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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   昇平班的封箱戏出了乱子,隔天便传的街知巷闻。苏玉川回不了槐树胡同,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只盼着师父不出门,别听到那些下作的话。严久钦跟陆崇英去了巡防营,怕是这几天都见不着面,苏玉川一时闲下来,心里又搁着事儿,一刻也坐不宁。
      陆崇英去了巡防营,陆家也冷清的紧,各房的姨太太们没事儿闲着就在暖阁里打牌,只有六姨太跟谁都不来往,一个人在屋子发闷。
      陆家的各房姨太太们到像是商量好的,谁也不争宠,看着到也和睦。
      盛玉章答应到陆家教戏,之前是因为长生殿的上演而耽搁了,后来是来了陆家,只不过确实日了凑不上,来来去去也就两三回,别说教戏了,连真正讲个戏文都没周全。
      戏班封箱了,就闲下来了,碰上陆辛武的差事也忙过了,便寻了一日去陆家教戏。
      陆辛武起了个早,可盛玉章还没到,谢致菀却先到了。
      大雪下了一夜,早上停的,谢致菀穿了身枣色的呢子大衣,踩着雪走来到是个景似的。她从来不跟陆辛武客气,现在更是。
      屋里烧着壁炉,西洋式的客厅里,谢致菀脱了大衣,白色的长裙也衬她这恬静的样子,可陆辛武清楚,谢致菀的骨子里可一点儿也不恬静。
      “陆少爷这是在等谁啊?”
      “请了先生来讲讲戏。”
      “呦,您几时有了这个雅兴了。”
      谢致菀对陆辛武说话,从来都是透着一股子刻薄的味道。陆辛武习惯了,也不在意,端起下人刚送来的红茶给谢致菀到了一杯,递给了她。
      “你今儿又是来找婧仪的?她可跟同学去西山了。”
      谢致菀一直觉得她和陆辛武就像照镜子,皮像虽然不一样,可照到骨子里却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薄情。
      “金凤鸣,是你让人动的手吧?”谢致菀轻描淡写的说着吮了一口茶,暖意顺着喉咙流到了胃里,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搁下杯子,转头望了一眼神情丝毫没变的陆辛武,淡淡的笑了笑,“三庆园那个姓杨的老板去警察局闹过两回,说是我们谢家害死了金凤鸣。李局长到我父亲那儿邀功,说把事情压下去了,哼,说的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谢伯父算是内定了的行政次长了,李局长那样的人自然是会去跟前巴结的。”陆辛武不屑的笑了笑。
      谢致菀虽然在父母亲戚跟前是个乖巧的女孩,可她的精明却是连陆辛武都佩服的,她生来若是个男人,怕会是整个谢家最有本事的人物。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你也算帮我们家省了些功夫。”谢致菀淡然的笑了笑,“父亲一直说我二哥的性子像我母亲,柔顺但是没出息,所以他也不指望我二哥能像大哥一样出入仕途,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接手家里的生意,反正有大掌柜在,我二哥盯着账本儿就成。”
      说着,谢致菀叹了口气,“可惜啊,父亲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真正像我母亲的是大哥,而我的二哥哥,更像我爷爷,看着逆来顺受,可真的想做一件事儿,是会不要命的。”
      陆辛武冷着脸,谢致菀的每一个字都在揭他心口上的疤,一点点儿的揭开,血就渗出来了。
      “二哥走了。他来这世上一遭,做了这辈子最想做的事,爱了辈子最爱的人,活成了自己想活的样子,然后……”谢致菀顿了顿,眼睛里噙着泪却忍着不掉,“……就这么走了。父亲派人把他的棺材抢了回来,最后还是把他们分开了。如今,他孤零零的葬进了祖园的角落里,连个墓碑牌位都没有。而你……”
      谢致菀冷冷的看着陆辛武,眼里含着恨意,“哼,陆辛武,别把自己扮成受害者。你恨金凤鸣抢走了他,你连一句喜欢他都不敢说,而金凤鸣他能挺直了腰板对我父亲说,他会跟我二哥一生一世,如今,他求仁得仁了。…承认了吧,你就是一个算得算失,没有胆量的懦夫。”
      陆辛武的怒火升到了极点,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硬生生的压制着,只用冷冰冰的目光回应谢致菀的指责。
      陆辛武永远不会把喜恶写在脸上,这一切都是受了他的舅舅的教育,谢致菀太过熟悉这样的目光,也无比憎恶这样的目光。
      “人已经死了,好坏都随他去了。……陆辛武,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吧。”
      谢致菀的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给陆辛武,她今天除了来撒气,还是来谈条件的。
      “我们的事儿?”
      陆辛武自然知道谢致菀说的是什么,中秋那场家宴之后,他就知道他和谢致菀必定是要结婚的了,可长辈们一天没下定论,他就一天装作不知,但没想到的是,谢致菀会先提出来谈这个。
      “咱俩的婚事,不必我说,你也该有数。”
      陆辛武收了目光,靠在沙发上笑了笑,“然后呢?”
      谢致菀从小便知道谢家的女儿要顺从、要端庄、要体面,去什么样的地方,上什么样的学校,曾经豪绅家的小姐,将来的官太太,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我们结婚。结婚之后,你玩儿你的戏子,我要我的自由。”
      “自由?”陆辛武并不太明白谢致菀要的自由是什么。
      谢致菀笑了笑,“放心,我会做一个体体面面的妻子,不会让你仕途受到影响。…三年,或是五年之后,你让我去国外,哪里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客厅里的钟堪堪敲了十下,陆辛武和谢致菀谁也没在说话。
      谢致菀离开陆府的时候,盛玉章刚刚到,谢致菀从车窗里看着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盛玉章,他真的和自己的二哥一点儿也不像,可不知为何他们的身影却会在眼前重叠。
      盛玉章并没有注意从身边驶过的车上坐着女子,有些心不在焉。
      管家在门口候着盛玉章,接了他便往里头领,路过前院,罗运成正撸着袖子擦车,冷的牙根儿打颤心里骂娘,他看着盛玉章披着斗篷一路跟着管家往里走,心里盘算着什么。
      管家把盛玉章领到了后院的暖阁里,帮他脱了斗篷,安顿好一切后便退了。
      陆辛武给盛玉章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柔声道,“先生暖暖身子。”
      盛玉章恭敬的接过,笑了笑。盛玉章是个不会藏心事了,只这一笑已经露了马脚,陆辛武一眼便看出了他有心事。
      “先生有心事?”
      陆辛武这一问,盛玉章心下一惊,摇了摇头。
      “先生与我见外。”
      陆辛武说着,眼中露出了些失望,盛玉章看着到觉得是自己失了分寸,急忙解释,“陆少爷误会了。……在下心里是被一些杂事绊住了,让陆少爷见笑了。”
      “先生来府上讲戏也好几回了,辛武当先生是朋友,朋友遇到难事,哪里有视而不见的。……先生放心,有辛武在一天,这北京城里没人敢欺先生。”
      陆辛武说的字字有力,盛玉章自然感激,于是把事情说给了陆辛武听,自然盛小年是宫里出身的事也说了。
      “虽然眼前师父还不知道,可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迟早会传到他耳朵里,到时我怕师父受不住。”
      在陆辛武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一群流氓受了什么人的指示来闹场,揪不到戏台上人的什么把柄,就把他们师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淘换出来,不入流的手段。
      “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让下头的人去查查,让他们闭嘴便是。”
      陆辛武说的轻松,盛玉章却是感激的紧。心道是,金九爷有杨老板那样的知己,虽然是高攀,但有陆少爷这样的朋友,自己是何其有幸。
      窗户外头,罗运成笑了笑,转身走了。
      苏玉川是怎么被赶出槐树胡同的,罗运成可是猜得出来的,如今这陆少爷对盛玉章又是存了什么心,罗运成也是瞧的明白。可盛玉章不是他师弟,别说他对这陆少爷没存那份儿心,就算是存了,只要他师父出个声儿,只怕也得坏事。
      罗运成点了只烟抽了两口,一路溜达到了车房,看了看他费了老鼻子力气擦的锃光瓦亮的车,再看一眼那桶冰冷的水,他辈子可不想只擦车。
      苏玉川在家里闷了几天,不用去戏园子了,严久钦也没回家,他每天连房门都懒得出,人是闲下来了,反道没养出精神来。
      封箱那天晚上,容陨芳悄悄跟苏玉川说,闹场的事她会办,让他们别担心,最紧要的是千万别让盛小年知道,他们是相熟了十几年的关系,盛小年脾气容陨芳是知道的,他要体体面面的做人,真让他听到这些下流话,只怕真会气出个好歹来。
      苏玉川也知道这层紧要,可他回不了槐树胡同,只能留下个地址给娄玉奎,让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一定要来通知一声。几天过去了,没见娄玉奎来,苏玉川到也安心些。
      可他的心还安几天,娄玉奎就急急的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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