小伙计告诉掌柜雅间出事了,掌柜心的立马就提到嗓子眼儿了,且不管出了什么事,这雅间儿是陆辛武包的呀,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这桃园也就开到头了。
      掌柜眼尖人精,一看陆辛武抱着个人出来,他是知道的呀,这是盛玉章啊,心里也猜到了些,现在能做的就是闭上嘴,也让所有伙计闭上嘴,安安稳稳的把人送上车,以后谁也不能提今天的事,这个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辛武上了车,盛玉章卧在后座,枕在陆辛武腿上,陆辛武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伸伸把大衣给他掖了掖,把人紧紧搂住。
      “开车。去圣安医院。”
      罗运成不敢回头,也不敢看后视镜,光是陆辛武说话的声,就已经把他生剐了。
      圣安医院是一家美国人办的医院,规模不大但价格非常贵,几乎是驻北京英美德三国大使馆的人才会去。
      那里去的人少,医疗水平很高,而且外国人注重隐私,去那儿对盛玉章对他自己都好。
      到了医院,盛玉章被推进了急诊室,陆辛武转头看了一眼罗运成,就这一眼,罗运成差点没吓跪下。
      陆辛武走到罗运成身边,肩膀挨着肩膀,小声的在罗运成耳边道,“去把苏玉川接来。……然后回去把车洗洗,明天来接我。”
      罗运成觉得陆辛武说出来的话都带冷风,说的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后脊梁冷汗直冒。可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福是祸,要说是祸吧,陆辛武没拿枪直接把他崩了,还让他明天来接他,可说要是福吧,这陆少爷这要杀人的眼神,不由得他不害怕。
      但无论是福还是祸,现在只能照办。
      罗运成连话都不敢说了,拼命点头往后退,转身就跑出去,开着车就奔戏园子去了。
      大概快天黑了,苏玉川到了圣安医院,医生护士都是外国人,他好容易问到了一个人说一点儿中国话的护士,才跟她到了病房。
      苏玉川头一回看见病房是跟小洋楼的房间似的,一应的栎木陈设,墙上贴着淡雅的花纹壁纸,盛玉章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丝的睡衣,此刻打着吊瓶白色苍白眉头依然紧紧的锁着。
      陆辛武坐在墙边的单人沙发上,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盛玉章,直接苏玉川推门进来,他才掸了苏玉川一眼,又转头看向了盛玉章。
      苏玉川关上门,冷冷的看着陆辛武,质问道,“陆少爷,您给句话儿,您把我师哥怎么了?”
      陆辛武不语。
      “你欺负了我师哥。”
      苏玉川不是糊涂人,他经过这档子事儿,他知道有多疼,但他更知道盛玉章和他不一样,他是心甘情愿的,而严久钦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陆辛武依旧不语,是默认。
      苏玉川心疼他师哥,眼睛略微泛红。“我师哥单纯,他瞧谁都不是恶人。他只想干干净净的唱戏,你为什么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事儿是我做的,我认。药是罗运成下的,我会让他偿命。”陆辛武说着起身走到盛玉章床前,从兜里掏出了手帕,帮盛玉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我会善待先生,再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哼。”苏玉川冷冷一哼,他从陆辛武的话里听不到半分情义,有的只是一个少爷为他自己的一个小失误作出的勇于承担的表演。
      “陆少爷,我师哥不需要。……他今儿受罪,我们认了,只求您日后高抬贵手。”
      陆辛武转眼看向了苏玉川,苏玉川的眼睛也不闪不避,他是铁了一颗心不会跟陆辛武服软,他师哥吃了苦,他咽不下这口气。
      “苏老板,我看你是误会了。我让你来,只是希望先生醒了之后,有亲近的人在会安心些,仅此而已。……至于我和先生之间事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陆辛武自说完这句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言,只一心一意的照应着昏迷的盛玉章,反倒是苏玉川显得有些多余。
      苏玉川也终是明白了严久钦的话,这位陆少爷真真是个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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