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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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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下楼后看见张弦一个人正蹲在门口的一棵树下出神的低头看着什么,我轻轻地走到她身后,双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大叫了声她的名字。
小丫头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是突然大幅度颤抖了一下的身体还是告诉了我,她被我吓到了。
“姐姐。”转过身来,她上下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
“小丫头,你看,我们两个扯平啦,昨天晚上你吓我,我刚刚还给你啦。”看出她还是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我转了转眼珠,转而对她笑得灿烂。
“真嘞?”在泛白天空的照射下,她稍微睁大了些的眼睛像是有星星坠落了进去,闪闪的没有杂质。
“我不哄(“骗”的意思,有些地方上也会发“huo”第一声表示“骗”)你。”张弦听我这么一说,扯起嘴角稍微露出了她的牙齿,我也跟着笑了笑并蹲下了身。
“阿弦,你昨晚上到底是咋个回事嘛?”转山不转水,看时机比较成熟了,我冷不丁的向她问了这么一句,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小姑娘倒是没什么心机,表情全写在了脸上,听我这么一问,她收了收笑脸,皱着眉头抿着嘴不肯说话,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她笑了笑。
“这个事妈妈不让我讲,但是你是姐姐应该就没事吧。”接收到了套话成功的信号,我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阿弦。”身后冷冷的声音响起,我默默的骂了声“去你的”后转过了身,韩管磬像个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在我们的身后了。
“哥哥!”张弦站起身来就直接张开双手扑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张弦偏爱这个面瘫哥哥到不行,虽然没相处多久,但是以我的性格来说是很难喜欢这种人的,毕竟我对性格太过冷淡的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老祖公喊你。”他拍了拍张弦的背,眼睛朝我看了过来,我站起来扯了扯衣服,对他点了点头,“嗯。”该死的,差点问出个所以然了,这个面瘫突然冒出来,我也不能直接当着面问张弦什么了,我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只好微微皱着眉朝大厅走去了。
“管彤,事情我们都已经定好了,明天就可以把你太太安葬了。”大太爷朝我眯了眯眼,然后又摸了摸肚子,“你大太太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就没跟到你大伯二伯他们一起来,你不要生气。”说实话,我对这个大奶奶来不来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也知道大爷爷只是跟我客套客套,我也只是点点头回了些客套话。
“这是罗正先生。”朝着四爷爷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坐着一位穿着褐色夹克的中年男子,这应该就是这里的风水先生了,不过这形象却有点太过凄惨了,虽然穿得油光水滑,但是地中海式的头型和八字撇开的小白胡子似乎在告诉我,这人过得也就只是外表坚强罢了。“罗先生。”我朝他点了点头,他微微抬了下眼,斜瞄了我一眼,臭摆架子的样子让我手心直痒痒,虽然如此,我还是控制着没有露出过多厌恶的表情,随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托着腮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小姑娘。”听他们讲了一下午的废话,吃过了饭,我便迫不及待的朝楼上走去想要休息休息,身后的声音使我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罗先生有事?”虽然心里有些反感此人,但是毕竟也是个长辈。
“你明天还是不要去(方言发“kei”第四声)哦。”这人轻轻对我吐出了这句话,我一时间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迷惑的向他问原因。“我给你讲这些不过是因为你太太对我有恩,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问这么多搞哪样?”看着眼前这个秃顶罗一本正经的说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虽有些生气,不过想着他大我这么多,姑且让他占了这个便宜也没事,因为他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我还想继续问下去。
“有恩?哪样恩?”秃顶罗低了低头,“喊你不要去就不要去,哪点这么多话?”说完,秃顶罗转身便要走,刚走了两步又转了过来,“装病嘛,这个方便。”接着又继续走自己的路了,而我则独自立在楼梯口凌乱。
我开了灯躺在床上,经过昨晚的事我是根本睡不着,加上心里的疑惑,我抱着被子翻来又覆去,脑子里乱哄哄的,杂乱着像一团浆糊,反正也睡不着,我翻了个身,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些心有余悸的躲在床头柜高出床的背后默默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诶?”我记得手机就在床头柜上,怎么都摸不到,摸了半天手也开始酸胀了,打了个翻身,想要坐起来找一找,“啪!”清脆的声音掉到了地上,应该是我刚刚碰到的硬物掉到了地板上,听声音,大概就是我的手机了,我皱着眉头,还是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了。
手机静静的躺在床头柜的左侧,我无奈的撇了撇嘴,蹲下来伸手去捡。
“嗯?”一块地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砸到了它的一边而翘了起来,地板下面似乎还有一层,些许灰尘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肆虐的飞舞着,我往旁边让了让,让头顶的灯光能够挤进这个狭小的缝隙里去,借着微光,里面好像有个什么白色的东西,我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歪着脑袋想要看得更清楚,似乎是个荷包,那种二伯母喜欢绣的荷包。
我将手机随手丢到了一边,挽了挽袖子准备试试这块木板能不能搬动,木板由钉子固定在了一起,应该是由于这座房子岁数也大了,钉子锈了些,而木板也被白蚁什么的啃食过,所以才会被我的手机这么容易的砸翘起来,我使了使劲,木板有些松动,但是另一头的钉子却勾住了木板,怎么也拽不起来,我将木板抬起来,想要绕着钉子转动着试试,还好松动了许多,两块木板衔接的地方被我生生挤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缝,我重新拿起了手机,光源顺着尘埃粉末径直照了下去。里面确实有一个白色的荷包,用金色的封口带扎着包口,上面不知是绣着什么,黑乎乎的一坨在荷包中间,接着灯光也看不清,我将五根手指缩在了一起慢慢的伸了进去。
只是隔了一层地板,底下的空气却也比上面的冷了些许,感觉什么都是冰冰凉凉的,突然,我似乎触摸到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硬邦邦的东西,奇怪,荷包应该是软的,难道包里有东西?想到这里,我继续抓瞎的摸着,怎么回事?这硬东西还动了一下,难道是臭屁虫之类的?没这么大的臭屁虫啊,想着,我抽出了手想要再照照。
“我去!”木板周边有些木屑,刺啦啦的挂在木板的边缘,一下子就划破了我的左手小指,我吃痛的“嘶”了一声,然后看着指头上渗出的血渍越流越多,看来是划到肉里了,也没什么消毒的东西,我只能吊着左小指,从旁边地上的背包里翻找出了几张纸巾和创口贴,血流得有些夸张了,一滴滴的滴到了地板上和地下,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用纸胡乱擦了擦便缠上了创口贴。
“倒霉。”我又用纸擦了擦地板上的两滴血迹,举着手机就往里看。
并没有什么小昆虫,只有那个荷包静静的躺在那里,我换了只手,小心翼翼的伸了进去,慢慢的将荷包拿了出来。
这个乳白色的荷包镶着银白色的边,袋口则被一条打成了死结的金色带子捆住,荷包身上积了一层灰,但是中间绣着花草的地方却空出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干净处,一点灰尘都没有,我看见的黑乎乎的一坨莫非还真是什么活物?看起来这东西在荷包上趴了很久,但是它去哪儿了呢?我又朝缝隙间望去,什么也没有了。在低头看手中的乳白荷包,中间干干净净的绣着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它乌黑的枝干不知从荷包右侧伸来,以一个点分成了两支,上支冒出了三片青叶,叶间相隔处有些许黄色的点状物,看来应该是花之类的,而下支则是枯萎的树枝耷拢着,没有一点精神,周身也没有叶片和黄花,看起来非常可怜。
我拍了拍荷包周身的灰尘,用手轻轻捏了捏手里的物件,似乎什么也摸不出来,我有些忐忑,毕竟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不算是猫吧,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手里则郑重的拉开了荷包上的金色带子。
单手捧着被打开的荷包,另一只手伸进了荷包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不对,有一块布。
我捏着从荷包里拿出来的青黑色布料,摊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却只是一块破布而已,什么也没有,我无语的将布和荷包甩到了床上,站了起来向床走去。
既然什么都没有,是什么人把这么无聊的东西放在了地板底下,搞得神秘兮兮的?转念又想到了我之前摸到的硬物,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反复的问着自己,转而又向地板望去,黑黑的地底下和窗外的夜色颇为相配,但是我确实无心欣赏,重新蹲下了身,将木板移回了原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都一点半了,是该休息了,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在有光的情况下我却也睡不着觉,我关上了门边的电灯开关,转头准备向床走去。
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蓝光,我皱了皱眉,伸手将开关重新打开,蓝关应光消失,我再次关上了灯,蓝光又冉冉亮起,捏紧了拳头,我一步一步的向床边缩了过去,定睛一看,那发光的物体正是那块蓝布,通体发着淡蓝色的光,而中间间断着有些阴影,看起来像是一个个文字,但是我却看不出是什么文字,似乎没有见过,但我肯定这绝对不是汉字,也许是少数民族的文字也说不一定,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边是布依族苗族聚居地,据我所知,苗族文字似乎是代代相传,貌似没有文字记载,而布依族是有自己文字的,奶奶是布依族,这上面的文字会不会就是布依族的文字呢?但是我对布依族的文字一窍不通,完全看不懂上面在说些什么,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捞着,什么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我将青布收进了旁边的荷包里,轻轻压在了枕头底下,然后上床盖好了被子。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突然想起今天是安葬奶奶的日子,手忙脚乱的套上了衣服裤子,鞋带也没有拴好就拿着洗漱工具冲出了房门。大院里的棺材已经不见了,估计我已经误了时辰,大家都没有等我就走了,罗正叫我别去,我都还没来得及装病,就被遗忘在了老宅,不去也罢,虽然有些愧疚,不过没人领我去我也确实找不到。想到这里,我心安理得了一会儿,漱口的速度也慢了些许。
“哟,管彤没去啊。”身后大伯母的声音一下子扎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吐了一口泡沫后转过身来,“我有点不舒服。”“你说你太太可不可怜,死哦都没得子孙后代去坟头给她插一炷香。”这话里分明是一堆刺,我与这个大伯母无冤无仇,前两天她还对我客客气气,现在说话却比拉屎还要臭,果然一家人都是怪人。
“彤彤你上来。”楼上响起了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我抬头一望,二伯母偎着柱子向我招手,看来没去山上的人还挺多,我漱了漱口中剩下的泡沫,拎着洗漱工具就向楼上走去了,经过大伯母身边时也没忘记白这个老巫婆一眼,这是人到中年,更年期也太准时了。
老巫婆甩了甩手,朝堂屋去了。
“你大伯妈刀子嘴。”二伯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勉强的笑了笑,“还是斧头心。”听我这么一补刀,二伯母咧嘴笑了笑,又轻咳了两声,“你哪点不舒服?”二伯母拉着我朝我的房里边走边问,“我就是肚子有点不太好,估计吃错东西了。”虽然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但是想着话已出口,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满嘴谎话,况且如果被人知道我因为睡过头了而错过了奶奶安葬的时辰,估计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到明年,而装病真相一出口恐怕又要牵扯到罗正,还是把这个谎圆了吧。
“我给你看哈?”二伯母伸手想为我把脉,我缩了缩手,“不用哦,我就是老毛病,应该是肠炎,我带药了,吃一点就好哦。”忘记二伯母似乎懂医,慌忙下乱扯了下老毛病。
“彤彤,你这手咋回事?”伯妈指了指我包起来的小指头,“昨天搬东西划到嘞。”“小心点。”伯母皱了皱眉,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说起小拇指,我倒是有正事了。
“对哦伯妈,你懂不懂布依文?”
“懂啊,从小就说布依话,当然懂了。”
“我说的是文字,不光是语言。”伯母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些许坚定,“懂,但是不保证全懂。”
“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哈。”我从枕头下拿出荷包递给了二伯母,她看到了荷包,神色有些变化,似乎变得非常凝重,还没有拆开荷包,她便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慌忙的拍了拍她的背,“伯妈?”
“这东西你在哪点得嘞?”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瞳孔中盛满了着急的光亮,我扭头努了努嘴,“就在地板下面。”“对上哦,我晓得为哪样阿弦会倒在啊点(那里)哦。”她放下了我的手,拿着荷包走到了那块地板边,“阿弦那天晚上到你房间估计不是哪样梦游。”我有些迷茫,“可能是为了这个东西。”看着她用拇指反复摩挲着荷包上的绣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你找到这东西嘞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只乌青色嘞硬壳(方言念“en”“ko”都是第二声)虫?”
我摇了摇头,不过又有些犹豫,“我倒是没看到,就是感觉到哦。”想了又想,我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你给伯妈讲哈你感觉嘞是哪样?”
“我不晓得,就是摸到一个鹌鹑蛋大小嘞硬(方言同“嗯”的发音)东西,而且这东西应该一直趴在荷包上。”
“这是它咬嘞?”伯母严肃的看着我的双眼,我摇了摇头,“搬木板嘞时候被划到嘞。”听我这么一说,伯母的脸色好了很多,“可能是它吃到血腥味以为是咬到哦。”听伯母在这里咬不咬的,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伯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晓得嘞所有事?”我尝试着套她的话,她慢慢转过身,捏着那个白荷包,慢慢走了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瘦弱双肩上,转过来面向我的她,此刻柔弱得似乎能让空气中降落的尘埃压倒。
她没有搭理我,只是双手将它金色的封口带打开,样子甚是慎重,如履薄冰,好像费了很大劲一般,包里的布条才被她拿了出来,“把门窗关好。”伯母似乎知道这张布条怎么显现,未免有些过于轻车熟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信,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来。
虽然门窗都被盖上了,但因为是白天,青白色的光芒很容易就会透进来,我和伯母挤在房间里,默默的注视这青布泛起的淡淡蓝光。
幽蓝的光芒轻轻淡淡的在房间展开,就像鬼魅一样充斥着我的瞳孔,在我眼前飞舞扭动着它的身姿,隐隐约约看见中间又显现出了几个字,柔柔的像是漂浮在布条之上似的,不真实得如同梦境。
余光瞧了一眼旁边的伯母,猛地发现她正在认真的看着我,像是此时此刻,我的脸上正绽放着一朵昙花一般。“伯妈?”“是咒梦蛊。”她并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说出了四个字。
看来,我将会知道很多事情,一些古老而又神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