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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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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月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似个没事儿人似的,转过头来,和江海韵亲亲密密的混在一处。倒把江如玫撩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垂着头坐着,神色寂寥,活脱脱就是一个淡色影子的小可怜。
江如蘅懂事儿之后就百般的看不上江海月这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傻瓜,没少明里暗里的挤兑江海月,只是江海月应对她,要么反唇相讥回来,要么就是根本不理她。让江如蘅很是挫败。加上从前大姑娘江海珞还未出嫁之时,就偏帮着江海月,没少教训江如蘅不要去招惹江海月。后来江海珞去了,又多了一个江海韵,更是一个爆炭性子,成日的和江海月裹在一处,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现在见着两人把江如玫撇在一边,兀自说的开心,心里不知怎的突的就窜出一股火来,嘴巴克制不住的尖声道:“三妹五妹倒是自己个儿聊得开心,倒是把四妹妹撇在一边了,看四妹妹的样子,可见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我真是替四妹妹伤心,人就坐在旁边呢,倒像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似的。”
江海月惊讶的瞪着眼睛看面目冷然的江如蘅,只觉得今日的江如蘅莫不是吃错了药,胆子大的能包天了。老夫人还未曾说什么呢,江如蘅就这样巴巴的跳出来,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开口就不客气的数落她们两个。漫说江如蘅只是个庶女,本就没资格管教她们,即便她现在嫁进了成州都督府,做了官家夫人,也轮不到她这般指着鼻子的教训。
江海韵冷笑一声,手上拨弄珠串的动作快了些,指甲刮在柔润的珠子上,擦出两声细细的脆响。
“二姐姐想是当家做主惯了,在都督府里不过瘾,耍威风耍到家里来了。”江海韵侧头眼睛冷肃的盯着江如蘅,“奶奶还未发话管我们呢,你来充什么大瓣蒜。想教训我,你还不够格。”
江如蘅一下就红了眼睛,手指用力的攥着朱红的帕子,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显见是气的很了。眼中沁出两朵泪花,娇弱的伏在老夫人的怀里,轻轻啜泣道:“奶奶,您看三妹,我不过是忧心她日后在人前也是这般对待姊妹,恐叫人说咱们府上不懂孝悌友爱罢了,她就拿这么诛心的话来挤兑我。”
话才出口,江如蘅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看着江海月那张脸,心头就是一阵按捺不住的怒火。且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只能借着担忧姊妹之间的友爱,先哭诉一番,把话先揭过去。
“我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需好好地管着你自己,就算是帮了府上的大忙了。”江海韵听着江如蘅的哭声就烦躁,恨不得上去就把江如蘅拉着丢在池子里,冷上三天三夜。免得一直看着她在眼前晃荡,心里不舒坦。
江海月兴致缺缺的扔了手上的银叉子,低声说道:“四姐姐性子安静,我又是个大大咧咧不尊礼仪的,四姐姐孝顺,想着奶奶舒坦和乐还想不过来呢,如何能有闲心和我在一处瞎混。也只有三姐姐还能包容我的混账性子,和我说上两句话罢了。”
江海月真是烦透了这个不时就要挑她刺儿的二姐,今日在鹤松堂接着来了两回,真是要把她的脾气磨个干净才算完。碍着在老夫人面前,江海月说话也不能太粗暴,只能咬着字儿的道:“何况我与四姐姐一贯就是这样相处的,若是姐姐看不惯,只管直说就是,何必打着这么冠冕堂皇的旗号,在奶奶面前给我难堪呢。”
江海韵诧异的瞟了一眼江海月,没想到江海月今天竟然不打算在人前给江如蘅面子了,直接这般撕撸开,叫江如蘅下不来台。
江如蘅真是恨煞江海月了,想要咬牙说些什么,只是眼角余光瞥见老夫人的脸色,到底只能强把怒气咽回去,皮笑肉不笑的勉强接了一句,“今日是姐姐孟浪了,一会儿给两位妹妹赔罪。”
老夫人脸上笑意不变,似是没察觉三姐妹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慈和的笑道:“你们姐妹之间偶尔吵嘴也没什么的,互相赔礼把这一章揭过去就算完了,日后相见也能好好相处。只是有一点,万不能作出什么阴损卑劣的事情来。”
说着转过头来轻拍了拍江如蘅的手背,语气和缓的道:“你今日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五丫头她年纪小,她娘又宠她,嘴上没个章程。你是姐姐,不必和五丫头计较,晚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陪奶奶说话。”
这意思,便是要息事宁人,叫江如蘅算了。江如蘅心气不顺的挑了挑眉毛,好歹是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脸色难看的带着身边的丫头走了。
屋里只留着江海韵三姐妹,老夫人也没了刚才慈和软和的样子,隐了笑意,抿了一口茶水,晾着三姊妹安静的坐在堂下。待看将江海月眼睛乱转,坐不住了,才缓缓地开口说话。
“和二丫头吵架,你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平日我也懒得说你们,只要不过火,也就当做小女儿家的口角也便罢了。可刚才听听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老夫人“啪”的一声吧茶盏顿在炕几上,眼睛里似是蒙了一层浮冰,冷飕飕的扫了一眼低着头装鹌鹑的几人。
“你们大姐刚封了太子妃,正是风口浪尖儿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家的一举一动。不要你们软了性子委曲求全,好歹在明面儿上给我把姊妹相亲的戏码给我做足了。也省得旁人拿了你们的错处大肆宣扬,到时候既伤了你们姑娘家的面子,又让你大姐姐脸上无光。”
江海韵张口就要说些什么,被江海月一把按住了,垂着头乖乖的听着老夫人训话。老夫人把江海月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满意的曲了一下,口中却是毫不留情的数落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人放出来。
外头的天气已经放晴了,灰蒙蒙的堆了厚重的云彩的天穹上,难得的出了一缕淡色的阳光,不见暖意的洒在身上,倒是把刚出门的江海月冻得一个哆嗦。
蝶衣紧张的忙把鹤氅给她披上,又满满的重新换了滚烫的热炭,让江海月抱着,一路上盯着江海月的脸色,见到了屋里也不见什么不舒服,才算是放了一半儿的心。
江海韵把青芜撂在门口不管她,熟门熟路的跟着进来,见江海月被丫鬟推着裹在被窝里,又苦着脸的喝了一盏热热的姜汤,心头也一阵的疲软。叫丫鬟帮着除了身上的首饰簪环,也跟着钻到江海月的被窝里,暖烘烘的烤着身上,才觉得活了过来。
“还是你这里舒服,丫鬟也贴心懂事,像供着一个佛爷似的供着你。哪里像我那儿,乱的就差上演一出宫心计了。”江海韵伸手撩了一把江海月散下来头发,丝滑柔软,带着点子冰雪的凉意,搭在手上,凉沁沁的让人爱不释手。
江海月坐不住的在床头的高几上拉了一卷书册过来,嘴里含着一颗酸梅做的蜜糖,靠在垫起来的引枕上,哗啦啦的翻着书。听见江海韵意兴阑珊的话,丢了手上的书,转过头兴致勃勃的问:“今日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一贯看重青芜,从未见过你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可是她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旁边开着一点缝隙的窗格外头送进来一点凉风,吹得放下来的嫩绿色的帐子轻轻撩动,江海韵黑嗔嗔的眼睛里逐渐凝起尖锐的冷芒,手上的红玉佛陀珠串转的愈发的快了。
“我从前只觉青芜行事稳重,自有章法,能服帖的把一屋子的丫头管好。在我面前也是时时谨慎,未曾有过骄狂的时候。我还想着青芜衷心为我,辛辛苦苦的伺候了我这么些年,日后叫我母亲帮着寻一个好出路。”江海韵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手指捏着腕上的珠串隐隐能见一点用力过度的青白,眼睛里也似是散出锋锐的厉光,冷冷的把眼神虚落在站在卧房外边等着吩咐的青芜。
“未曾想到,人家早就已经找好了自己的出路,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江海月真是要急死了,说了这么半天,终究也是不知道青芜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般生气。
“你倒是快点说呀,藏着掖着的。青芜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莫不是她背着你勾搭上了别的主子?还是看上了大哥哥,做了什么恬不知耻的事儿来。”
江海韵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好奇的睁着一双溜圆的杏眼的江海月,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些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若是叫二婶知道了,只怕有你的好处。”
“她那点儿姿色品格,做个服侍人的丫鬟,倒也罢了,若说是想要勾搭我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江海韵当初选中青芜,一是为了青芜为人老实妥帖,二就是青芜长得不甚娇俏,在寒月关这个没什么美人儿的地方,都只能算作是普通的颜色。不能够做出什么仗着自己美貌,就勾引家中男主人的事儿来。只是没想到,青芜没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儿,倒是野心抱负不小,直接搭上了江如蘅。
“她本事大了去了,直接搭上了江如蘅,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久,我都未曾发现,若不是偶然看见她和江如蘅打发来送士仪的人交往过密,只怕我都不知道,她竟然是江如蘅埋在我身边的棋子。”江海韵说起此事当真是恨得心头滴血,她在青芜身上花了多少心思,甚至是手把手的教着青芜如何降服下头的人,到头来,这个她寄予厚望的人却是旁人的暗线,如何能叫江海韵不觉得满心愤恨。
江海韵想起今日早上江如蘅那副装模作样的娇弱模样,就觉得心头一阵作呕,腮帮子咬的紧紧地恨声道:“这么多年倒是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竟能让青芜在她离了家之后,还能这般乖乖的听话做事。这控制人心的手段,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江海月倒是觉得江如蘅没那么算无遗策,若江如蘅真的那般的智计百出,让人无出左右的话,还在家中的时候,江如蘅就不会让江海月弄得十次有九次都下不来台了。
江海月扯了扯江海韵的手臂,轻声道:“我倒觉得江如蘅没那么聪明,若说是她有奇谋,倒也还罢了,若说她是算计人心于千里之外,那倒是无稽之谈了。我觉得,倒有可能是她拿住了青芜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要挟她帮着做事。”
这么一说,江海韵倒是想起来了,青芜在没来之前她派人打听过青芜。青芜本是商州的一个卖香料的小老板的女儿,后来因为家中遭歹人抢劫,一家子人都被匪徒屠戮殆尽,只剩着青芜一个人逃了出来。
一路艰难的走到了寒月关这儿,自己插了个草标,在奴隶场上一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好在青芜跟的这个牙婆是个性子尚好的,把青芜卖到了江府,成了她屋子里的丫头。后来更是成了她身边第一得用的执事丫头,在江府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只是一段时日,江海韵却发觉青芜做事心不在焉,似是出了什么烦心事。江海韵想着青芜伺候的辛苦,特特放了她几天的假,果然回来之后便再无神思不属的模样,做事愈发的勤谨起来。
江海韵微微抽了一口冷气,眼睛微微抖了两下,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就这么三日时间,她就下定决心要把我卖了!?”
“我待她也算不薄,就因为江如蘅抓了她的把柄,她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把我的消息给卖出去了!”江海韵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抓着江海月素白的衣袖上的一点染了淡色花汁的指甲,似是一点碎心的斑驳痕迹,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
江海月拍了拍她的背,垂着眼睛轻声安慰道:“世上人心百变莫测,岂是你对她好,就能一定得到好报那样简单呢。”
“非是你对她不尽情意,而是她本就没有把你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她颠沛流离,见过人心黑暗,历经世事无常,如何能一心信任你。何况她在你这儿签的是活契,时日到了,她总可以出去,另寻出路。姐姐大可不必这样伤心,人要是打定主意背叛一个人,那是再怎样防范,也防范不住的。”江海月伸手抚了抚江海韵苍白的眉眼,这位三姐姐在她眼里,一向是飞扬肆意的,比之她,又多了几分雍容的漫不经心。一切,在她的手中,都是游刃有余的。还从未见过她,这样伤心的模样。
“姐姐可把这件事情告诉伯娘了么?伯娘掌管整个江府十多年,定有手段能让青芜吐口。”
江海韵闭着眼睛,缓了口气,借着江海月的力道坐起身来,靠在引枕上,乌发凝如一匹缎子似的散在肩上,浓艳锋利的眉眼上,带着熹微杀伐决断的果决。
“这件事我不想告诉母亲,我要亲自让这个背主忘恩的东西,把卖出去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江海韵想起就住在雪宁院的江如蘅,饱满红艳的唇慢慢绽出一抹冰凉妩媚的笑意,“她不是喜欢收买我身边的人么,那这次,就让她,一次买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