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姬传》含忘机

152、第二十五章

　　留下来的四个人，或是真为她的才学倾倒，或外族不介意她女子的身份，或受她赏识将入赫弈幕府，总之便是真正有用之人了。
　　郑焱这个不速之客，虽然给她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却也大大缩短了她选取心腹的时间。
　　左宰、右宰和太宰之间的三权分立暂时被打破，右宰离都，郑焱此举，便是左宰和太宰之间政斗的朝外延续。
　　果不其然，当日午后，辰帝密诏卿矣入宫。

　　“砰！”赫弈一拳锤在案上，惊翻了茶水，打湿了竹简，鹰眼中冒着熊熊怒火，“郑丑彧！”
　　苏澈站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放心罢，她这么聪明。”
　　赫弈的眉头皱成沟壑：“那是姬辰！”那是真正诡异莫测，笑面两刀的鬼帝！
　　“不过子璋，我确有一问。”苏澈看他，眸光闪烁。
　　赫弈被他看得莫名，移开眼：“说。”
　　“你这怒，到底是郑丑彧害你被帝君怀疑，”苏澈顿了顿，因为要特别顾着他的表情，“还是为着，他害卿矣涉险呢？”
　　赫弈的表情微怔，苏澈却将笑容划得更大。
　　赫弈不觉好笑，哼笑一声：“这女人如今和我在一条船上，前者后者，有什么区别？”
　　苏澈点头中肯：“太宰大人，言之有理。”

　　金族帝宫，大殿旁。
　　“臣，拜见帝君。”卿矣向姬辰行稽首大礼。
　　“哎呦，爱卿这是做什么，快赐座。”姬辰见她行大礼，竟一下子站起他微胖的身躯，而后想起自己在高台之上，于是指着侍者下去扶起卿矣。
　　卿矣已自行起身，宫娥引她入一旁的座。
　　“卿，请。”姬辰微笑着，唇畔的媒婆痣和着微弯的眼角一起显得和蔼可亲。
　　卿矣拿起案上的茶，饮了一口，已不是当初的奶茶，这清香的滋味倒像是南方的茶。
　　姬辰便道：“如何？”
　　卿矣微笑：“南茶清冽，臣猜，是苏子幽苏先生带来的罢。”
　　“不错。”姬辰大喜而笑。
　　趁着卿矣再饮一口，放下茶盏之际，姬辰又亲切地关怀道：“如何？卿来这几个月，吃穿住宿可还习惯？赫子璋那小子要敢亏待你，本君第一个拿他问罪。”
　　卿矣露齿一笑：“多谢帝君关怀，臣很是适应。再者又有帝君派人时常照拂，臣感激不尽。”
　　“那便好。”姬辰爽朗一笑。
　　卿矣又饮了一口茶，便要见底了。一时无人说话，这原本轻松的气氛便将潜藏的紧张感透了出来。
　　“哎，卿，你可真令本君为难呐。”姬辰看着她，突然不住叹息，就像一个长者看到晚辈犯错时的无奈。
　　正题终于来了。卿矣心道，这位帝者经常是喜欢拐弯抹角，在不知不觉中再给你来上一炮。
　　“帝君，臣知错。”卿矣将那空杯放在案上，直起身来向高位上的姬辰挽了个礼，颔首低眉。
　　“卿呐，你明明知道我族的律法——上回太史公举荐，本君不好拂了老臣的面子，更不愿我族珍贵典籍流失，这才同意你参政。”姬辰语重心长地说。
　　“是，臣知道帝君良苦用心。”
　　“城北学府的事，到底是苏赫二人办的。他二人皆是本君结义兄弟，本君也不好太拂了他们的面子，所以对你之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是，臣感激不尽。”卿矣再道。
　　“但此番郑左宰横插一脚，闹得人尽皆知，本君却再不好装作看不见了。”姬辰说着眼色沉下来。
　　卿矣仍然低着头：“臣，任凭帝君处置。”
　　“哎，”姬辰仍值壮年，今个却叹息了不下数次，白白老了几十岁。
　　“不过帝君，”卿矣抬头看向姬辰，但见姬辰虽叹着气，可面上那敦厚的表情却是波澜无动，她微微一笑，续道，“自上次帝君单独召见臣下，至今已有几月之久。臣在赫弈身边，到底有些收获。”
　　“哦？”姬辰的眉微抖，不过仍泰然道，“卿且说来。”
　　“其一，赫弈在人前对臣百般爱护，是个夫妻情深的摸样。在府里却是对臣不闻不问，有时他心情不好，臣去见他，便是怒言相对。臣恐无法获取他的信任。”
　　“啊……”姬辰闻言沉吟，随后笑笑宽慰她，“你别看他是个风流种，府中妾室可以与本君的后宫媲美，且经常流连青馆酒楼。实则是个痴情种，他对心族太史允氏的余情未了，以为是你坏了他的好姻缘，这才把气撒在你身上。”
　　“竟是这样……”卿矣呢喃。
　　“卿曾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族相，本君知道，为他妻室是委屈了你。”姬辰好言相劝着说，“但卿不妨放下架子来，柔声安慰他两句，时间长了，他自会忘了允氏，全心于你。”
　　卿矣低首不言。
　　姬辰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了。
　　沉默良晌，卿矣才再次开口：“其二，他经常出入酒楼青馆，与掌有军事官员来往。臣恐他已在密谋反君。”
　　“嗯……”姬辰再次陷入沉吟，看着卿矣的眸色有些低沉，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赫氏有自己的兵，此时不好下定论。本君会详查。”
　　卿矣点点头，续道：“最后，赫弈与郑焱虽在朝堂上政见有不和之处；在野，二人却是经常会面。臣入学府教书，乃托苏子幽之故，赫弈知晓后不便对结拜兄弟动怒，便寻了郑丑彧来说破我的身份。”
　　姬辰的眸子幽转，看着她。
　　“故依臣鄙见，”卿矣起身拜礼，“帝君您的分权制衡之策，恐怕已经破了。”
　　最后一句话出，姬辰的眸色的深度已全部沉到海底。
　　卿矣抬头来时，他却是一瞬间收敛怒意，转怒为笑：“卿啊，果然是卿。”
　　卿矣抱着礼再次将头低入大袖后面。
　　“好啊，卿此番之语让本君犹如醍醐灌顶。”姬辰笑着激赏她，不过转语又是沉吟，“但到底你这事要给本君的朝臣和族民一个交代，本君只能委屈你在宫里多住几日，跟着本君的帝妃们，学学怎么做金族的女人。”
　　“是。”卿矣再稽首，“臣谢帝君，帝君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