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深处听醉雪》怡红子

23、柳暗花明

　　晚上军师单福出帐，一眼瞧见赵云一个人依靠在木栅栏边，抱着酒壶饮酒，但见他脸色灰白，双颊却已现出酒醉的微红。单福不由一皱眉，赵云酒量浅，平日大家饮宴时也只是浅尝辄止，行军期间更是滴酒不沾，今日为何独自在此喝闷酒？

　　单福上前微笑道：“子龙将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赵云回过头，笑笑地将酒壶递过来：“军师……一醉解千愁，你也陪末将饮一杯吧！”单福轻轻拿过酒壶，扶着赵云坐在石上，劝道：“将军有何心事？不妨对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将军。”赵云憨憨一笑，摆手道：“任何人都帮不了……帮不了我！”说着语气渐渐凄迷起来。单福温声道：“子龙，有心事就说出来，这样也舒服一些。”赵云喃喃道：“军师能帮我么？军师可帮我劝劝她……？”单福一怔：“劝谁？”赵云凄然道：“我那样求她，小雪就是不肯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单福又问道：“小雪是谁？”赵云不答，昏昏沉沉地倒在了石上。

　　单福忙令军兵送赵云回去安歇，自己一路来到了刘备住处，关羽、张飞、糜竺等都在。见单福进来，众人一一见礼。单福开口便问：“主公，不知赵将军口中所称的‘小雪’是何人？”刘备一愣：“军师为何问起？”关羽忙道：“我险些忘记了，曹操之女于樊城被我擒获，此时正关押在帐下。”刘备一惊：“捉了曹操之女，那曹操岂会善罢干休？！”单福笑道：“主公休急，以我来看，曹操之女在我营中未必是件坏事。”刘备奇道：“先生之意？”单福一笑：“岂不闻投鼠忌器？曹操之女在我军中，曹军又怎能百无禁忌？况且曹操早有吞并荆州之意，此一战也是无法避免；又则子龙将军对此女已然情根深种，如今是失魂落魄，主公不如成全了他们吧！”

　　刘备看了一眼糜竺，糜竺有些惭愧道：“可是当初是在下劝潘姑娘走的，如今那姑娘又怎会轻易留下？”单福笑道：“先生莫忧，我自有主张。”说着与刘备众人商议计策。

　　次日早晨，刘备点齐众将升帐，将若雪五花大绑地绑上来。若雪立而不跪，神情淡然；单福看了一眼赵云，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刘备拍案道：“潘若雪！你如今已是阶下囚，为何不跪？！”若雪微微一笑：“本姑娘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是何人，也配本姑娘跪拜？”周遭众将俱喝道：“大胆！”刘备冷声道：“你父挟天子以令诸侯，欺君罔上、专国弄权、擅作威福、杀害忠良，实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念在你是柔弱女子，若弃暗投明，投降归顺，我可饶你一命。”

　　若雪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刘玄德！你当初被吕布追杀，走投无路之时，是如何逢迎我父的？吕布围剿小沛之时，我父派兵救援，才使得你脱身！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无耻！”刘备听了，气的猛力一拍桌案，大喝道：“推出去！与我辕门问斩！！”一旁刀斧手上前就推若雪，忽听得一声“慢！”赵云从旁边走出，双膝跪倒，急声道：“主公！刀下留人啊！”刘备怒道：“子龙！你休要为她说情！”赵云急得连连叩头道：“主公！求主公网开一面，饶她一命！”刘备叹道：“子龙，我知你与她有过婚约，不过你二人既已解除婚约，就已毫无关系，为何还要为她说情？”赵云脸一红，但毅然决然地道：“子龙毕竟与她有过一段情分，求主公开恩！”

　　刘备冷哼一声：“我平日军规严明，不容徇私枉法之事。你今日为敌将说情，就不怕军法严惩么？”赵云道：“主公，赵云自知有罪，任凭主公惩处，只求主公饶她一命！”若雪痴痴地看着赵云，心里百转柔肠，子龙啊子龙，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你真的是全心爱我的，得此夫婿，夫复何言？

　　正想着，刘备已吩咐刀斧手上前也将赵云捆上，怒道：“你既然执迷不悟，定要为她求情，那就和她一起问斩吧！！”此言一出，众将齐齐出来跪倒为赵云求情，刘备大喝一声：“谁再若求情！就一起问斩！”众将只得喏喏退下。赵云脸上并无一丝波动，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眼里闪着诀别之色：“末将追随主公于患难之中，还未报主公知遇之恩，赵云自知罪无可恕，再无机会追随主公……只能在这里祝主公早日匡扶汉室、成就大业！赵云就算坠下黄泉，也必含笑矣！”说着又叩了几叩，挺身站起，缓缓走到若雪身边，眼里带着浓浓化不开的深情：“别怕，我陪着你。”

　　若雪抬头看着赵云，他明眸里闪着犹如春水般温柔的眼波，黑玉似的瞳仁里映着她的人影，唇角略略地勾起凄然的笑：“不要再怨我了，好么？”若雪一阵辛酸，眼泪顺着脸颊成串地流下来：“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赵云听了，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真的？那我死也瞑目了。”这时，刀斧手过来就推赵云，若雪突然一个激灵，猛地大喊声：“慢着！”几步跑到刘备面前，怒喝道：“你要杀的是我，关子龙何事？他数次以性命保你突围，若不是他，你早已没命了！你要杀就杀我，放了子龙！”

　　刘备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潘姑娘自身都已难保，还担心子龙的安危么？”若雪急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刘备递给单福一个眼神，单福在一旁笑道：“潘姑娘如此聪明，还需再问主公么？”若雪转头看着赵云，他眼里一片平静，写着生死相随的决心。若雪抬眼看向刘备：“小女子有归顺之心，但恐日后被人所不容。”刘备忙道：“绝对不会，这一点我可用人格担保，绝无人敢不容姑娘。”单福也道：“姑娘深明大义，我等岂会不容？”糜竺也急忙上前施礼道：“上次都怪在下，只顾眼前安危而令子龙将军与姑娘劳燕分飞，徒增伤心，请姑娘原谅。”一旁的张飞喝道：“丫头，你就快些答应了吧！以前怪俺眼拙，不想你对俺兄弟如此情深义重，老张以后绝不与你为难了！”

　　听着众将争先恐后的答话，若雪又高兴又激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分开众人，走到赵云面前，抬头盯着他温润如玉的星眸，柔声道：“子龙，你说呢？”赵云温情地一笑：“你说如何便如何。”若雪抿嘴一笑，红着脸低下头：“嗯。”转身疾步来到刘备面前，双膝跪倒，参拜道：“潘若雪情愿归顺！”众人都松口气地笑了，刘备也笑了，忙叫人为若雪和赵云松绑。众人这才告诉若雪，此事是大家为叫他们二人重归于好而设下的计谋。若雪羞得面红耳赤，头低的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去了，大家自觉地退了出去，将屋子让给这对有情人。

　　若雪转身扑进赵云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怀里。嘴角溢出甜蜜的微笑，欢喜的泪水不断地流下来：“子龙，昨夜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你别怪我，好么？”赵云也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怎么会怪你？何况你说得没错，当初是我害你伤心，都是我的错。”若雪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不由得一阵满足：“子龙，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赵云的明眸定定地凝在若雪身上：“小雪……我们成亲吧。”若雪微微一惊：“成亲？”赵云急道：“你不愿意？”若雪忙摇头，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怎么会呢？我愿意的很呢！”赵云眸中荡漾着如水的柔情，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若雪的脸，深情地道：“待我禀明了主公，我们就成亲。”若雪眼眶又有些湿润，晶莹闪亮：“子龙，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么？”赵云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若雪眼中泪已流下，一头扑进赵云怀里痛哭道：“子龙！”赵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抚着她的柔发：“小雪，莫哭了，从今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若雪哭着点头：“子龙！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次日，赵云禀报刘备，言道要娶若雪过门，刘备满口答应；众人自然是替他高兴，纷纷过来庆贺道喜；刘备命人立即准备婚礼事宜，因条件有限，一切只能从简。整个樊城一片喜气洋洋。虽然婚礼简单，一切却都是按照正统习俗来办：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刘备在樊城给赵云预备出来一间院子作为新房，里外都布置一新，羊、雁、酒、黍、稷、稻、米、面等俱都运进新房，单等吉日一到，就接若雪进门。

　　迎亲那天，若雪内穿红袄，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连缀编织成的凤冠，肩上着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霞帔。被喜娘搀扶上轿。跨过炭火盆，花轿一路来到新房之外停下。若雪偷偷掀开盖头，从轿帘里向外张望，只见赵云面色如玉，眼角带笑，乌黑的长发向上盘着；骑在马上，十字披红，顶带花翎，身着火红的吉服，更是显得长身玉立、极其俊美，眉宇之间洋溢着喜悦之情。一旁人送上系着红绸的弓箭，赵云含笑将弓一拉，朝轿门射出三支红箭，齐刷刷地钉在轿门之上。众人一起欢呼起来，若雪放下盖头，心里止不住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