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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西南,是这片大地上一块神秘的地方,拔地而起的奇峰险峻绵延的傲立在这一方土地,从天而降的雨珠露水则温润的滋养着这一方百姓,也许是因为这被上天宠爱的独特风光,不同的民族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彼此相守着生生世世,他们顽强的扎根在这里,不卑不亢的生存了千年之久,古老而神秘。
      听说过蚩尤和他的八十一兄弟吗?
      不知具体的年份,在快要被沧海桑田掩埋的历史长河里有这么个相传已久的故事。
      据说,上古时期九黎族首领蚩尤有八十一个兄弟,他们每天只吃沙子,喝铜水,身上则着犀牛铠甲,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并且每个人还都各自身怀绝技,蚩尤带着他的这些兄弟踏遍九州,在打败彝族阿比安之后,便准备征战中原,对抗以炎黄为首的百万大军。他这八十一个兄弟行军遇伤后能快速愈合的技能让炎黄两帝有些费脑,而蚩尤首先对战的炎帝神农氏,终因不敌蚩尤大军,战败后撤军与黄帝会合,希望商讨出用来对战蚩尤的策略。不久之后,两方终于对垒,八十一兄弟依旧攻无不克,所到之处无人匹敌,看着他们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黄帝当即摆阵请出了天火灼其伤口,这才使他们败下阵去,而其后的历史便慢慢的推演了下去。
      不知道传说是否有杜撰的嫌疑,但是有一个地方却值得世人研究,为什么他们的伤口能够快速愈合呢?相传蚩尤是苗族人的祖先,对于这一点,很多人都会略有听闻,苗族人引以为傲的诸多技艺中,有一样是不得不提的,那就是传承了千百年的苗医。
      与汉族的方子不同,苗医的方子多少有些吓人,或是用蜘蛛网,或是用□□,诸如此类的药方数不胜数,看起来着实有些瘆人,但是中原许多的药方中也多少借鉴了苗医的方子,最典型的便是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而传说中的那八十一兄弟快速愈合的伤口也许就是苗医的功劳也说不一定。苗族人遍布九州,苗医也背着行囊行走四方,将古老的药方施与世人,它们不乏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其中有一种药方更是与众不同,这种东西叫作药蛊,而苗医就曾用一种叫作篾片蛊的药蛊治好了伤者的破伤风,更有千百年前用药蛊治好云南王便秘的传奇苗医,且不说其后这些蛊演变的样子,但绝不能否定这些或是野史,或是正史中所记载的药蛊价值。
      苗医行医之处留下了药方的同时也留下了制蛊的方法,其实不论是真还是假,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也都存在了世人谈之色变的蛊,当中最为集中的便属西南地区,环抱苍山洱海的云南也成了蛊术异常集中的地方。人们主要称其为苗蛊,但使用蛊的其实不只是苗族人,蛊术在时间的车轮转动下也传入了诸如侗族、壮族、布依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当中,而蛊的种类也在不停的丰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蛊术在进化的过程中并没有按照苗医的初衷,而是走向了极端,甚至有些阴毒,类似于蛇蛊、虱蛊,更有甚者便是金蚕蛊这种阴险毒辣的蛊术了。
      听了二伯母的一番话,在感叹二伯母知识渊博的同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的看着她,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太神话了,什么蛊不蛊的,又是蚩尤又是苗医的,这些跟白荷包有关系吗?
      “每个民族过了这么多年,其实都有自己独创嘞蛊术,每家都不一样。”我大概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轻轻的抿起了嘴。
      “你晓得韩家人有好想要这个东西不?”她拿着手里的白荷包朝我晃了晃,我摇了摇头,“这个,到底是哪样东西?”
      “每个家族都有自家不能说给外人听嘞秘密,我们也有。”我继续洗耳恭听着。
      “我们韩家是这点(这里)唯一一支还能用蛊术嘞支流。”支流是在说我们每个家族从古到今的分支,“韩家有一门蛊术叫咒梦蛊,从来没人见过。”挺传奇的经历,不过这可是玄幻小说才有的情节啊。
      “你太太给我讲过,一定要往下传,这是我们韩家嘞命根子。”实在是传奇得让我不敢喘气,“这个荷包里面装嘞就是那个蛊?”这两天查找的一些资料让我不禁有些疑惑,蛊不应该是一张擦着荧光粉的青布吧,“这是做法,都用布依文写在上面哦。”原来是做法。
      “阿弦昨天晚上根本不是梦游。”脑中闪过些什么,难道寒风凛凛的秋夜,真的会有个姑娘张牙舞爪的闭着眼睛爬上你的窗吗?“是蛊。”也许真的可能吧。
      我的背后不仅有些发凉,“她来我房间,目的不会是这个吧?”我犹豫着,指了指荷包二伯母点点头,“咒梦蛊的来历其实到现在也没有人完全了解清楚,我也只晓得咒梦蛊是用在梦里面嘞,大概是用来圆梦嘞,但是具体是拿来咋个用,我也不清楚,蛊终究是蛊,害人啊。”
      “既然是害人嘞,咋还要传?”我不禁发问道。
      “再咋个(怎么)讲,这是韩家老祖宗嘞心血,不能断,咒梦蛊现世嘞初衷其实也是好嘞,这世上有好多人就有好多心愿,现实里面实现不到,不如就到梦里头实现,也算是了哦这些人的夙愿,算是一桩好事。”我撇了撇嘴,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这算实现个什么心愿,梦终究是梦,只是我们无法触碰的潜意识,说到底,这蛊不过是凭着人性的这份执念在苟活,可梦境终归不是现实。
      “伯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面前的这个女人点了点头,“韩家的东西咋要传给外姓?还是我太太也姓韩?”这个问题其实我也纠结有一会儿了,按理来说,家族的东西都是传给同姓之人的,常理来说,奶奶应该是一个外姓人,不能传的,怎么不由爷爷传给后人,反倒是由奶奶来交代所有的相关事宜,这么重大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爷爷和奶奶感情如何好,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告知得如此详细吧,所以应该是奶奶接管再传给后人,那么唯一的解释难道是近亲结婚?
      “你知道苗族人管用蛊的女人叫哪样不?”我摇了摇头,“草鬼婆。”一时不知怎么回,我只静静的看着二伯母,“古时候,苗族施蛊嘞人大多数都是女人,也不是说没有男人施蛊嘞,只是说蛊术大多数都是女人在用,以前啊,苗女用蛊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们韩家延续这个传统,沾蛊人必须是家族里面嘞女人,男人不准用蛊。”我想了想,老祖公有四个儿子,独独没有女儿,这可能是传给媳妇的原因吧,可是,奶奶之前不是还有个我素未谋面的大奶奶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要你大太太来接手嘞,其实我也没想通为哪样是你太太来传。”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二伯母又补充了些许,可是我心中尚存疑惑,既然二伯母知道这么多,看样子,奶奶是传给她的,可是奶奶之下还有我妈,也就是我的生母,就算是她已经不在了,二伯母之前也还有个大伯母,怎么奶奶就传给了二伯母?不过转念又想,大伯母那人品,那气度,确实不如传给二伯母放心得多,也就没怎么多嘴。
      “这是你太太留下嘞。”我盯着这个小小的荷包,又看了眼面色凝重的二伯母,也不知为何,心虚的清了清嗓子,看着从她手里慢慢向我移动过来的白荷包,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会要给我吧?”二伯母笑了笑,“我倒是想直接传给你。”我眉头一跳,尴尬的笑了笑,“但是规矩就是这个样子,必须要上一个接手人在死之前交给下一个接手人。”原来如此,果然是自作多情了一下,“不亲手交到下一个手里头,怕是死嘞人死不瞑目哦。”猛地,我心头一紧,亲手交?这东西是我发现的,而它藏身的地方又是需要那么点机缘巧合才能发现的,奶奶并没有把它亲手交到二伯母手上,二伯母甚至连它藏在哪里都不知道,以我现在的理解程度来看,接班人可能不是二伯母。
      那她怎么这么自信,又这么理所应当?
      楼下似乎来了些人,有些乱哄哄的嘈杂声,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叫韩管磬的名字,估摸着应该是大家回来了。
      “书唯!”门外一个沉闷的男声把我吓了一跳,二伯母看见了我惊起的激灵,拍了拍我的手,“是你二伯。”她将白荷包仔细的收入了里衣,然后抬头示意我去开门,我走过去拉下了门闩,却撞见二伯一张焦急的脸,他皱紧眉头,左手攥着拳头,右手覆在上面也紧紧捏住左手,抿着嘴看到开门人是我的时候愣了一下,却似没有什么功夫理我的样子,绕开我冲进了房间,“管磬出事哦,你下去看下。”二伯母听后立刻穿好衣服,掀开被子准备穿鞋。
      我在一旁疑惑,韩管磬能出什么事?先他们一步迈出了房间,穿过回廊,楼下一片混论景象映入眼帘,黑色的棺木被随便停放在了堂屋前面,大门边的树下站着一群穿着丧服的人,乍一看还有些瘆人,门外还站着前几天帮忙的那群人,他们被关在门外,焦灼着在门外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但是却也不怎么大声到吵人。大树之下似乎有一人正瘫坐在那里,全身抽搐不停,旁边还有一个女人焦急的喊着“管磬”,仔细一看,这个正抽搐得翻白眼的人似乎就是韩管磬。
      二伯和伯母从我身后带走了一阵风,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楼下,略微觉得事情不对,我也跟着小跑了下去。
      大伯母跪在韩管磬身旁,握着他抽搐的手,嘴里不停嚷着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抓着韩管磬还是因为担忧害怕,大伯母整个人也在颤抖着,张弦被姑妈和姑父拉着站在一旁,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声声叫着哥哥,其余的长辈们则是皱着眉立在韩管磬身边唉声叹气。虽然我有些触动的皱了皱眉,但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木讷的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看到二伯母的大伯和大伯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就把二伯母扯得猛地蹲下身去,嘴里狂喊“救救我儿子”,二伯微微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见二伯母刚要伸手摸韩管磬的脉搏,他猛地停住了抽搐,抬起头四处似乎在寻找什么,大家似乎都被这一下吓到了,全都怔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变得轻之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突然,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嗓子眼由于紧张极度收缩在一起,干燥的感觉让我有些想咳嗽,韩管磬那颗诡异的头颅定定的停止了摆动,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不远处的我,瞳孔的焦距点让我觉得胆颤,冷气从后脊梁不停的往下窜,全身上下似乎被麻木了一般,直直的挺在那里,他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一个惨淡的笑容慢慢的向我展开,从一开始的微笑,转为了露齿的无声笑容,那口白森森牙齿的主人此时此刻就像是坟墓里爬出的丧尸,我的腿开始有些瘫软。我努力支撑着,希望还有些力气能够拔腿逃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二伯母试探的想要去触碰他的手腕,只见韩管磬快速的转头瞪了二伯母一眼,然后猛然收住了笑容,重重的推开了二伯母,然后爬起来疾步向我走来,他的速度太快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拎起来了,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劲,直接拎着我撞到了后面楼梯的柱子上,我连一声喊叫都没有,被抵在柱子上双脚腾着空猛蹬着,双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胡乱拍打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的人,大脑感觉充血到快要爆炸,太阳穴敲着鼓,眼球疼痛无比,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我张大嘴巴想要呼气,但是嗓子眼就像被一个巨大的钳子夹住了,空气只出不进,天地慢慢的开始昏暗无比,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是不是完了,全靠着本能在挣扎。
      脑袋里“咚咚”的响了几下,正挣扎着,脖子那里的钳子似乎松动了一些,身体也下坠了些,脚尖略微能碰到地了,我拼命的张大嘴巴猛吸了几口气,双手也有些力气了,但眼前的事物还是模糊不清着,耳鸣声也略微小声了些,应该是大家过来拉开他了,过了几秒,那只掐住我脖子的手松开了,第一次觉得双脚触地的感觉是多么的幸福,还没站稳,我就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耳鸣声已然消失殆尽,重获空气的大脑和太阳穴不再“突突”作响,眼球也因为放松缩了回去,眼前的天地也慢慢有了颜色,只是脖子疼痛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我轻轻摸着我劫后重生的脖子咳嗽不停。
      不远处被众人拉倒在地的韩管磬仍旧伸长着手,作出要继续掐我的态势,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摸爬滚打着朝离他较远的地方爬去。还在爬着,只听身后张弦“啊”的叫了一声,我还以为是韩管磬又追来了,撑起依旧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拼了老命的往堂屋里爬,刚爬几步,众人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了起来,我弱弱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停了下来,等对焦仔细之后又转身开始犯恶心,而众人也都疾步往后散了几步,或是皱眉,或是捂嘴干呕,只有大伯夫妇左右抱着眼神逐渐黯然的韩管磬,他似没了灵魂一般瘫软在夫妇俩的怀里,双腿裸露出来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密密麻麻的小洞,而那些小洞里正向外不停的白色蠕动着的蛆,准确来说,那些蠕动着的躯体似乎是从韩管磬苍白的腿里钻出来的,一个一个肉芽像是破土而出春苗一般,拼命快速的蠕动着身体想要破肉而出。
      那些蛆蠕动着爬向两旁的大伯夫妇,人群里冲出了二伯和四太爷,一人一边的将大伯夫妇拖离了韩管磬,离了父母的支撑,他只像一只脱线的木偶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二伯母从衣袋里摸出了一个天青色的荷包,皱着眉头看向了旁边的姑姑,“快点拿麻油过来!”姑姑僵硬的点了点头,拔腿便向厨房跑去,再慌慌张张的端出了一个小陶罐递给了二伯母,二伯母随即蹲下身来将小陶罐放在地上,从荷包里抖出了一把粉末,又从陶罐里倒出了些许黄色的油状体在手上,然后用手指搅了搅,两只手摊开蘸了些许那东西,然后站起来走了过去覆在韩管磬那两条惨不忍睹的腿上,沿途顺便碾死了几只脚下的白蛆,爆浆的声音甚是刺耳。
      大伯母坐在一旁木讷的流着眼泪,而大伯只是用手盖着眼睛不停的摇头,其余长辈也只是背过去不忍心看,张弦被姑父捂着眼睛,咬着嘴唇哼哼着不敢大哭。看着那些慢慢爬出韩管磬身体,因为二伯母手里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而停止蠕动的白蛆,我是着实想要继续呕吐的,但是看着这满院肃穆的人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那恶心的味道就像这些白蛆一样,搅得我还在疼痛的嗓子刺痛。
      韩管磬出事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事,把韩管磬送回房间后我们才打开老宅的大门,他们议论着,七嘴八舌之间我似乎拼凑了什么信息,韩管磬是在碰到棺材才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帮忙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罗正说,吉日不能错过,只能再下葬一次,我没有推脱的理由,带着敲锣打鼓的队伍跟在老祖公和几位太爷后面往坟地走去。罗正已经开过了土,还没来得及进行下面的步骤,到了坟地,吉时快过去了,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罗正便撒了一把米到墓穴里,并且用朱砂在里面画了一个八卦图,行云流水的样子看起来是比较专业,接着又接过旁边人手里的活鸡放了进去,过了会儿又取了出来,接着烧了一叠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事毕,朝抬棺领头点了点头,几人将棺木放进了墓穴里。
      “韩家长孙管彤。”我看向了喊我的罗正,“你放第一捧土。”我蹲下了身捧了一把土,“撮放。”我双手互相摩擦着将土撮进了墓穴里,一粒一粒的土打在棺木上,又弹跳了起来。我似乎有了错觉,好像自己能从棺木里往外看,砾石从天上落下砸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不到疼痛,我看见了老祖公、三太爷和四太爷,还有,我自己。砾石越来越多,我看不清外面的天空了,但是我的口鼻还能呼吸,贪婪的从土壤的缝隙中间汲取氧气,直到,我的口鼻也填满砂石。
      “韩管彤。”罗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走神。”我站在墓穴边,墓坑早就成了一个小丘,周围砌好的石头把坟墓围得严严实实,刻好的墓碑上也被二伯伯用红漆描上了碑文,“韩母谢氏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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