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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穆锦时年幼的时候有过自闭倾向。
      这与他的身世有关。
      比他大二十岁的姐姐穆英时其实是他的亲生母亲。穆英时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不堪的感情,未婚生子,在一年后嫁给了比她大许多岁的香港大亨沈昌宏。迫于无奈,她将穆锦时寄养在自己父母名下,这才让这个孩子得以正大光明起来。
      后来穆英时的丈夫重病去世,膝下无子,偌大一个商业帝国便留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在她的丈夫去世后惊人的天赋和手腕便在人前显露出来,她身边有很多情人,却再没有过婚姻。
      穆妈妈和穆爸爸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国家级的艺术家,面对着这个再也管不住的女儿颇为无力,遂全身心的栽培穆锦时。在穆锦时的记忆里两位老人家严厉的近乎苛责,他们把他当成一件完美的工具,细心雕琢打磨,砍去棱角,将他推向万众瞩目。却不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的身世,并非全然不知。他是在父母一次吵架中知道事实的真相的,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和家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姐姐不是姐姐,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加不堪?穆英时直到现在还在承受着来自自己孩子的怨恨,可她毫无办法。
      年幼时候的经历能影响人的一生。
      林家把一繁变成了疯子。
      穆家把穆锦时变成了怪物。
      他名义上的父母把他当成功成名就的工具,亲生母亲不认他,失去过爱的人渴望爱,没有得到过爱的人从来不懂爱。
      他看似风光的生活背后长满了虱子,他自以为是的爱情长满了獠牙将心爱的女孩刺的遍体鳞伤却毫不自知。
      一繁醒过来的时候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蓦然从桌面上握紧了横陈的削水果的刀片。
      有血从手指的缝隙中滑落。
      穆锦时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娃娃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想好好哄哄她。
      一繁垂着头坐在那里,他看不清楚她的脸。
      青年将花插进病房的花瓶中,香气弥漫开来。
      他坐在病床边抱了抱她,想亲她的脸,有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腹部,一阵刺痛从身上传来,
      他抬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低垂着头的女孩儿。
      她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尖刀上全是红色的血。他的腹部被割开了很深的一个口子,浸透了白色的衬衫。高大的青年捂着腹部,膝盖一软,半跪在了地板上。
      满地都是淋漓的血色。
      一繁握着刀站起来,她的手还在抖,目光有些惨然。
      “穆锦,你杀了我的孩子。”她说,“我要你偿命。”
      倒在地上的青年气若游丝的样子,却还是在笑:“林师姐,你知道怎么杀人吗?杀人要捅在心脏上。”
      “你要不要再捅一刀?”
      一繁走在病房门口,反锁了门,然后她静静的瞧着他:“穆锦时,我不跑,我陪你在这里耗着,耗到你死。然后我去自首,给你赔命。”
      她的小怪物,就这么没了。他才在她肚子里呆了两个月,还没有陪着他走过春夏秋冬,没有给他取过名字,陆嘉珩那么爱他,该有多么伤心。
      “林师姐,你不想见陆嘉珩了?”
      一繁恍恍惚惚的笑:“我没脸见他了,我弄丢了我们的孩子。”她喃喃自语着,然后找了一个角落,捂着头蹲下来,眼底并没有眼泪。
      病房里血腥的味道渐渐弥漫。
      穆锦时在血泊里,已近乎半昏迷的状态。他还是想靠近她,抱一抱她,可是他动不了了。
      初见时候那个穿着紧身衣裙的女孩儿白皙红润的脸和现在的一繁重叠起来,身上还带着吐气如兰的香。
      房间暗沉下来,血腥味越来越重,有护士来敲门,有人过来砸门,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开的时候,所有的人倒吸了口气。
      那位颇负盛名的年轻钢琴家倒在血泊中,还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白色的百合洒了一地。
      那位上午才来做过流产手术的女孩儿赤着脚缩在角落里,面目平静的样子,她的脚边扔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你们来的太早了。”他们听见女孩儿这么说。
      穆锦时伤的很重,失血过多进了加护室,穆英时守在病房外,这个有着雷霆手段的女人在病房外满脸都是泪。陆嘉珩到的时候,一繁正在警察局做笔录。
      “你为什么伤害他?”警察问。
      “他□□我,长期骚扰我,还杀了我的孩子。”一繁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机。
      “穆先生为什么要伤害你的孩子?”
      “他大概见不得我幸福。”
      警察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轻声叹息,关掉了录音笔。他想,著名钢琴家竟然是个□□犯,又被自己昔日情人捅伤,卖给报社大概是条耸动的新闻了。
      “先生,这位是我的太太,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陆家的律师谈。”
      陆嘉珩递上了名片。
      “在穆锦清醒过来之前,我想我有权利带我太太离开这里。”
      审案的警察大概没想到还把陆家牵扯了进来,不觉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儿,也不是相当漂亮的样子。
      陆嘉珩将一繁带回了家,他的手从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候就在抖。
      他将一繁抱在沙发上,小心翼翼的问:“一繁,小怪物真的没了?”
      一繁也不说话,就在那里落泪。
      “你不要怕,穆锦虽然在重症监护室,但未必会死。”陆嘉珩道。
      他比谁都希望穆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在一繁手里。
      “我们会再有一个孩子,拉着他的手,到春天看花,到冬天看雪,直到他长大,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们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他斩钉截铁的说。
      只是终其一生,无论再有多少个孩子,都不是最初的那一个小怪物了。
      一繁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牵着一个孩子,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路的尽头是冬天。开始的时候满目繁花,姹紫嫣红,后来变成火红的枫叶,满地的雪,她将孩子抱起来,亲吻他的脸,小小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轻轻喊了声妈妈。
      而后天地变色,风起云涌,怀中的孩子消失了,满地断壁残垣,她在风声中想喊小怪物的名字,可是她的孩子还没有名字,她嘴巴张了张,终于在梦里绝望的哭泣,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陆嘉珩抱着她,他说,“一繁,一繁,陆哥哥给你报仇。”
      穆锦没有死。
      他受了重伤,休养了一段时间才能行动自如,穆英时抛开工作上的事情日日照料他,得到的只是冷淡的回应。当穆英时说要让伤他的人坐一辈子牢饭时候,穆锦并没有阻止她。
      陆嘉珩来的时候穆锦在病房里看乐谱,见有人进来,便摘下了眼镜。
      “陆师哥有什么事吗?”穆锦的声音波澜不惊。
      “撤诉。”陆嘉珩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直奔主题。
      “我为什么要撤诉?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也许你更乐意于明天就见到铺天盖地都是你姐姐,或者是你母亲未婚生子的丑闻。”
      陆嘉珩挑眉。
      “陆师哥,我知道你的手段,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没有这么轻易放过我。”
      “可是,这是你们陆家欠我的。”
      “陆师哥,算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哥哥。”
      陆嘉珩一字一句道:“该弄死你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会手软。”
      穆锦摊手:“你不在乎你们陆家的名声请随意,你真以为穆英时那个女人我在意?”
      “陆师哥,你从小就什么都有。”
      “我有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一一”
      陆嘉珩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带着怜悯和讽刺的意味:“你用一繁报复我?”
      “陆师哥,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一一谁让一繁怀的孩子,是你的呢?”穆锦明明笑着说着话,目光却阴冷的像毒蛇,仿佛下一秒便能露出来有毒的芯子。
      “无论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姓穆的事实。”
      “穆锦,父亲临去前,没有提起你半个字。”他看着穆锦睁大了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半个字都没有。”
      穆锦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显露。
      “穆锦,你在陆家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把我陆嘉珩的妻子踩在脚底下糟蹋?”
      陆嘉珩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嘉珩,看着穆锦的眼神一如当年,如同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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