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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心囚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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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秋愈发觉得,展意鸿真是处处都要争强好胜,无论是做什么都要做领头羊,连“吃软不吃硬”都要做个典型,真真是能耐至极。
而且展意鸿似乎很怕他撒娇,打小便是。每当他有求于展意鸿,好话说尽,都不如掐着嗓子叫一句“意鸿哥哥”好使。展意鸿不嫌矫情,他还害臊呢,好歹也是堂堂男子汉,天天跟着人后面哥哥来哥哥去的,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他是什么怪癖,偏偏喜欢听人叫“哥哥”。
不过还挺好用的,百试百灵。
玉京秋当下就在灵活拿捏展意鸿的弱点,央求他为自己做这做那。展意鸿也是任其差事,没有丝毫怨言。
“展意鸿,你帮我去拿下衣服呗,外面好冷,我不想起床。”北方的下雪天,实在是太冷了,哪怕是夏季。最近身体的感知恢复得不错,甚至某些时候对于不同的方面有些过于敏感,因此玉京秋赖床赖得理直气壮,怕冷不想起,着凉了会痛。
明明前几日在昆仑都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来了奉天就这么娇气。
他自己不起便罢了,还不让展意鸿起床,说是会吵到他,硬是拽着人展意鸿的手不让他动。展意鸿也没办法,脸色摆出来他根本不睁眼,语气一提吧他又哼哼着撒娇,只能由着他。
好不容易睡到日上三竿总算睡醒了,又闹着不肯出被窝。展意鸿也乐得惯着他,他下令了,照办便是,为他取了衣衫,看他缩到被褥里窸窸窣窣地换上内衫。
最早是展意鸿死皮赖脸赖着玉京秋非要同床共枕,说是让他多接触接触本命剑,时时续缘。明明让玉京秋自己抱着就好了,展意鸿偏偏要哄得他日日与自己同榻而眠。不知是玉京秋实在好骗,还是对他没有防备,时间一长,倒也默认了。
回想昨日兄长听见自己要与秋秋同寝时的表情,展意鸿不由心中长叹,还好玉京秋足够好糊弄,不然他还真不好意思解释自己那点不可见人的私心。他藏着掖着的心里话,要用一生才说得尽。
明明再直白的话都说过了,但谈起暗地里那些小心思,还是有些羞人。
有多鲁莽,便有多真,有多羞涩,便有多赤诚。
“今天去哪啊?”玉京秋又窸窸窣窣地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迷蒙着双眼,问向展意鸿,看样子是还没醒全乎。
他也不嫌衣服会皱,就这么缩成一团,展意鸿先看不下去,大步走过去,将他从被子里提溜出来,“要是还想逛的话我们就继续去逛,不想的话我们等下就走。”
“就走啊?我们不是刚来吗。”听这话的意思,是不想逛,但没玩够。
展意鸿挑眉,“你不是怕冷?”
“话是这样说,可……哎,刚来就走,不好吧?”玉京秋别别扭扭地起床,被展意鸿赶着去梳洗。
玉京秋怎么想,他岂会不明白?只听他哼笑一声,道:“不就是昨天没尽兴,想接着玩儿吗?”待玉京秋洗漱完,展意鸿牵着他老老实实坐在桌前,找侍女拿了木梳,亲自为他梳头。
不知他这头长发到底是用什么变的,原先发尾粗糙如枯草一般,这段时日却是越来越顺滑,倒像是真变成了他的毛发一般,当真神奇。
“话不能这么讲吧,说得好像我多贪玩一样。”玉京秋不满地嘀咕,展意鸿只笑了两声,没有接他的话。
玉京秋闭着眼感受梳齿剐蹭头皮的感觉,不大明显,不知道是他的感官尚未恢复完全,还是展意鸿的动作太过轻柔。“你怎么会给人梳头的啊?你以前给很多小姑娘梳过吗?”他随口问道。
“又在心里乱编排我?”展意鸿幼稚地扯了扯他的头发,“没有小姑娘,不过,我给年年梳过毛。”
“你把我当年年梳?!”玉京秋登时扭头,不乐意了,谁料扯到了头发,“嘶——”
展意鸿连忙撤了手,怕他捂住头的时候将头发绞上梳齿打结,“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太过分了,你把我当年年梳,技术不好,还怪我不小心。”玉京秋又开始无理取闹,“年年那么小,被你这么梳,它不得疼死啊。”
这当真是冤枉他了,年年被梳毛的时候可舒服了,甚至舒服到眯着眼,抬起下巴给他挠,哪像玉京秋这般不好伺候。
展意鸿瞧了他一眼,让他扭头过去,继续梳头,默默不语。
“我们等会儿去哪啊?”见他不理自己,玉京秋也不恼,自顾自找话题,说到底还是想出去玩。
“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我也有许多年没回来了。”明明千里穿行只需一瞬,却偏偏再没能回来。
俗事芜杂,不知是牵绊住了脚,还是锁住了心。
待二人收拾齐整,出屋时恰好又至饭点,恰巧在门口遇见展素商差来叫他们用午膳的使女。
大约这便是缘分吧,次次相会,总在饭点。
不过不巧的是,另有一路的小厮急急忙忙赶来通报,堪堪在撞上三人前刹住了车,气息不稳:“报、报告少爷和小少爷,门外、门外有一陆姓的侠士,要求见家主。”展家的侍从管展意鸿都叫“少爷”,最初听到,玉京秋还取笑他了好一阵,说他纨绔。
“‘陆姓’?”玉京秋有些好奇,人家求见的是展素商,这么急忙通报展意鸿做什么呢?
“糟了。”展意鸿眉头一皱,捉住玉京秋的手,“午饭不在家吃了,我们出去吃。”说罢便要拉着玉京秋离开。
玉京秋被他这番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你惹事了?”
岂料展意鸿竟点头承认:“嗯,先走,等下和你说。”
世家的府邸里都是禁止御剑的,会破坏法阵的保护,因此二人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时,正巧展素商也到了。
跑来的路上玉京秋便猜测来人是陆行昭,说巧不巧,还真是他。
他们先展素商一步,背后是展素商疑惑的注视,前面是陆行昭诡异的笑容,在二人之间挡了个结结实实。
陆行昭该不会是知道了展素商就是楼悦鸣吧?玉京秋不禁忐忑了一下,随后又想起,这事儿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应当装不知道才对。
他收拾好表情,避开陆行昭企图望向展素商的视线,侧目看向展意鸿,却见后者表情有些苦涩,似乎还有些紧张,连抓着玉京秋的手都紧了紧。
不会吧……难不成,这就是展意鸿给展素商准备的惊喜?!
这可太惊了。
“展意鸿,你跑什么?”这一刻的展素商,还被蒙在鼓里。
感情侍从通报的时候,没说来者是谁吗?
他还沉浸在思绪里,没回过头来,只见展意鸿小幅度地对陆行昭点了点头,拉着他逃离速度更快了一点。
“我来找楼悦鸣。”当他们与陆行昭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展府门前立了半晌的人终于开口。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或许他们说了什么,但玉京秋已经听不清了,展意鸿拉着他跑了起来。
“展——意——鸿——!”厉声破空,看来先前那段,是真的沉默了。
展素商嗓子不好,也不知他这一声怒喝,耗了多少心力,把本音都吼了出来。
“你就这么出卖素商哥哥,不怕他找你麻烦呀?”他们已经跑到了集市上,离展家很远了,有陆行昭挡在前头,展素商一时半会也不会追出来。
展意鸿接过小贩取下的糖葫芦,付了钱,递给玉京秋,“陆行昭早晚会知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而已。”
“太没义气了。”玉京秋撇撇嘴嫌弃道,但还是不会嫌弃他的糖葫芦。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久违的甜味。
“之前你不还说要帮他们的?”这下倒怪起他来了。
玉京秋反驳:“那也要征求素商哥同意啊。”
“展素商不会同意的,不先斩后奏,他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展意鸿还是很了解他哥哥的。
“那他们会打起来吗?”玉京秋有些担心。
展意鸿睨了他一眼,觉得他在问傻话,但还是解释道:“不会的,展家地界,陆行昭不会出手,展素商舍不得打。”
“这样啊……”难怪,展素商方才也只是吼了两句展意鸿,“那你这样也不太好吧,陆行昭能接受这些吗?”
听他此言,展意鸿才明白他是误会了:“你想多了,我可没告诉陆行昭展素商就是楼悦鸣,我只告诉他楼悦鸣还活着。”
“啊?”玉京秋惊讶,“可是你哥哥又不知道你告诉了陆行昭什么,那他不就误会了?”
展意鸿摇摇头,“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我答应过陆行昭要告诉他关于楼悦鸣的事,人家帮了我,不能食言。”至于展素商那里……那可是他亲哥哥,能理解他的苦衷的吧?
“你太坏了,我不要理你了。”玉京秋忿忿地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嚼碎的山楂满是酸味,酸得他脸都皱了。
“来串山楂。”旁边正巧有人来买冰糖葫芦,玉京秋扭脸看去,企图用表情暗示他山楂的酸度。
“山楂甜——”那人也看了过来,口中的问话拖了很长,双方都没回过神来,“——吗?”
来人是个男子,正值壮年,不算特别高大,牵着一个小孩,十来岁模样的小男孩。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玉楼春。
玉京秋又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