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姬传》含忘机

114、第九章

　　夜，子虚帐中。
　　“三日之后的夜，镇星运行到房宿三星之间，对应地上的分野便是心火边境。”卿矣对子虚道，“你可还记得心火边境的磁山。”
　　子虚点头：“记得。”
　　卿矣又道：“明日，子虚和常昊带兵去搬运磁石，按照阵法图布阵。”
　　“是。”子虚和常昊得令。
　　“至于掩护，我们需给赫弈制造撤兵的假象。”
　　少彦道：“磁山离大营不远，明日我与沈秘带兵掩护司林和司星，让赫弈误以为我们是去求救兵。”
　　卿矣点头，表示中肯。
　　妊峥道：“大人，可有用到我的地方？”
　　卿矣道：“峥皇明日假意返回土族，埋伏半途。在第三日的夜晚，待赫弈出兵之后，从后围攻，与我火族形成夹攻之势。”
　　“好。”妊峥道。
　　“只是大人……”常昊忽然皱着眉头问，“这阵法图被盗，金族悉知阵法，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有用么？”
　　此言一出，满座无声，其实这也是众将埋藏在心中最大的担忧。
　　“有用。”
　　卿矣说。
　　“有用。”她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让众将安了心。
　　也不知为何，看着一个弱小的女子坐在他们主将的座位上，听着她不假思索、自信冷静的声音，他们好像受到了指引，没有一丝不甘，没有一点委屈，方才的怀疑全部都被风驱散了。他们只知道：这是太傅大人，大人说能成功，那便一定能成功。
　　“末将愿追随太傅大人，为将军报仇！”少彦首先直起身，抱手而呼。
　　接着，众人亦道：“末将愿追随太傅大人！为将军报仇！”
　　低沉而愤起的声音也让卿矣为之震动，这是她火族的热血男儿。

　　三军易帅，夫轩将主将之职移交子虚。
　　十月初八的傍晚，天边的红霞仿佛火烧起来一般，沙丘之顶，嫣红的枫叶火虎旗迎风飘扬。
　　卿矣一身火衣站在夕阳之下，面对万千排列得整齐的火族将士；身边，子虚披甲戴袍，将他削瘦的身躯包裹得结实，他手中握着的长剑是夫轩的佩剑——那柄木族制造的玄铁剑。身后，少彦、常昊、沈秘等副将挺身而立，表情严肃庄重。
　　卿矣手中拿着一只椭圆的玄机，它可以放大她的声音，让方圆之中的士兵都听到她的声音。
　　“我火族勇敢的将士们！”
　　玄机将她的声音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将士们抬头，看着沙丘上那个红衣女子，夕阳在西边落下，她仿佛就是朝阳，在东边的丘上升起，指引火族的崛起——
　　“金族的野心九州皆知，我火族在金族的野心步步紧逼之下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我们必须打赢这一仗，为将军报仇！更为守护我们内地的族人！今夜——就让我们与金族做一个了断！”
　　话音落，将士们高涨的情绪化作怒声如虎啸般发出，震天动地。
　　少彦大喊：“鸣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殷殷之枫，著我战袍！保家卫族，舍我其谁？”
　　“殷殷之枫，融我以血！火虎咆哮，为师而战！”
　　“殷殷之枫，著我战袍——”

　　战鼓擂擂，战歌激扬。卿矣挺身站在风中，一颗心仿佛被这震动天地的声音托到了天，俯看千里荒漠，红色战袍的火族士兵像一颗颗星火，燎原而去——

　　夜降临了，月出鸦藏。
　　“快！跟上，就是今夜，一举歼灭火族！”高婪的声音在军队中响起。

　　“大人，金族就要进入我们布的阵法中了。”常昊用瞭望镜看着金族士兵马蹄踏尘烟滚滚而来。
　　少彦道：“据探者来报，今日金族向帝都请求的十支援兵到了。”
　　卿矣笑了：“无妨，来得越多越好，都让他们有去无回。”
　　月光清冷地洒在卿矣的脸上，她的笑意也是那么得寒凉，她的心在上战场以后就已经冻结为冰了。她珍视每一个九州子民的性命，但她知道，没有死亡就换不来和平。
　　星辰都会远去，何况是人？生死存亡，千转轮回，不过自然之道。
　　她手中的罗盘转动，子虚抬头望天，道：“还有一刻，镇星便会到位。”
　　“下令将士整装待命！”

　　金族已进入陨铁布置的阵法之中，赫弈勒马，已经看到了周围放置的陨铁石，他下令：“将这几块石头砸毁！”
　　“是！”
　　高婪却大笑道：“火族撤兵还在途中布下埋伏，真是垂死挣扎！”
　　赫弈沉了鹰眸，道：“都给我小心行事！”
　　话音刚落，赫弈只觉夜空中忽然闪现一道亮光，紧接着头脑闪过一瞬的晕眩。他摇了摇头，身下的马有些晃荡，他一勒缰绳，再去看那些砸石头的士兵，他们在砸石头，可是砸了半天半人高石头都没有被砸下一个角……
　　他正疑惑之际，突然有士兵大喊：“不好！火军从后方来了！”赫弈一转马头，只见他们来的方向一排排火族士兵向他们冲来——
　　“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埋伏在那里的？”赫弈心下疑惑，拔出剑对王桑道，“寅伯，你去解决那群火族人！其他人随我继续进攻——”
　　“是！”王桑得令，带领军队掉头向火族军队冲去。

　　“时辰已到！”卿矣看着手中的罗盘，下令，“出发！”
　　子虚拔出剑，对着苍空发令：“将士们，冲啊——”
　　“杀啊！”
　　火族的铁骑，日行车，一齐向金兵杀去。
　　赫弈策马，见前方又是大批火兵冲来，而后面王桑已带去一批兵马对付火兵。显然金族已被火族两面夹击，于金族不利。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赫弈下令：“冲——”
　　金兵亦举着金熊大旗，大喊着冲去。

　　夜中沙漠里杀成一片，黄的土染成血色，血水化作少有的河。
　　赫弈的刀喝饱了血，可是他却越想越不对劲，就在他走神之际，他的手臂一疼，他立刻挥刀过去——火族的副将已被他斩首落马。他再回神，士兵们已经乱了套了。
　　火光中，他分不清是红衣还是金衣的士兵打杀在一起，副将来向他汇报：“主公！我们已经分不清敌我了，你知道哪个是金兵哪个是火兵吗？”
　　“我们分不清难道火族分得清？”
　　“看上去他们好像分得清！”副将道，“主公，这一定是石头阵法的作用，我们先退出去罢！”
　　“鸣鼓，后退！”赫弈下令。

　　卿矣用瞭望镜看到金兵后退，她从腰间取出比翼匕，对准了金族的熊旗——
　　“咻——”
　　旗上的熊被玄机暗镖射出一个大窟窿，赫弈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沙丘上的卿矣。他的鹰眼深下去，抿唇，继续后退。
　　“报——主公”王桑身边的将士来报，“主公，我们在半途遭遇土族人的埋伏，损失惨重，可是前方的火族人还是向我们杀来。”
　　“主公，这如何是好，我们被围攻了！”
　　赫弈的太阳穴怦怦直跳，回头看去，后边的火族人冲杀叫喊着追来，马蹄声震动地面；再去看前面，火族人一排排冲来，却没有一点声响——
　　是距离很远么？他们是偷袭大营的？还是怎么回事？
　　“今日已中火族圈套，无胜算可言。谁带兵杀出一条出路？”赫弈道。
　　“末将愿往！”一副将道，“末将愿去前战支援王桑将军。”
　　“好！”赫弈道，“众将跟随李副将而行！”
　　“是！”

　　前战，王桑带领剩余兵马逃出埋伏杀向妊峥土族将兵，然土族将兵不精，被王桑剿灭，妊峥受伤逃亡。而此时，王桑的人马也为数不多，再看前方大批火兵还没杀死一个。王桑一咬牙，豁出这条性命带着剩余的将士冲去——然而，当他挥长戟斩向火族士兵时，却斩了个空。
　　少彦骑在马上向前冲却无视了他，王桑一勒马，回头，却什么也不见了。空荡荡的沙漠，哪里还有火族士兵的一个影子。
　　“怎么回事？”王桑怪道，“中邪了么？”说完，立刻策马回去与赫弈回合。
　　而那方的赫弈，见火兵而来也是如此下令上前迎战，杀到的却是幻像。众将皆慌，以为自己中了邪，遇见了鬼怪，都吓得弃甲曳兵。
　　赫弈这才想起，这像是苏澈和他说的，沙漠之中或是海上常会遇见的“海市蜃楼”。
　　他大声道：“不要惊慌，前方的火兵都是假的，用来迷惑我们的！众将听令，振作士气！”
　　可是士气已失，待真正的火兵追上来时，金族已无力应对了。
　　“撤退！”赫弈下令，金族鸣鼓撤兵。金族的士兵训练有素，即便战场无法打赢，撤退仍然井然有序。
　　见此，子虚抬手，让火族止步，舒了口气，道：“走吧，我们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