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云破月来花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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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会止不住地想，如果我那天没有那“我要结婚”的消息去吓唬小姚，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
我比小姚大了整整十六岁，在她还只会蹒跚走步的时候，就可以攥着我的袖子死也不撒手了，等再长大一些，就是拽着我的衣服追着我娶她了。我与吴大人交好多年，他年岁已大，孟姚怕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着，小姚人不大，脾气却不小。
先王在时，我在外云游学医。师傅是位不错的大夫，在民间颇有声望，我在他的医馆里学习了六年。
先王薨毙时，我告别师傅赶回都城，我刚十八岁，也是在这时候第一次见到小姚。而王登基时年幼，甚是敬重我这个叔父，若我拒绝，他也不会硬塞给我婚事。爱不爱这种东西，还是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我不爱小姚，我想是这样的。但我并不讨厌她。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甚至孩子，能忍让的都让了，我对旁人可不会有这样的好脾气。可是我不爱她。但除了她，也真没有哪个女人与我有如此多的感情，我可以疼爱她们，但不会有情。
那天王又和我说起我的婚事，我并不想娶那个叫赵汶的女人，可是我也想让小姚知道，我不会娶她。她还是个小姑娘，她可以有更好更多的未来，而这些未来，与我这个已经三十出头的男人无关。
我委婉的告诉王，我会回去认真的考虑一下。
出了宫，我直接到了吴府，小姚又在发脾气，不知道哪个丫头把她窗前的的一朵花摘了，她气得在屋子里又摔东西又跳脚的。看着她犯脾气，还真是无奈。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了一下，把那个簪着花的丫头拉出去打了一通，这才好些。
坐着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却一直不知道怎么提起话茬儿，想必她会直接把手边的东西全都扔到我脸上吧。果然不一会儿她就非要坐到我腿上来，脸鼓鼓的，分明就是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我看了她一眼，狠下心说：“小姚，我正在打算娶赵汶姑娘了，你也知道赵汶姑娘知书达理，我还是挺中意她的。”顿了顿，看她居然没有动静，只是站在离我几步的地方看着我，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婴儿的纯净。我暗暗对自己说，这样也是为了她好，便继续说下去：“以后我要是成了亲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总来由你缠着了，你不要再和你爹犯倔了，好好一个姑娘也不怕以后没人要。不是所有人都和我还有你的家人一样能容忍的坏脾气，你要……”
“成，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我的话被她打断，全然不是平时骄扬跋扈的语气，轻轻地，我的确有点不忍心，一个我看着长大的总是骄傲的小姑娘，也会用这样伤心的语气说话。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不明白的拒绝她的话，她总会幻想着我有一天会娶她，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我沉默，只想着她也许只是发发火，等缓过劲儿也就好了。
并没有意想中的各式各样的东西砸向我，只是面前的人儿动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见我没有回应她想要的“不对”，眼泪终是流了出来，转身冲出了屋子。我没有追上去，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处传来丫头阻止她的声音：“幺小姐，您这时候要干什么去啊？外面还下着雨呢，别出府门啊！幺小姐！”
我皱了皱眉，可不能让她这么跑出府去，不然有吴大人他们急得，我忙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见她已经冲出了门，只好在身后喊她，她也不停步，只是向外跑。
等我追到门口，只见到她小小的身影正迎着一辆马车撞上去，我大喊了一声“小心”，可音还未落，那个我曾经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儿就被撞飞了出去。我几乎愣在了原地，尽管我对小姚没有男女之爱，可是毕竟有十六年的感情，我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那样关爱着她，而如今，竟是我逼着她撞到了疾驰的马车上。
等回过神儿来，周围已乱成一片，我急忙挤开人群冲到她身边，抱起她一看，并没有严重的骨折，只是额头上磕青了一块，我稍稍放了心，拍了拍她的脸颊，她却没有反应。手指放在鼻翼下一探，却是一丝热气都没有。我只感觉半空一个雷电砸下来，眼前竟是一黑。我不信的晃了晃她小小的身体，只有被雨沁湿的长长的黑发摇晃，再一探，竟又有了温热的呼吸。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兴许刚才只是我太紧张了，她大概只是磕了头晕过去而已，我急忙把她抱回了屋。
谁知当天晚上小姚就发起了高热，吴府一家子忙得团团转，却没有人来询问我小姚为什么会被马车撞到。小姚嘴里一直在说胡话，有时是在轻轻呻吟，有时是在叫一个叫作“夭夭”的陌生名字，有时却在不停地说“对不起”。我一直守在她床边，不知道等她醒来应该怎么面对她的伤心，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倔强的小姑娘的，但她在我心里也不过永远是个小姑娘而已。
烧了一天一夜，温度才算稍稍退下来，房里的丫头们都困顿的不行，我只留下了几个让他们在屋外候着，自己坐在屋子上小睡一会儿。梦中似乎有很多东西，一会儿是小姚转身跑出去，被车撞倒，一会儿是小姚笑着对我说：“再见。”为什么道别？她怎么了？
我一下子被呕吐的声音惊醒，只见小姚正伏在床沿上呕得吓人，外面候着的丫环急忙跑了进来，而她却只是拽着自己的头发发呆。我把桌上的茶杯凑到她嘴边，她顺从的抿了一口，似乎还有点迷糊，眼神却一直没有焦点，不知是在看自己的头发还是床铺。
我正想说话，却见她开始揉眼睛，竟是毫不容情狠命的揉着，我急忙扳住她的手，扶着她靠好，却听见她惊恐的声音：“是谁？我眼睛，我为什么看不见了？这里又是哪里？我是在医院么？”话说出口，自己也是一幅惊怕的表情，我有些迷惑，她说的医院是什么？不过接着就是一惊，她真的看不见了，尽管之前想过这种可能，师傅也说过伤了头可能会影响视力，可没想到竟是真的。
“小姚，你，你真的看不见了？”我都能感觉自己声音在抖。
她的脸上只有愣怔，我原以为她会骂我，谁知过了一会儿竟径自笑出声来。我有些疑惑，正想出声问，吴大人却进来了，免不了跟我客套一番。我刚站起身来，却被小姚一下子握住了衣袖，想起她以前经常做这个动作，语气不由放轻柔，让他先放开我的衣袖。本以为她断然不会松手，没想到她一下松了手，脸上还一副懊悔的神情，我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吴大人说了几句话。再回头时却见她有些害怕的拽着床单，不免在心里一笑，这使得小姚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我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她两句，见她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我也就不再说起。但是想必她心里定是怨我的，我只希望她能好好想想，也许就不再那么固执了。
起身告辞时看见她期待的神情，想到她以后眼睛可能看不见东西了，不免有些内疚，安慰了她两句才随吴大人出门。
在客厅里坐了片刻，吴大人送我出门，已到了门口，他却突然对我一揖到底，嘴中只说着：“老夫知道，孟姚这个小丫头给公子成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还请多担待些吧！”我急忙扶他起来，只说他客气，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就出门了。
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和赵汶的婚事，王只是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追问为什么，我抬头看他，他不过比我小5岁而已，现在的他，也已经是个有威严的王了，我开始担心我一次次的拒绝回不会惹怒他，毕竟他是君我是臣。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放我出宫了。
到吴府去看小姚，当她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完全没有理睬我，脸上也是淡淡的，我心里已经有太多的奇怪可又不好问她，她看起来一幅懒洋洋的样子，还是不住地咳嗽，我把了把脉，开了几副药。我问她感觉怎样，她也只是懒懒的问一句答一句，小姚绝对不会这样的，她总有说不完的话。没说几句话，她就急着说：“我累了，公子您先请吧。”语气完全不容商量。我也没有追问她。
当我准备出门时，却跟出来一个小丫头，轻声对我说：“公子，我家小姐醒来以后就一直不太正常，不是问我们今天是什么年月，就是问这里是哪里，她……她好像连公子您都不认识了，只是问我们公子成是谁。公子，您看小姐她，会不会是失了魂儿了？”
我笑着打发了她，心里却直不住翻江倒海，失魂之说，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难道，现在的小姚，不是小姚？
之后我几乎天天去看她，越发肯定我的想法。现在的小姚不会发火也不会任性，总是很温柔的对待身边的所有人，吴大人只是觉得她被我刺激的长大了，可我却不这么觉得。她对我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完全不像装出来的。她是真真正正的改变了。
我无法说她这样是变得好了还是不好了，我也没有追问她任何事情，只是依旧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宠着，可是她似乎总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她已经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孩子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也让我动心了。
终于有一天，对她问出了口，她的表情竟是这样的慌张和不知所措，我故作狠毒的逼问她，没想到她竟能装出一副可怜样来蒙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说话，我更加认定，这个人，她只是在小姚的身体里，但她决不是小姚。尽管这种想法很奇怪，但我不得不这样想。
当我把她抱在怀里，尽管她还没有推开我，但我可以明显感到她的抗拒，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小姚呢？
可是这样的她，怎么能让我不动心呢？
有些倔强，有些温柔，有些调皮，还有些迷糊。这样协调，又是这样对抗。
有些情不自禁了吧？当她在躲着我的时候，当她这么听话的时候，如果不是她的眼泪，我可能会直接要了她，可是她哭了，她不想这样，她在……讨厌我，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我很不想承认。
我不爱小姚，可我爱她，我轻声安慰她，她好像并不是很领情。她可能以为我并没有把上次的逼问当成一回事，可是我当成一回事了，我想告诉她，我是爱她的，尽管她不在乎。
我好像知道小姚当时的心情了。
每次看着她无神的眼睛，都会止不住的心痛，我最终还是禀告了王，决定带她去找师傅，也许师傅能让他的眼睛再次有神采起来。
王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感觉，眼神里，有一丝警告。
可是当她在车上靠着我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她，也只要她。因为她看不见，我可以无顾忌的盯着她看，尽管相貌和小姚一样，可是从里头出的气质，却和原来的小姚完全不同，她像是家猫一样慵懒。
她还是那么迷糊，只要我不注意，就能闹出乱子来。但是进入大厅的时候，还是能感到她的害怕，我把或好奇或惊诧的眼神统统用怒气顶了回去，把她护在身后，心中不免有一些开心，她还是信任我的。
在屋子里，她懒懒的不愿意自己脱鞋，我堂堂一位公子，竟然也心甘情愿的替她把鞋子脱下来，看着她和我笑闹时的笑容，我感觉，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当我轻声为她报着菜品的时候，看到她放松的表情，感觉空气里都是温馨的气氛。但她突然痛苦的神色，吓了我一跳，把了把脉，才知道是葵水来时的腹痛，她脸上满是痛苦，我急急得下楼去给她寻手炉，谁知客栈里只有一些劣等的炭，没办法，也只能先用着。回到房里一看，她竟然在哭，嘴里轻轻的呻吟，脸色惨白。我急忙将暖了的手炉递到她怀里，这才见她脸色缓了一些。
她语气微弱的、轻轻的埋怨我，我却只有喜悦，她在依赖我！我在她心里，是否也是重要的呢？
在我的轻声缓语中，但她渐渐睡去，面上带笑，禁不住在她的嘴角亲吻了一下，说不出的清甜。
我想，永远不走，就这样在她身边。
我感谢命运，把她带到我身边，尽管这样非常对不起小姚，尽管我不知道她是谁，来自哪里，可是我爱她。
我想，她是我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