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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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筝有三四天没见过他那个唯一的朋友冷辰了。
这些天只有琉萨和绫人带回了关于那个人处理为河东征粮一事的大小消息。绫人比较中规中矩，消息基本是从大街小巷里的居民哪里打听来的，说什么“河东的状况实在不好，哪边的亲戚都说是要上精力来投奔自己。”、“民变倒是不会，不过已经饿死了不少了人了”。除此之外，他也带回来了一些好消息，是说刚上任的粮官广陵王冷辰已经开始拨粮、上任第一天就已经从蔡邑何氏手中征到了七十万石粮食。
冷筝听了这些消息多少有点振奋，心想冷辰这家伙还真不是吹的，还是有点能耐的嘛。
然而又想到自己完全不能参与其中，一点力也尽不到，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丈夫当如此赈济天下，像我这样屈居一院之内，像个闺中少女，如何能称为大丈夫，能成为万民的‘神’呢？”冷筝皱眉道。
站在一边的琉萨发出一声极为夸张地嘲笑，道：“少爷，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好的书啊？就您这么小小一点还大丈夫？快别在这里学大人‘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哈哈哈……”
冷筝很是光火，每次自己想发表一点什么高深玄妙的言论时，这家伙总是乐不可支地对自己嘲笑一番，一点对北冥的遵从敬重也没有。
“不过，小鬼少爷，我有个别的好玩的消息告诉你。”琉萨好不容易笑完了，喘匀了气，说道：“你猜我去了什么地方？”
冷筝懒得猜，更懒得理他，于是说：“你上了天，看到了命格神，说你明天将因为祸从口出而死。”
琉萨一耸肩，道:“猜错了少爷，你省点唾沫咒我，还是听我给你讲吧。”
原来这家伙那天被北冥派出去以后闲来无事，偷偷潜进了何氏的大宅，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把皇四子和何遇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刚坐稳的时候，冷辰那小子和何遇就那么干坐着，俩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说话。后来就听见冷辰拿腔拿调地说了‘何舍人这是何意，何氏富可敌国，今天下正需何氏出力赈灾，何大人难道是不肯？’他倒够直接的，我离的远也没看请何遇听了这话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不过我估计不会好看，历任粮官都和何氏交好，征粮时候都得拐弯抹角半天，再给他打个对折才敢支支吾吾地说出来，谁这么直接的质问过何遇？唉，只就是执政皇族的毛病，干什么都那么麻烦，冷辰没染上这个坏毛病真是难得……”琉萨长篇大论的讲述起来，大有要评说天下的意味。
眼见话题朝着不着边际的方向继续下去了，进屋来给冷筝的手炉添炭的淳忍不住插嘴：“你这是又在给少爷讲什么鬼话呢？不捡正经的话说，在这儿显你能说吗？”
琉萨翻了个生动的白眼，继续回归到那日冷辰与何遇的对峙上。
冷辰抛出那句话后，何遇转了两下眼睛便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何氏手中确实有粮，也愿意为国分忧，就是不知广陵王看我们出多少粮合适？”
对此，冷辰的回答是“不是孤看多少，是这些年朝廷对何舍人的家田作出评估觉得何舍人应该是拿得出一百万石粮的。”
这话一出口，何遇几乎惊得坐不住了。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推，差点站起来，高声道：“一百万石？！广陵王莫要开这等玩笑，就是把下官的庄子和家宅都抄了也凑不出这么多啊！”
这边何遇差点被这小小年纪狮子大开口的皇四子吓出心脏病，那边冷辰却仍八风不动坐在原位上。他当然知道何遇会被吓到，因为户部给他的各家征粮数量的单子上，蔡邑何氏后面写的其实是五十万石。
然而如果一开始就说明了要向何家征粮五十万，何遇这个老狐狸定会哭穷砍价，一直压到不知够不够半数才会松口，那不如从一开始就翻一倍让他去砍。
然而不知底细的何遇真是吓出了一头冷汗，倒不是他拿不出这一百万石粮食，只是从来没有哪位粮官向他征过这么多粮，这一百万石也的确够动摇一下蔡邑何氏在京城地界的地位了。
他开和冷辰打商量“四王爷，这一百万石确实有点多了，我家穷其上下也只能凑出四五十万石，您这若不是玩笑，便是要下官一家上下几百口人都喝西北风去呀！”
“不是下官不愿为国为民出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冷辰借着端起茶杯喝茶的动作微微勾了勾嘴角，心想刚才那一击实在是炸得好，完全把这家伙炸毛了，开始乱了阵脚了。乱了就好，乱了我就能趁乱加码了。
放下那个在见惯了北冥那里暴殄天物的窑变天目茶盏的自己眼中变得毫不值钱的哥窑茶杯，冷辰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何舍人，孤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一百万石的定额是户部核定出来的，孤也做不了主啊。”
他又抿了一口茶，缓缓道：“要不这么着，孤就先自作主张给何舍人减上二十万石，您给孤八十万石粮食，孤回去了也好交差。”
“这……”何遇有点犹豫，还是觉得八十万石太多，继续讨价还价：“四王爷，您开开恩典，就是下官一家的活路了。这八十万石够小人一家上下吃三年了，实在是太多了，您看这……”
冷辰到也不着急，慢吞吞地思索了一下道：“何舍人，八十万石粮够您一家吃三年，可赈济河东那么多灾民，连一天的嚼头也不够，你难道连这点忙也不肯帮，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因为你一家人活活饿死吗？”
“您可能看孤年轻，觉得孤好说话，可那河东的二十万饥民可不好说话，要是饿急了，民变可不是和你商量的。”十六岁的少年说话时面带着微笑，话却冷到了骨子里。
何遇也不由得为这个少年的气魄震慑住了，他又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咬了咬牙道：“这么着吧，王爷，我何家出粮四十五万石，也算是支持王爷您救万民于水火。”
“哦，这么说来，”冷辰使了个眼色给何遇，何遇会意，屏退一众下人，冷辰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瞒舍人，这天下可以说就是我冷氏的，皇上可是无嫡子的，舍人卖不卖我这个人情，可是要想好了。”
饶是阅人无数的何遇听了这话也冒出了一身冷汗，这皇四子难道也惦记着储位……
冷辰好像还嫌火候不够似的，又暗搓搓地补充了一句：“舍人可想想我背后站的是谁。”
其实他是想说他那个皇帝爹，然而何遇却自己脑补到了别的地方。何遇也暗搓搓地想：“这莫不是在说那名不见经传的北冥？早听说皇四子和北冥交好，没想到北冥竟然能为了他破戒参政，这皇四子真是神通广大。如此看来这储位在谁手里还说不定呢，真是后生可畏……”
他这里兀自脑补着，冷辰却自顾自的讲了下去：“知道朝中没几个人看好我，可舍人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哪怕万一呢……”说完了，这小子还自嘲般的笑了笑，笑得何遇更是心里一阵发毛。
“四十五万石有点少，何大人，孤也不和你在这打这些没意思的机锋了，咱们给个准的，七十万石，明天我派户部的人来您庄子上取。”冷辰站起了身，虚虚地向何遇施了个礼，何遇赶紧上前扶住不敢受他的一礼。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回道：“王爷既这么说，那下官也只好奉命。王爷慢走，明日下官定准备足粮食静候王爷。”
冷辰于是终于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令人有压力的笑容，道：“孤这是头一回给朝廷办事，说话多有不周失礼，行事也未免操之过急，步步紧紧逼，大人请不要介怀。”
何遇感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不不不，皇四子，你不需要对我总结这些的，紧逼都紧逼完了啊，我再怎么介怀有用吗？
冷辰从何家大宅里出来，登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确定了没人看得见自己才敢悄悄地擦了擦额角。其实他也非常紧张，倒不是何遇能怎样他，只是他第一次干这种威逼恐吓别人的事，实在是紧张。
亏得这何遇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要是换个又有心机有有胆量的家伙，冷辰这招根本不管用。何家没有站哪位皇子的队，因此谁也不肯得罪，因此冷辰一表示自己也对问鼎帝位感兴趣，何家立即就会表示顺从。然而要是遇上赤氏，明摆了支持长皇子的大家，冷辰就必须换对策了。
到底怎么办？！冷辰还是什么头绪也没有。
回到户部，嘱咐了季思贤明日一早去何氏庄上拉粮，先统计好了拨给灾情最重的汾阴、皮氏、绛邑三县。
“四爷，您要的账本。”小厮拂棋给冷辰递上了他要的屯粮账本，一共一百一十八万石，冷辰有点心烦意乱地粗粗翻阅了一下，便对拂棋说：“行了，全交给季大人。”
全都？！拂棋吓了一跳，该说咱这王爷真是为国无私呢，还是实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呢，将近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半点不剩全手一挥救国难去了，全王府上下的人可怎么办？
可怜的小厮为了全府人的生命安全，不得不开口道：“爷，那咱们吃什么啊？”
“去北冥府蹭饭吧，北冥不会连咱爷俩都养不起吧？”冷辰一边说一边就抬脚往外面走。
看来这家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种，拂棋又一次认清了自家王爷的纨绔本质，道：“爷咱家上下近八十口人，全去北冥大人那蹭饭？”
“啊，怎这么多？那你捡能辞的上辞上一些，给剩下的留够五个月口粮，剩下的交公。”败家王爷如是回答后，便继续往外走了。
望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拂棋一时间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