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树上有只猹

6、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所以……你当时就那么直接的跟着他走了？！跟着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现在小孩子的防范意识那么差的吗？”

　　周遒挑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惊讶。山曾歌也停下笔，一脸意外地看向她。说实话，以路任嘉现在的性格来看，他们还真想象不出她以前那么……好骗。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就跑了出去。我妈那个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我应该习惯了才对。而且我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出去玩的人，以前跟他们出去，也只是为了观察那些孤魂野鬼而已。”

　　路任嘉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奈，可能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所说的都比较轻松，她有些放松，靠在椅背上玩着手里的纸杯。

　　“如果非要说的话，感觉……可能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我的潜意识还是其他什么动了手脚。因为那时候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喊我出去，那时候会跟巫庭昀走，也是那个声音影响的。反正，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后来为了逃避而给自己找的借口，还是当时就那么回事。”

　　“后来，我跟着他去了其他几个地方，离我家挺远的。就我后来问了一些人，我不在的那几天，我家附近几个村没再出现有人自杀的事儿。而我们去的那几个地方……如果你们去查的话，应该能查到，跟远清市相隔甚远的地方，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几起自杀事件。”

　　“我小学上电脑课的时候查过，能查到的那几起都被定义为自杀事件，没查到的……我觉得八成也是被认作是自杀。”

　　“然而……嗯……他们，他们死的时候，我都在现场，他们，都跟巫庭昀做过交易，用自己的灵魂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交易。”

　　“每个交易都有时限，时间到了，他就会去取走自己的报酬。我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跟他交易的，反正他去收报酬的时候，很少有人乐意履行当初的契约，有的甚至请了道士之类的人，但是都没用。”

　　“当时我是跟在他身边的，他一直护着我，有些画面他一直挡着不给我看，所以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有多强大，我就知道，无论对面多少人，无论他们多厉害，都没能阻止交易完成。”

　　想起那时候的事，路任嘉还是会有片刻恍惚。那些发生过的事，对她而言都太像一场梦。那些人扭曲的嘴脸，企图用他人的性命来代替自己完成交易的恶心行径，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是没有美好的感人的，可人性之善能给人留下来的印象，是远不及恶的。

　　在跟巫庭昀兜兜转转好几个地方后，路任嘉有些累了，她静静地坐在路边，双手抱膝，将头放在膝盖上，沉默的看着过往的人群。

　　“累了吗？那我们回旅馆休息一下，好不好？”

　　巫庭昀在确认了收到手里的灵魂是交易者本人的之后，便弯下身摸了摸路任嘉的头。才没几天，他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动作了。

　　路任嘉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那……你是失望了吗，对他们。”

　　“这种一看上去就知道没有好下场的交易，他们为什么会答应啊。既然答应了，说到就要做到，在得到好处后就落井下石，算什么啊。”她将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在巫庭昀身边这几天，她不仅涨了见识，还学会很多新成语。

　　“我没有失望，我只是，讨厌他们。”

　　巫庭昀笑了，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向不远处的饭店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不想回去，那我们先去吃饭。至于那些人，嗯……这个世上总有很多人，他们的坏你根本想象不出来。你做不到让这些恶心的人从此消失的话，那么就只有自己不去看了。”

　　“人啊，是很复杂的，不是别人对你特别好，看上去无害，他就真的无害。也不是有些人看上去恶声恶气像个坏人，他就真是个坏人。人啊，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有些人对你好，他是有目的的，一旦他的目的达成了，他能变得有多坏，你这个小脑袋瓜可想不出来。”

　　“而有些人呢，平时对你很坏很坏，但只要你遇到危险或是什么，他绝对是第一一个挺身而出，并且不求任何回报。这类人啊，叔叔觉得他们很傻。”

　　“那么叔叔，你的目的是什么？”路任嘉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巫庭昀。

　　巫庭昀怔住，看向路任嘉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为什么觉得叔叔是有目的的，难道叔叔就不能单纯的想对你好吗？”

　　“唔……我，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如果叔叔你没有什么目的的话，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让我看到那些很……很……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东西。”

　　巫庭昀没说话，他一路抱着路任嘉到了饭店，点了几个易消化的菜后，勾了勾唇角，压低声音问道：“小路任，你喜欢人类吗？”

　　“？”

　　路任嘉玩着筷子，一脸不解地歪过头看向巫庭昀。

　　他此时看上去有些懒散，举手投足间带了些漫不经心。不知道为什么，路任嘉感觉到了危险，她向旁边挪了挪。

　　巫庭昀并没有在意他的动作，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人类这种生物啊，自私自大，贪心不足又格外愚蠢。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连挚友都可以出卖，血亲都可以害死，你说，人类有什么好的呢？”

　　“叔叔你难道不是人类吗？”路任嘉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问道。

　　巫庭昀笑出声，这个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恶意。他的眉眼弯弯的，显得格外好看。

　　“对呀，我也是人，我也是，那样的人啊。”

　　“小路任，想不想要成为叔叔这样的人呀？”他转过头看向路任嘉，声音里满是诱惑，“像叔叔这样强大，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弄到，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就连你妈妈，也再也不敢打你了。”

　　听到他的话，路任嘉鼓起腮帮子，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果断地拒绝了。

　　巫庭昀面露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也是，你还太小了，很多东西你还不懂。没关系，我时间很多，可以慢慢等。”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阳光在他脸上打下了好看的阴影，路任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端上来的菜给吸引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俩仍是在各种地方收债，见的次数多了，路任嘉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而关于让她成为向自己那样的人的话，巫庭昀却再也没提过，他只是在教她练字，让她的字看上去更好看。

　　可以说路任嘉那一手放荡不羁的字，基本上是受他这段时间的影响。

　　大约过去了五六天，路任嘉想要回家了，巫庭昀没有说话，只是抱起她，向清远市的方向飞驰而去。

　　但在巫庭昀离开之前，他拿出了一张白纸，让路任嘉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顺带盖个手印，用的理由是他们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留个纪念。

　　路任嘉挠了挠脖子，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这几天来巫庭昀都没有对她做什么，而且林辉也没有说过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给别人，想通的她高高兴兴地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巫庭昀半抱着被自己敲晕的路任嘉，收起那张已经签好名字的纸，弯下腰，薄唇轻触她的额头。

　　“午安，我的小丫头，等我把那些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就会回来接你。”

　　“希望我来接你的时候，你也能这么乖的，跟我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笑得很开心，将路任嘉放到村口一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后，他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等路任嘉再次醒来，就看见林辉那张愤怒和担忧交加的脸，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你到还知道回来，说！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出去，也不准再见那个叔叔吗！你把我的话当屁话了是不是！”看到路任嘉醒过来，林辉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冲她吼道。

　　路任嘉小身板一抖，缩在被子里不敢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好了，回来就行，她还小，你觉得能知道些什么。你每天在外面也不管她，孩子当然会闹小脾气。”白书行好脾气地说道。

　　“就是，平常也不见着你怎么好好教育她，现在倒训起人来了。你也不想想她跑出去是为了什么。”路任嘉的大姨，林丽也附和道。

　　“你们就这么惯着她吧，要她那天出了事儿你们就不惯了。既然醒了就别给我躺着，一副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林辉翻了个大白眼，甩甩手就离开了房间。

　　白书行叹口气，又看向路任嘉，“你跑出去的这几天，你家里人可急坏了，不能有下次了知道吗？现在外面很危险，你要出去玩，等过几天事情解决了你再出去，好不好？”

　　路任嘉点了点头，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白书行怕她摔下来，连忙伸出手去扶，但他刚碰到她胳膊的时候，路任嘉就吃痛的叫出声。

　　“怎么回事？嘉嘉你怎么了？”见状林丽赶紧凑了过来，来回检查她的身体，在没发现任何问题后一脸疑惑的看向白书行。

　　白书行一愣，迅速伸手捏住路任嘉的下巴，检查她的五官，还强行掰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掌心。

　　“你出去这几天，有没有跟那些飘来飘去的人玩？”

　　路任嘉缓缓摇头，说道：“没有，巫叔叔就带着我到处玩，没有跟那些‘人’接触。”

　　跟在巫庭昀身边看到的那些鬼灵，都长得很惊悚，路任嘉不愿意跟它们接触，当然，巫庭昀也不会让她接触。

　　“巫叔叔？”白书行若有所思，“那你巫叔叔有没有给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就是在饭店里吃饭饭，奇怪的事是什么……巫叔叔走之前，让我给他写了我名字。”

　　名字？！白书行猛地抬头，立刻反应过来，转过脸语速飞快地说道：“这孩子被下了咒了，我要带她去找我们家老爷子看看，如果不行，我可能要带她去本家。”

　　“什么咒？严重吗？要多久？你带她走，我去跟小辉说。嘉嘉就麻烦你了。”

　　“目前还不确定，但你看她胳膊，这印子明显是被灼伤的，我把她抱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但我碰了她下就有了。小嘉的身体，现在很可能出现了什么不对的情况。”

　　“迟则生变，我先带她走了。”

　　“麻烦你了。”

　　林丽点了点头，给白书行递了件外套，他把路任嘉裹起来抱在怀里，快步走了出去。林辉看见他们出来，刚准备过来说些什么，就被后面出来的林丽一个眼神给阻止了。而路任嘉，则一脸懵懂地被抱到了隔壁白家。

　　白家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她以前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到他们家来玩。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进到白家院子里，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在白书行的怀里扭来扭去，想要跳下来，离开这里。

　　白书行注意到了她的抗拒，但他只能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和地说道：“没事没事，过会儿就好了，小嘉是个好孩子，我们忍一忍好不好？”

　　“嗯。”

　　路任嘉点了点头，将整个人缩到白书行的怀里。她安安静静的，时不时的抽搐几下。

　　白书行见状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之后的事情路任嘉并不是很清楚，她从进到白家大厅开始脑袋就懵懵的，只知道白家的几个叔叔发生了很严重的争吵，自己被几个大手检查来检查去，那被灼烧的炽痛感让她想要哭出声。

　　很快路任嘉就被带到一个小屋子里，那里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还被强制灌下一碗很苦的药，她开始害怕，挣扎着想要离开，但白家的大人们不许。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你被人骗了做了交易，那个契约现在藏在你的体内，我们在想办法帮你把它弄掉。弄掉之后你就好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好不好？”

　　在路任嘉混沌的意识里，一个熟悉的和蔼的声音带着关切，对她说着。那是白家爷爷的声音，他是外公很好的朋友，因为外公对他曾有救命之恩，所以，从路任嘉出生起，他们家帮了林家很多忙。

　　因为她的阴阳眼，以及对鬼和灵的认知度不深，她总是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普通人看不懂的事，结果不知不觉中，给家里惹了很多麻烦。要不是白家一直从旁帮忙，林家现在也不可能那么安稳。

　　听到白爷爷说什么交易，她恍惚想起了之前跟在巫庭昀身边看到的那些事，她想起了为了阻止交易完成，被巫庭昀重伤的那些人。

　　“不……不要……会……会死的……”

　　她空洞的睁着一双眼，努力挣扎着。因为说话的声音过小，他们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以为她跟之前一样，因为太疼，想要逃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闹了很大的动静，她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被门口的红线拦住了步伐。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满身是血的白家人，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

　　“不……要……”

　　她伸出手去，却听见一声轻笑，她一时恍惚，晕了过去。

　　晕过去后，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白家人拼尽全力，甚至动用禁术，才将他暂时赶出院子。

　　她梦到巫庭昀到了离村口不远的小山上，那里聚集着一群孤魂野鬼，他跟它们做了个交易。

　　她梦到巫庭昀又来了，这次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给自己灌了一颗药丸，并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

　　她梦到白家人将她抱到林家，一脸歉意，并跟林家人辞行，他们说，要去追查巫庭昀，可能的话，他们会除掉他。

　　她梦到那群孤魂野鬼来跟自己告别，它们都在笑。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笑起来就更吓人了，但她却觉得格外亲切。

　　她梦到一切结束了，林辉变得沉默，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她父亲，路振峰从外地赶了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跟林辉大吵了一架。

　　她想要醒来，但醒不过来，心底的那个声音告诉她，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恢复，不能醒过来。

　　半年时间过去，她终于苏醒，但醒过来的她再也看不见那些鬼灵，她的左眼总是在疼，怎么弄都不管用。她也不愿意告诉林辉，只是每天窝在房子里不愿出门。林辉也不强迫她，又过了差不多半年，林辉便带着她，到了路振峰的老家。

　　她问过白家人的事，但林辉只告诉她，在她昏迷后不久，白家人就全部离开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她去上了小学，同桌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生，就算她每天都会忘记她的名字，她也从没有生过她的气，还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出去玩，那个女生，叫赵环燕。

　　二年级的时候，他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她有些沉默，不知怎么的，路任嘉想起了自己。鬼使神差的，她拉着赵环燕主动接近那个女生，很快，她们打成了一片，而那个转学生，叫王裳。

　　又是很多年过去，她遇到过很多危险的事，也主动参与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她都没有再遇见过巫庭昀，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如今，噩梦又再次上演。

　　听完路任嘉所说，周遒和山曾歌有些沉默，办公室里一时间出现了诡异的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山曾歌才开口道：“你说的白家，可是是镇方市白家？”

　　路任嘉一愣，想了半天才开口道：“白叔叔说，他们本家是在镇方市。”

　　“镇方市白家，十一年前全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只有当时因为受伤住院白端画，和在医院陪床的他父母幸免于难。”

　　“白家在相术界算是颇有名望的一个家族，当时这个案子轰动了这个相术界，所有跟白家好的人都在帮忙追查凶手，但遗憾的是，我们虽然找到了些线索，但却未能抓住凶手。”

　　“所以，我们恳请你协助我们，抓住巫庭昀！”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第一个故事快完了快完了，大概，啊……烧脑的东西与我无关，所以缩缩减减就变成这么简单的事儿了，emmmmm真嫌弃我自己
求收藏喵，给你们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