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养在深闺人未识 ...
-
开到荼蘼花事了。
窗外是深春的雨，下得纷纷，空气里有花的香气，更浓重的是雨中泥土的清新，我扶着墙摸摸索索的靠在窗边，一遍一遍的深呼吸。
真是舒服啊！没有污染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没有过多的二氧化碳和硫化物，没有酸雨和臭氧层漏洞，世界都美好了一大截，如果……如果我要是能看见眼前的如斯美景，就更好了。
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我深深浅浅的打探中，知道现在是赵武灵王十四年，要说这个赵武灵王我也知道，在在位期间是个很有作为的明君，甚至一度威胁了后来的霸主——秦。这一段历史离我太过遥远，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脑海中有微略的印象。这个时代和现代完全不同，开始很不能适应，但渐渐的，也就融入了现在的生活。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其实我希望的就是能够平平凡凡的生活，入乡随俗的祈祷将来可能会嫁的人是个好人，然后让我不再孤单的直到死亡，本来嘛，我很懒，像那种拯救世界的活计，还是不要找我比较好。但我不知道我来到这里会改变什么，没办法，只能骑驴看帐本——走着瞧了……但是其实我已经瞧不见了……
再说说现在的我——孟姚小姑娘刚刚十六岁而已，是朝上大臣吴广的小女儿，我当时刚打听出“吴广”这个名字，吓得我差点把嘴里正在咽的药喷出去，后来才知道，此吴广非彼吴广也，真是把我吓得够呛。像是这种有钱人家里，最疼的就是小孩子了，这一个月中，我这个爹爹对我照顾的是无微不至，天天来看我，吴广现在的正夫人是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没有常常陪着我，但可以感觉她是很爱我的。原来的我，也有疼爱我的父母亲，但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久违了的父爱和母爱令我格外感动。原来的孟姚，似乎是个很骄扬跋扈的小女孩，而原来的我在朋友堆里是有了名的好脾气，所以当我笑着叫吴广“爹爹”的时候，旁边的小丫环把手里的茶都掉到了地上，而吴广只是笑着抱了抱我，轻声说：“爹的小孟姚，长大了呢。”在旁人眼中，恐怕会以为孟姚一撞之下成熟了不少，不过这倒是真的。
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两位姐姐都已经嫁出去了，至今也没有见过，而那位哥哥似乎是去打仗了，也不在家里。在这个全新的身体里，真真是返老还童呢。开始的几天不知道是融合的不好还是发烧，反正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是两三天后，在灌了一缸苦苦的中药后，我渐渐找回了十六岁的感受——但又和我的十六岁不太一样。十六岁，正是上高中的时候，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经常要熬夜熬到一两点钟，经受着来自父母、学校的各种各样的压力。而在这里，十六岁的我，只要乖乖地坐在屋子里就可以了，连吃个饭喝个水都不用自己动手，早有一群小丫环捧到面前，这是什么生活？原来的我因为不遵守生理规律，总是昼伏夜出，导致皮肤差得要命，身体也一直不怎么好，而孟姚的这个身体，确实有着满满的青春活力，而且相当健康，否则被这么撞了一下子怎么还能好好的由我来继承呢？最让我满意的就是，现在的我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其实我很喜欢长发，因为头发盖住后颈的感觉很安心，但是原来的我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头发留长了也不好看，只好一直梳着乱蓬蓬的短发。
除了看不见之外。
唉……看来圆满的生活总是要有缺憾才正常……像是RP这种东西啊，很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情况啊！
“小姚又在发呆，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今天我又给你带什么糖来了？”笑意盈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把正在神游两千年后的我吓了一跳，我猛地向旁边跳了一步，但是因为还是不太适应看不见东西，所以晃了晃就要摔倒，一双手轻轻托住了我的胳膊。我稳住了身子，转身向着声音的来源嗔道：“干什么啊，突然说话，可把我给唬着了。”
他拉着我慢慢走，带到一边扶我坐下，才笑着说：“还不是看你又在发呆。你原来总是吵吵闹闹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陪着你才开心，但最近总是在发呆，性子又变了好多，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听他似乎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开始像大妈一样絮絮叨叨：“你原来最喜欢闹着我带你出去，自从……自从眼睛看不见，你就从来不说要出去了。小姚，你不是怪我学艺不精，这么久也治不好你的眼睛吧？我……”
听他还要解释下去，我急急拦他：“说什么哪？我怎么会怪你？你整天跑来跑去就为了我这双眼睛，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啊！”
身边安静了好久，就到我以为他睡着了，才出声问：“大叔？赵成？成？你睡着了么？”
这才听见他低低的回答：“我只是在想，小姚，你原来从不对我说谢谢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我已经不是小姚了吧？
而这位公子成，是当今赵武灵王的叔叔，真的已经是大叔级的人物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多少岁了，也没敢问他，但对于我来说，还不都是从两千往上加。我不知道原来的小姚叫他什么，我现在也是不可能知道了，因为我又不可能冲到他面前问他：“我原来叫你什么来着？”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在努力地扮演好自己应该的角色。所以在斟酌了好久之后，我决定还是叫他赵成，有的时候也会叫他成，如果他惹得我不开心，我会坚定地叫他大叔——原来的孟姚似乎和他很要好，所以肯定不会叫他公子成的。其实，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和大概猜出他的年龄以后，我就吓得把第一次的花痴赶紧丢到了九霄云外，不知道把大叔这个称呼在心里喊了多少遍了，可一直没敢叫出口。我第一次叫他大叔是因为他不允许我到院子里走动，我一着急，脱口就叫出来了，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倒是轻声笑了笑，吓得我还以为他受什么刺激了呢，没听说过被叫大叔还会笑的，不过他好像并不很抵触这个称呼，所以我也就这样叫下去了。至于他和小姚是什么关系，我现在也不太能明白，这一个月来，一直是他在照顾我，给我看眼睛，在我吃药的时候可以突然变出甜甜的点心来，诱惑我把药喝下去——其实有咳嗽的病根的我，吃中药是司空见惯的了，不过……有点心吃毕竟是好的。照他的说法，和零零碎碎地偷听，他好像是个什么有名的神医的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经过这一个月的治疗，也没见我的眼睛好起来。但他从没对我有过什么不正常的行为，让我怀疑这位大叔是不是父性泛滥，把我当女儿疼爱的。
他对我的看管，那才叫事无巨细，列了好长的一串要求，害得我现在我在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连门都出不去。
我正想得出神，大叔摇了摇我：“小姚，你的眼睛，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也许真的是我学艺不精……”
我正想拦他，却又被他抢过了话：“小姚，我已经对王说了，我带你去找我师傅吧，让他治你的眼睛。小姚你听我说，我不喜欢每次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无神的不知道看哪里，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喜欢这样！原来说话，你都会瞪着眼睛看着我，让我觉得你就在我面前，是真实的。小姚，你不是说过以后要嫁给我么？我可不想要一个看不见的新娘，好么？小姚？”
什么？他说什么？我要嫁给他？开玩笑，一个比我大了两千多岁的作古了的人，我为什么要嫁给他？这是原来的小姚的心愿么？大叔，就是她喜欢的人么？怪不得他对我会这样好，纵容我，难道难道，这还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情况么？不会吧？照我的推断，大叔没四十也过了而立之年了，现在都没娶亲，却和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会有什么定情的可能？他喜欢小姚可能是真的，他对我好也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会出现什么嫁娶的问题吧？
他扶着我的肩膀轻轻晃我：“小姚，你知道么？原来看你任性，我总觉得生气，觉得是你不好，可是你那天突然跑出去被撞倒，我真的吓得……我感觉也被高高的撞飞起来，摔在了地上。小姚，这些日子里，你变了好多，变得温柔，会体贴别人的心思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像原来的你了，总让我觉得，你是虚幻的。小姚，是我不好，我答应你，不娶赵汶了，等治好你的眼睛，我们就成亲。”她声音渐渐地下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在细语：“你不是总想穿红色的衣服么？我们去做两件漂亮的红嫁衣，让小姚做我最漂亮的新娘，好不好？”
说着，他的嘴唇已经贴上了我的耳朵，我一惊，从他的怀抱中跳出来，却因为动作太快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我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着被他吻过的耳朵，触手的耳廓温润，半边脸颊都红得发烫，尽管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几乎能烧着的温度。
一双手托着我撑着地的手，轻轻地托起来，我从支撑着地变为靠在他的怀里。我还傻愣愣的在他刚才惊人的话语和举动中回不过神来，却听他轻叹了口气，揽着我轻声说：“你看，小姚，你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的你，听到我这番话，不知要多欢喜呢。而现在，你，居然在躲我。”我听他好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哀恸，他扶着我的手臂的手一紧，声音默然带上了一些逼迫：“现在的你，还是不是小姚？”我一愣，循着声音的方向“看”着他。“原来的小姚，不可能这么温顺，对我也不可能这么冷淡，或者，我应该问，你究竟是谁？而小姚，又在哪里？”
我彻底傻了，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复低下头一声不吭，他也不逼我，只是轻轻揽着我，这时，一个丫鬟闯了进来，看见我们这么暧昧的坐在地上，竟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听见她换了茶水，又出去了。我不由在心里哀叹，天啊，想必孟姚之前和公子成肯定有过不少这样的举动，如今连个小丫环都见怪不怪了，那吴广和夫人肯定也知道，我若惹了他这个大人物，以后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摸索着拽住他的衣袖，脑子里掠过了千万个想法，轻声说：“成，我就是孟姚，就是你的小姚啊！我本以为，你想娶汶姐姐，是因为她比我温柔，又知书达礼。我以为，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子，所以我想努力成为你喜欢的样子。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竟然会怀疑我……”眨眨眼睛挤出逼了好久的眼泪，我猜想自己现在的形象虽比不上梨花带雨，但也应算是楚楚可怜了。
听他说的赵汶，也姓赵，估计至少是个公主之类的角儿，想必应该是那种温顺有理的女孩子，自然和胡搅蛮缠的孟姚不一样。所以用可怜的模样打动他应该是有戏的——如果他真的爱小姚，爱一个人，最基础的不就是信任么？我这是在跟他拼，也是在和自己拼。
只听他轻轻叹了声气，说到：“小姚，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刚才……刚才吓到你了吧？起来吧，地上凉。”说着自己先站起来，又一用力，把我也拽了起来。我刚长舒一口气，想大喊“过关”的时候，不防重心不稳又跌进了他的怀里。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怕这位痴心痴情的大叔做出什么诡异的举动，这样的话，我一定会不顾穿帮的危险拒绝他的，那可就麻烦得紧了。没想到他只是给我捋了捋头发，就像往常一样拿出了药，看着我吃下，然后说了一会子话，逗我笑了一起，就道别走了。
一切都像平常一样，连最后那句“小姚，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都一模一样。
但是我知道，当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我的房前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养在深闺人未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