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明珠》浮灯枫台

1、第 1 章

　　公元471年，原本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时已是满布阴云，原本低头赶路的燕明珠看了看天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怎么就变天了呢？看样子赶不及进城雨就会下来了，她想起前面城郊有间破庙，决定先在那里等雨停。
　　燕明珠快步走到破庙时，却发现庙里已经有几个男子在，男女有别，明珠不由有些迟疑，正想退出庙去，大雨已经铺天盖地地下来。
　　没有办法了，这样冲进雨里也不好，燕明珠只好在门边站住，雨很大，不一会明珠的绣鞋已经湿了，透过罗袜，她已隐隐感到一片水意。
　　明珠又站了一会儿，里面就有一个男子过来道：“这位小姐，外面雨大，我家公子要小姐进庙内暂避。”
　　明珠转头看看庙里，人群中央的一个男子冲她微微点头。
　　这位公子看面相不像恶人，明珠便慢慢走进庙里，在另一边站定。
　　那公子看了她一眼，便低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原本在那公子周围的下人在庙里四散开来。
　　明珠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他们的举动，那些人却是找了些废弃的木头堆在明珠面前，然后一个人过来用火折子点着，对着明珠道：“小姐的鞋子都湿了，烤烤吧。”
　　燕明珠这才明白，原来那公子看到自己鞋湿了，便道：“谢谢公子。”
　　那个公子这才开口说道：“不客气。”
　　声音很好听呢。燕明珠默默地想着。
　　这之后，两边都没有再开口，只听见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

　　“小姐可是去北山采了无患子？”那公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明珠点点头，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的。
　　“在下李天授，略通岐黄，闻到小姐身上有无患子的味道。”李天授解释道，“小姐家中可是有病人？”
　　明珠点点头：“家妹突然咽喉肿痹，大夫开了方子，药铺独缺一味无患子。”
　　“于是小姐一人去深山采摘？”李天授深深地看她一眼道，“深山中常有野兽蛇蚁毒虫出没，虽然小姐爱妹心切，但实在太冒险。”
　　明珠道：“所幸老天保佑，小女子终于采得药草。”
　　李天授道：“无患子虽能治咽喉肿痹，却不能根治，月后便会复发。”
　　明珠听了这话忙道：“李公子可有良方？”
　　李天授道：“小姐先按原先方子抓药给令妹服下。后小姐可寻皂荚一条，去皮，米醋浸炙七次，不要太焦，研成末装瓶备用。待令妹咽喉再度肿痹时可每日吹药末少许入咽喉，五日后便可彻底根治。”
　　明珠一一记下：“多谢公子。不知李公子诊金几何？小女子出门匆忙，不曾带太多银钱。”
　　李天授却微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方子，小姐不必客气了。”
　　明珠见他说得真诚，便不再客气，笑道：“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李天授原本只是没话找话，后来又怜惜她爱妹的一片心意才破例将药方告之，此刻见到明珠的笑容顿时一呆，这才隐隐觉得这位小姐虽然布衣，可是笑起来时整个人顿时变得神采飞扬，那些他在京城见过的大家闺秀和这时的她比来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燕明珠见他突然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不由红了脸低下头继续烘烤她的绣鞋。
　　李天授见她举止，顿时发现自己刚才唐突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目光移转他处，不再开口。

　　大约半个时辰后，大雨就停了，太阳重新挂在空中。
　　明珠不由心下舒了口气，匆匆对李天授道：“李公子，再会。”
　　说完也不等李天授回答就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地离开了。
　　李天授不由苦笑，看来佳人对自己印象不佳啊。
　　一旁的下人开始将火堆熄灭。其中有机灵的见李天授念念不舍地望着明珠的背影便道：“公子，要不要小人跟去打探一下那小姐的来历？”
　　“不用了。”李天授摇摇头，“爹急着要我回去，不能再耽搁了。马上赶路吧。”
　　“是！”那群下人拥着李天授很快就离开了。

　　待明珠回到家时，却发现妹妹燕含珠正愁眉紧锁地托着下巴坐在门口。
　　明珠见含珠的样子忙问道：“小珠，还疼不疼？”
　　燕含珠一见明珠，顿时大喜，奔过来嘶哑着嗓音道：“姐姐，你可回来了。刚才婶婶……”
　　“好了，你咽喉不好，不要说话。小心成了破锣嗓。”明珠制止她再说话，“你说刚才婶婶来了？为了钱？”
　　含珠忙用手捂住嘴，“唔唔”地点头。
　　明珠不由冷了脸：“爹去世才两个月，她就迫不及待地来要钱了？”
　　含珠眼巴巴地看着明珠。
　　“含珠，别担心。”明珠道，“我会想到办法的。我先去煎药，你乖乖地坐一会。”明珠嘱咐道，“等一下我煮好米汤叫你。”
　　含珠点点头。

　　大夫要求将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明珠专心地扇着药炉。
　　“明珠啊，含珠说你回来了。”婶婶金蝶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婶婶有什么事？”明珠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炉火。
　　“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你爹的丧事，你叔叔可是借了你家五两银子。”金蝶道，“也快两个月了，你叔叔家也不富裕，你堂弟上私塾也要不少钱呢。”
　　明珠冷眼看着她哭穷，道：“婶婶，现在家里确实没那么多钱。”
　　“你家不是还有个布坊吗？”金蝶道，“你姐妹也不懂经营，不如将布坊卖了，彩衣坊的马老板很中意你们的铺子……”
　　“婶婶！”明珠打断她的话，沉了脸，“马自成害得我爹郁郁而终，我怎能将铺子卖与仇人！”
　　说起这个马自成，他和爹合作去南朝进了几种比较稀罕的布料，没料想后来马自成惊慌地过来说进货的船在黄河遭到大浪，货全部沉了。爹本来还说运气不好，都是自己要进南朝的货，还拿了钱去看望马自成，却发现马家在大卖南朝布料，爹疑惑地去问马自成，马自成却说是自己另外在南朝订的布料。可是当时两家都将所有的钱拿出来进货，马自成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来进货，爹这才明白马自成看到南朝精美的布料就动了心，故意说货沉了，昧着良心吞了所有的货。
　　金蝶道：“明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马老板与你爹合伙做生意，生意有赚有赔，怎能因此责怪他人呢？”
　　明珠道：“生意是有赚有赔，可是马自成设计骗财，吞了我家的钱就太过分了。当初爹就不该太信他的！”
　　“明珠，婶婶也是为了你和含珠好。”金蝶道，“你就不要倔强了。你们坐吃山空，手中没点钱可怎么办？你们姐妹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用卖得的钱做嫁妆，早早地嫁了。说起来马公子对含珠可是一往情深，说不定能结为亲家呢。”
　　“婶婶不必再说，我绝不同意小珠与那种人家的儿子成亲，除非她不要我这个姐姐！铺子也是爹留给我姐妹的，我绝对不会卖给马自成！”明珠斩钉截铁地说道，“借叔叔的钱我会想法子还，还请婶婶再等些时日。”
　　金蝶见明珠转过身不理她，便悻悻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你吃了苦头就明白了。”

　　等金蝶走了，明珠就有些呆楞地站在那里，要怎么筹钱呢？真要卖掉铺子吗？
　　“姐姐。”含珠有些担心地看着明珠。
　　明珠回过神来，忙将药汁倒到碗里：“含珠，等药凉一下，你再喝。”

　　待含珠喝完药，明珠道：“小珠，试着讲讲话。”
　　“姐姐，姐姐。”含珠讲了几声，突然大喜，“好像不怎么疼了。”
　　明珠这才放下心来，想起婶婶刚才说的话，便问道：“小珠，马天宇最近来找过你吗？”
　　含珠连连摇头。
　　明珠看她一脸难过的样子便知道她放不下马天宇，但也假装不知道：“那就好。记住，即使他来找你，你也不要理他！”
　　说起爹，含珠也伤心起来：“姐姐，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马伯伯原本是那么好的人。”
　　“别说他是好人！”明珠怒道，“爹就是被他假仁假义的外表骗了。”
　　含珠低声说：“天宇又没有骗人。”
　　明珠冷笑道：“哼！他明知他爹的所作所为，还心安理得地做他的马家大少爷，这么久了也不来看你，这样的人也叫没有骗人？你要牢牢记住，他是我们的仇人的儿子！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对不起死去的爹爹！”
　　想起死去的爹爹，含珠不由含了泪，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明珠将含珠一脸悲戚的样子心中也有些难过，缓了缓口气道：“你的咽喉不好，多哭了不好。”
　　含珠却哭了起来：“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小珠，你别担心。”明珠摸摸她的头，其实自己也很无助，可是如果连自己都愁云惨淡的，小珠会受不了的，“布坊里还有不少存布，明天我们就把布坊重新开门，看能不能卖出些，实在不行就把铺子卖了吧。”
　　含珠伤心地说道：“可是姐姐，我们对做生意根本就一窍不通啊。”
　　“没事的，小珠，姐姐这么聪明，很快就会做生意的。”明珠安慰道，“不要哭了，我们去铺子看看，都两个月没有开门了，先去打扫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