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林森吖

11、第 11 章

　　公乘带着李少将率先回到营帐，留下曹庞主持大局。公乘将李少将放在软榻上，她知道她此去会受伤，只不过未曾想到当她真的躺在这里，自己心中的滋味杂陈，也只能摇摇头。准备好药，然后对她说：“我要拔箭头了。忍着点。”
　　“嗯。”李少将答道，心中知道自己此行凶险。可是除了焚烧他们的粮仓，拖延时间让他们整顿军心，自己还没有想到别的方法来拖延他们。自己提前给晏离、陈士递了密信告知他们过来。她算定他们会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更何况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两个也不敢把自己真让敌军俘虏了去，那时候脸上也不好过。即使自己真受伤了，摆了一个大夫在此处干嘛，不就是用来治病的吗？
　　何况烧了他们的粮仓，税狸又没有抓到自己，税集知道了税狸的心思，按照税集的性格，他们内部很难再维持表面平和。拖上几天，孙乾应该完工了。而且和税狸那一战，自己绝对不算是优势，伤亡肯定存在。自己现在的势力经过李升这样一来一回完完全全削弱了，我方绝对不会出战，只是等着他们自己来钻陷阱了，这一战的确是要绝地求生。不过李升的脾性应当会改改。此外，寒冬降至，自己说不定还能够赶回京城过个年。
　　“嘶”李少将痛地嘶牙，瞪了公乘一眼。公乘若无其事，只是在弄着手里的药。李少将露出右肩，一团黑血流出来。看了触目惊心。
　　“有毒？”李少将问道，其实她还想问一句：可会留疤？
　　“嗯。是七日眠。”公乘将药给她绑在肩上，皮肤还挺光滑，叹了口气。七日眠，是巴蜀地带一种剧毒。据说，中毒者将昏睡七天，然后在睡梦中死去，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毫无痛楚。其实中毒者，在梦中每一日都会梦见不同的事，宛如真实。比如说梦到自己被毒蛇撕咬，全身酸软，自己在梦中喊不出来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疼痛。而且七日眠的解药很难配置，七种毒药有不同的放置顺序，每一种顺序便是一种毒药。
　　李少将瞬间觉得自己命好像不太好。
　　“放心。”公乘见她面色苍白，转身安慰她道：“你以后多喝我的安神汤，我便治好你。”
　　“……”
　　敷了药之后的李少将，觉得自己很困，又害怕当真睡过去了会做恶梦，便死撑着。公乘见她这样，拿手盖住她的眼睛，说了一句：“睡吧。”
　　李少将闻到了一股药香，听到她说睡吧，便安心地睡着了。她梦见了南山，那里开了一片梨花，片片雪白，宛若白雪。她在那里走了好久，一直走也走不到尽头，只是远远地看见那里有一个草屋，只是自己怎么绕也绕不进去。自己十分心切，不知如何是好。
　　醒来的时候，李少将闻见一股药。天色已经大亮了，见公乘和衣枕着床沿睡着，她闭着眼，睫毛轻颤。肤如凝脂，大致是这个意思吧。她突然想起了南山上有一种特殊的玉石，质地较软，颜色一如这样白透。李少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公乘睁开了眼睛。李少将转过头去，脸上有些绯红。
　　“醒来便过来把药给喝了吧。”公乘见她脸上绯红褪去，想着：欸，早知道再睡一会儿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了。
　　这一时间，李少将一直卧病在床，公乘负责给她熬药，布置食谱。甚至在晚上还要给她读书听。李少将养病期间倒是没有瘦，公乘倒是清瘦了一些。离影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欸，我们少将啊，就是矫情了一些。
　　曹庞来过几次，见她脸色苍白，也只是将重要的事情对她汇报了。李升的事情也交由以及那天的士兵赏赐等事宜都交给了曹庞。曹庞这个人做事老练，每每汇报，李少将也只是点头，说着：“你处置了便好。”
　　李升被罚了四十大板，但是阶段特殊，延后再处罚。倒是赏赐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们每个人奖励了十两黄金。
　　李少将原本算着第三天税集会带人攻过来，结果没有。孙乾过来汇报说：“已经完全竣工了。”
　　李少将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因为上次她声音嘶哑，说话越发像一个女人，而且是娇滴滴的女人。公乘笑着说：“原来少将的声音是如此魅惑啊。”
　　“……”若真有重要的事情，那便用纸写下来，或者直接用唇语交流。当然了，能够读懂她唇语的没几个，都要靠公乘翻译一下。
　　第四天晌午，李少将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家被烧了，亲人一个个横尸遍野，自己站在那里，只见血流成河。她想要叫人，可是张嘴不能说话，手舞足蹈没有人看得见她，她一路跑，有人用手抓住她，把她往地下扯，她害怕极了。
　　她被摇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公乘端着药望着她，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说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出了好多汗。”
　　公乘拿手帕给她擦掉，喝了药才渐渐缓过来。然后她说：“叫曹庞过来。”
　　曹庞过来了之后，李少将对他说：“税狸和税集肯定不和，税狸想必不会赞同出兵。只是税集恐怕会趁他不注意带兵前来。想必是晚上，你们做好准备。最好散播我病危的消息，另外暗中加派人手。此战我定不能前去，我全权交给曹叔叔了。若有幸胜利，我们还能够回去过年。”
　　说完笑了笑，去年过年是在这巴蜀地带过得。大年初二是她父母亲的祭日，去年便遥遥地祝福了一番。他们两个相顾无言，只是喝了些许酒。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曹庞说道，目光坚毅。突然想到了当初，父亲说曹庞一系黑衣走遍江湖，好不潇洒。若不是父亲相求，定不出入朝堂。结果，在战场上征战了一生。如今发鬓有些微白了。
　　李少将已经可以吃饭了，只是伤在右肩，不好拿碗筷，公乘便主动承担起了喂饭的任务。幸而李少将不怎么挑食，她喂什么她吃什么。就连平日里最拒绝的五福安神汤都喝了。李少将自己认为寄人篱下便要听人话。公乘见她喝，便每餐都喂，终于在某一餐上，李少将说道：“能否换一种安神汤？”
　　公乘挑了眉，当然。然后，每一日都送上不同味道的安神汤，当然有空闲的时候还会有糕点。李少将：……
　　公乘见她如此，便尽力解释道：“你心神确有劳损，不然当初为何要每一年都要在南山住一段时间呢？”
　　李少将不说话，一幅懒得和你说话的模样，小时候每年春夏交接之际都会送上南山，她也习惯了。山中日子清闲，还可以抓野兔子，打野果子吃。
　　“以后喝茶吧”公乘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说，眼神清澈。
　　“你不回南山上吗？”李少将想到：以后，巴蜀这里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也只能将他们驱逐出境而已，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再来吧，回去过年再说。
　　“不回。”公乘答道。
　　“那你去哪？”李少将看着她，一脸疑惑地问道。
　　“随心所至，随遇而安。”
　　“……”
　　这个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待会儿把药喝完。”
　　“嗯。”
　　一晚上的对话都停留在这样一个嗯，奥上面。公乘鉴于她的态度想把药再苦一些。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看来，过年阶段还是要去拜访拜访你的啊。这样想好之后，公乘愉快地进门给她喂药了。
　　晚上，公乘刚离开李少将的帐篷，便有人偷摸着准备进李少将的帐篷。离眠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立马逃跑。离眠故意让他逃到营帐外，一剑刺喉。她想着，主人还在病中闻不得血腥味。见营帐不远处火光冲天，曹庞他们整顿好军队出发。生死一战，赢了领了奖赏归家过年，输了埋在此地，永不归乡。大家明白无论是生死，只要赢了，定不会亏待。于是奋力一搏。
　　孙乾的陷阱环绕着营帐外，用沙土掩盖。不仅有沟渠，下面还有粉末与稻草。连绵了十里。只要士兵按照原先的路线走，将敌人一一引进来，便是插翅难飞了。
　　李少将醒了，没有点灯。公乘坐在她的床边，直到她醒了，只是在夜里看着她的轮廓。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李少将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可是，就是想不明白，在哪里经历过。
　　远处的呼喊声逐渐靠近，像狼群来袭。公乘对她说：“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李少将轻笑了一声：“就算你不在还有离影离眠呢，她们也能够让我周全。”
　　“但是，她们不能让你睡得安心。”
　　“……”
　　李少将不一会儿药力上来了，便真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她见公乘看着她，心想：果真守了一夜不成？
　　眼睛还有一些红。
　　“赢了。”公乘摸着她的额头，仿佛在试探她是否发烧了一般，她手冰凉感觉她更像是生病了。
　　“怎么了？”李少将问道。
　　“无事，只是没睡好。”公乘怔怔地望着她，感觉她有些僵硬。“手脚麻了。”
　　“让离眠给你松松筋骨吧。”李少将自己坐了起来，恰好离影带着离眠走了进来。公乘还是自己僵硬地站了起来。出去了。
　　“主人，你昨夜好像做梦了。”离眠说道，呆呆地看着李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