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客》洞庭湖水怪

13、玉鬼十三

　　少年提步走去，把手中的纱布团成一团甩在地上。
　　一步又一步，走得并不轻巧，重重地踏在众人悬起的心脏上，不知这是神佛的福音，还是鬼神的号角。
　　赵芳至是从小被宠大的，其父乃是一家之主，为人风流，偏偏又自诩重情重义，数段佳缘皆入府中。赵母是家中长辈定的亲，并无感情，再加上生子较晚，让赵母难以立足曾为主母之位与众妾室斗得头破血流，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成了堂堂正正的赵夫人，有了资本让赵芳至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可江湖上从未有风言道，赵氏有双生子。
　　“解玲珑，你死了，你的男人死了，你的儿子死了，不该是我们偿命。你凭什么？”
　　“我还想活着。”
　　少年三两下找到破阵点，咬破手指就跪在地上疯狂涂抹，潦草至极。越云子趴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看似潦草实则笔法熟练，以为随意其实点点皆在要害，狂妄至极，确实也厉害至极。
　　破阵的瞬间，他跳起直扑解玲珑，扬臂落下，一刀就捅了进去，直扎她心门。一刀不够，迅速抽出再补了几刀。越云子原以为他此时是想彻底抹杀解玲珑的神魂以达复仇目的，却只消在阵上再看一眼就知道了他这只是在泄欲，大阵在破解的同时就已经被他改动，只困了解玲珑一人。
　　“停下！”展意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扑过去拉住他，双手反剪压在地上。少年不屈地仰着头，看着解玲珑没有血色的躯壳，眼里满是愤恨，倒是比他在展玉二人面前虐待年年时要生动得多。
　　“这……怎么回事？”玉京秋在巨大的震惊过后，终于开始想要弄清楚当下的局势。
　　解玲珑仰面躺倒在地上，无形的力压住了她的躯体，驱魔短刀穿透她的要害，本该狼狈至极，却不禁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此音，少年就愤然挣脱展意鸿的束缚，继续抽刀刺穿她的□□。却已经来不及，周围昏厥过去的白衣人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向阵中人袭去。
　　“住手——”一阵马蹄声，将将刹在了阵前。
　　展意鸿说的后援来了，他也没想到后援真的会来，还是在此刻，天将亮之时。这个时间段，太耐人寻味了。
　　何况来的不止是几个打手护卫，浩浩荡荡十几二十人，玉氏夫妇、赵氏夫妇，悉数到场。很快就有人制住胡乱挥舞武器的白衣人，展意鸿等人也有人扶起，只有解玲珑还躺在地上。
　　“玉京秋，小兔崽子胆子肥了是吧！”谢娉婷怒喝一声，末了又对着力竭的展意鸿微微欠身，柔声道：“意鸿，我家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娘！”玉京秋提了点力跑过去，小声又急促地叫了声。
　　赵父自然见到了这一幕，一脸不可置信又怒气冲冲地质问赵母：“何雅芝，你解释一下！”
　　“这……我、我怎么知道？”赵母一脸惊慌，但毕竟是一家主母，多年秘密被人揭发的表情并未在她脸上出现。
　　少年爬起来，摆脱了赵氏门人的束缚，镇定自若地走到赵氏夫妇面前，冷静问道：“你不知道？”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儿！”何雅芝很快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对少年高声喝道。她有些激动，仿佛面对着天下最不能容忍之事。
　　岂料那少年冷笑一声：“呵，不知道？需不需要我替你说？”说罢，他突然扬声，并没有征询何雅芝意见的意思，“都挺好了——”
　　“妙门圣师二十年前有言，赵氏若有双生，龙凤则呈祥，双凤则盈门，双龙则灭门。”
　　“你，何雅芝，于十四年前，亭峰别院，诞双生子。身前身后，皆是亲信。”
　　“十七日后，终不敌心中惶恐，取身形较弱一胎，亲手刺赵氏刀于心口，交与婢女处理远埋。”
　　“岂料此子命硬过人，将死之时，不幸被痛失爱子的玉城鬼女解玲珑误认救回，炼成杀器。”
　　那少年眼神冷如冰霜，也利如尖刀，直勾勾地盯着何雅芝：“我只问一句，既然已是弃子，为何还要起名字呢？”
　　“他赵芳至赵丹迎，就是你最爱的牡丹花，旺你旺得连字都能够提前十年取好。我，赵因生，都已经替他死过一回了，凭什么还要替他叫这个名字？”
　　何雅芝手帕揪得死紧，才涂过蔻丹的指甲被掰扯成凌乱的锯齿状，“你听谁说的，一派胡言！来人——”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突然放声大笑，状似癫狂，“你知道你十四年前捅的哪里吗？这儿！”他一把举起短刀迅速插入心口，布帛撕裂的声音和利刃入口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活着可真难啊。”他悠悠地说了最后一句，连尾声都没有拉长，就倒了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不！！！”
　　出声的是失神已久的赵芳至，这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起赵因生，捂住穿透他的刀刃和刀柄，不知该拔还是该留。然而赵父示意了一下，便有人前来料理后续事宜，不归他管了。
　　解玲珑的残魂被收走，据说怨气深重，无法度化也无法抹杀，只能镇压在一处先贤逝地。而赵因生尚有一息，也算是应了他那句“命硬过人”，赵家众人当即返回赵氏属地。
　　玉京秋呆呆地看着大人们匆匆忙忙又无话可说地行动着，将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怎么了？”展意鸿蹲下了看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为什么大人都不需要时间惊讶，”他瞪大着眼，亮亮的眼珠里盈满了不解，“还是大人都不需要感情的吗？”
　　也许是他说话的神情太严肃了，放在那张小包子脸上太不合适，惹得展意鸿忽然笑了出来：“人都是需要感情的。”
　　“你笑什么，这好笑吗！”玉京秋不满地嘟着嘴，“每次一说正事你就要笑。”
　　展意鸿看出了他的不高兴，俯身轻轻抱住他，安慰道：“没有，我高兴呢，我们玉京秋啊，长大了。”
　　“我本来就很懂事的好不好。”玉京秋小声嘟囔。
　　“是，只还是不懂大人的事。”展意鸿认同道，“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你无需懂太多。”
　　“可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大人啊。”
　　“但是我们玉大侠肯定不是一般人。”展意鸿笑道，又摸了摸他的头，“好了，熬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吧，回去休息休息吧。这次离家出走，我帮你求情，希望玉夫人既往不咎，好不好？”
　　玉京秋不乐意：“可还有好多事没解决呢！赵芳至走了甄伯伯怎么办呢，石像碎了怎么给镇上的人解释呢？啊，对了，还有年年！”
　　“甄前辈有他自己的去处，赵芳至会去找他的。石像的事情有大人们解决，年年我会带回去治好，等它大一点了看得出模样了就找个山林放了，会经常带你去看他，这样好不好？”
　　“那……”玉京秋也无话可说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倒是展意鸿主动提起，只见他从袖袋里拿出两颗珠子，“这是你掉的。”
　　玉京秋这才想起来：“啊！对，就是这个！”说着就探手要拿。
　　“哪里来的？”展意鸿明知故问，长臂一伸，不打算给他。
　　“这……”玉京秋不肯解释。
　　展意鸿替他说了：“石像的眼珠子，嗯？”
　　“……你都知道了还问。”玉京秋小声抱怨，“给我嘛！”
　　展意鸿没多为难他，见他连撒娇都使出来了，便递给他了。
　　“这个给你！”玉京秋一手一个左右取舍了好久，才不舍地塞了一个在展意鸿手里，是那颗更漂亮的白珠子。
　　这倒是让展意鸿很意外了，问道：“为什么要给我？”
　　“两个不好藏，黑色的这个拿回去还可以说是石头。”
　　“……”
　　“对啦，你要教我法术的，不要赖账！”
　　“不会忘的。”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我的记忆。”玉京秋旁观了全程，此时他正静静地看着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小玉京秋被谢娉婷带走，老甄回去继续喝酒，只有展意鸿拍了拍身上的土，扶起躺在一边的越云子，颤颤悠悠地往远方行去。
　　孟晴回抽出剑，在地上划了两下，“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事，也会有某些人想让你知道的事。”
　　“为什么是这段记忆，还有别的吗？”单凭这一段儿时回忆，他完全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知。”
　　“那是谁安排的？”
　　本以为不会有答复，岂料孟晴回剑锋一转，抬剑指道：“是他。”
　　剑锋所指之处，走来一个人，通身莹白，惨淡颜色，面上远看颇有几点瑕疵，古怪非常。
　　便是那位翡翠玉人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了，马上断更了，要凉了
被迫接受尼古拉斯李华友情赠送的点击
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