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关山》葡萄七子

12、第十二章

　　徐蕊眸光闪烁的看着周娇长袖善舞的在一众夫人之见周旋，不得不承认周娇实在是一个教长辈由不住喜欢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大半都不会太得夫君的疼爱喜欢，相敬如宾都是常事。这次来，她见姑母有意让周娇和大哥相处，许是打着要叫周娇嫁到娘家来，亲上加亲。
　　只是徐蕊却是不喜欢周娇做自己的嫂子的，她心中的嫂子的人选，另有其人。本就没有太多的喜欢周娇，现在因着这层缘故，更是不想在周娇身边待着，眼巴巴的看她四处逢源，赢得满堂彩。硬生生的把一个折月节弄成了她的扬名之地。
　　徐蕊找了个借口悄悄起身离开，遍寻不到江海月的身影，奇怪的“咦”了一声。
　　“你们主子呢，怎的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人待着。”徐蕊拍了一下墨絮的肩膀，吓得墨絮抖了一下肩膀，瑟缩的转过身来，瞧见是徐蕊，才庆幸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徐姑娘，倒把我吓一跳。”墨絮脸上还带着一点激动地绯红，眼睛水波盈盈，嘴角还带着一点甜蜜的笑意。极力的掩饰，也一样的透着一股子少女的春/意。显然是看上了场中的哪个少年郎。
　　徐蕊也不揭穿，只笑着问道：“你们主子去哪儿了，刚才还看见在这儿呢，这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墨絮敛了脸上的笑意，温婉的道：“我们姑娘和三姑娘一齐去半月湖边儿上的方卉亭去了，打算先练练，免得到时候上了冰场，手忙脚乱的闹笑话。本是想着邀您一齐去的，看你伴在周姑娘身边，不得空，所以就先去了。”
　　徐蕊丧气的叹了一声，咬着唇的想要埋怨一句，想起这还在人多口杂的地方，只得忍耐下来，别了墨絮，往方卉亭去了。
　　半月湖因着像半个月牙，因此得名。往日一望无垠的银白色的不毛之地，现在一片彩旗烈烈，遮天蔽日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坚硬的鞋履在厚厚的冰层上碰撞的声响，交杂在一处。离得近了，耳朵便是一阵不适的生疼。旁边还站着几个军汉，一脸兴致的围在场子边儿上，防着出了什么变故，好上去疏散处理。现在些微懒散的靠在一杆长/枪上，跟着喊着号子助威。
　　徐蕊眼睛略略的瞥了一眼场上你来我往的人，果不其然，最前头一马当先的拿着一个红绣球的就是自家二哥，不由得意的笑了。
　　“二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叫人喜欢，有了他，咱们家从来都是折月节上最受瞩目的人家。现在屋子里还放着往年折月节下放下来的各色奖励，也不见他拿出去用，白白的占了一个屋子。”
　　静心知道徐蕊不过是嘴上抱怨罢了，实际上心中不知道有多美，所以抿嘴一笑的赞道：“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物什，咱们府上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没有。珍贵的是二公子在将军面前得脸，每年都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无人可与其争锋。奴婢私下里不知道听见多少姑娘小姐打听二公子呢，可见咱们二公子的丰神俊逸。”
　　徐蕊往常听见这样的华，定是开怀眉欢眼笑，这次听了却一反常态的不见欢喜之色，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哦，是么。这些人都向你打听什么了？”
　　静心捏不准徐蕊的心绪，腹内过了一遍，轻描淡写的道：“与以往的并无什么不同，都是问些咱们二公子可有意中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喜好什么的罢了。”
　　“这些人可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一天到晚的只会盯着别人家的好男子看，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叫人看上。”徐蕊挑着眼角，似是含着一点不明的意味，轻轻地哼了一句。随即再不言语，脚步匆忙的往方卉亭的一道斜桥上过去。
　　方卉亭就在半月湖不远处，十分寒酸的一个亭子，比不得冰心楼的精致大气，就连徐家家中最荒凉的一个小榭也比它精致得多。只是这里还是阿月带着她来玩儿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去处。这里远离人烟，却又看得见道上的人来人往，且这里多荒废，只是因着这里长得几株寒梅叫阿月惦记上了，久而久之的也就把这里收拾得像是自己的一处秘密处所一般。
　　还未走近就听见几声清越流畅的冰面摩擦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越的娇笑声。枝头上绽着几朵根部带着点儿黄色的花苞，半开的花蕊上藏着一点雪粒子，流过一道灿亮的光晕。枝叶重叠之中，徐蕊隐约能看清一个绰约的人影，身上穿着一件香妃色的半臂斗篷，裹着里头的一件嫩黄色的胡装，巴掌大的腰带勒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高高束起来的长发用银白的箍子箍了，只看背影就是一个英气十足的美人。
　　徐蕊不屑的移了眼睛，江海韵也就只有一身皮相可以用来唬人了，内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阴暗肮脏呢。
　　不大的冰面儿上飞旋着一个珊瑚色的人影，旋转而来的冰刃挂着冰面的声响，就是阿月发出来的。
　　徐蕊拨开面前的一树垂得低低的花枝，叫静心扶着自己踩着几个十块石头垒起来的阶梯下去，江海韵就站在斜桥前边儿的白玉石台阶上，她才不想自她身边走过去，免得闻见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静心提着心小心的拉着徐蕊的手，生怕她脚下一滑，就摔在地冰上。好在徐蕊和江海月混的久了，也不似儿时一般的四体不勤，这点儿在冰面儿上稳住的功夫还是有的。
　　下去就看见江海月在冰面儿上撒欢的跑，头上绑着头发的红绳随着动作在半空里来回旋转，最末端的流苏更是被风吹的散了原先的样子，毛躁躁的炸成一团海葵的模样。
　　徐蕊不禁笑出声儿来，“你这样子是多久没出来放风了，怎么跟个关了十天半个月的，跟没见着外头的风一样的囚徒一般。”
　　江海月听见声音，喘着气的慢慢停下来，脸上蒙着一层汗，被冷风一刮，就成了细碎的冰珠，一颗一颗的黏在脸上，把江海月弄得宛如冰石雕凿的人似的。
　　“我哪儿像你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待上一个月也不觉得憋闷，我是觉得三天不出门溜上一圈，我这身上就跟得了病一般的，哪儿哪儿都不舒坦。”江海月舒服的转了转脖子，憋了好几日的郁闷总算是发泄完了，现在只觉得看谁都是漂亮俊气的。就算是江如蘅现在在她面前冷嘲热讽，也能笑眯眯的怼回去。
　　徐蕊蹙眉，这个天气，很快就凉下来了，阿月身上穿的这样的单薄，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得了风寒。正要扯了身上的披风裹上去，就见一只手伸过来，妥帖的把一件朱红色的昭君套给裹了上去。
　　却原来是台阶上站着的江海韵，低垂着眉，温婉贤淑的把衣褶给抹平了，一边细细的叮嘱道：“你时时都是这样的练习着的，何苦这大冷天儿的跑出来又要重新走上一遭，我看你就是待不住。到时候得了风寒，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我看有谁来救你！”
　　徐蕊斜睨着不住忙活的江海韵道：“阿月可是要在折月节上夺魁的人，现在练习，也是为了把身子活动开，一会儿子能更好的在场上表演。不像你~身上穿的是齐全了，实际还不是站在边儿上看看而已。你这样的，自然是不用活动，只需舒舒服服的站在一旁看着就是。何苦这样巴巴的跑上来，叫人笑话呢。”
　　“若这话不是你提及阿月，我只当你是巴不得那人得病，好早日驾鹤西去。你与阿月相交数年，是最亲密不过的姐妹，这样话说着你也不觉得亏心么。”江海月一点儿也不怕徐蕊的胡搅蛮缠，口舌一转，就冷笑的说：“这样的天气，阿月这样的跑动，早就是一身的汗，骤然吹了冷风，现下不显，待会儿回去之后必定着凉。你不是不知道阿月身子骨单弱，你不想着劝解，倒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徐蕊冷哼一声，一双娇滴滴的眼睛含着一蓬冰霜，凉凉的看过来，“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难道还不知道阿月身子骨弱么？阿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最爱动弹的一个人。况且一会儿子还要和那些个娇蛮的女人在场上龙争虎斗，你现在叫她好好地坐着，一会儿上去了，稍有不慎就是筋骨僵硬，被人撞了受了伤，到时候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吵吵嚷嚷的声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把整个方卉亭弄得满是回荡的嘈杂的声音，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倒像是几十个人在一同吵架一般。
　　江海月无奈的出了一口气，与站在徐蕊身后的静心不知为何心心相惜的交换一个戚戚然的眼神。每次她们两个在一处，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变成这样，江海月都快开始习惯了这样的争锋相对了。只是每回细想起来，还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之感。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嘛，好好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话不好吗？”江海月左看看有看看，声音小小的被淹没在两人越来越高的声音里。江海月放弃的转身，抱了蝶衣手上拿着的一个手炉，叫着静心一同往方卉亭里走去，由着她们两个在外边儿热火朝天的吵架。看着脸上红润的样子，倒比她这个成日里跑跑跳跳的人还要精神些。
　　静心目瞪口呆的看着精神活泼的自家姑娘，很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两个被称为寒月关最温婉的明珠的两位闺秀，口中喃喃道：“我还从未看见过姑娘这般活泼烂漫的样子······”
　　江海月美美的喝了一口茶，听见静心的喃喃自语，好笑的道：“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也是阿萝不和姐姐常在一处，要不然整天都能这么热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吵的要死要活的。只是转脸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好姐妹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想的。”江海月天真的歪着头道：“或许，这就是另外一种别扭的友情，口不对心的说着不好听的话，实际上却是把人家放在了心里的。你们说是不是？”
　　蝶衣轻笑着给她续茶，口中温温的道：“或许是吧，这奴婢也不太清楚。”
　　侧眼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仍在口舌争锋的两个人，蝶衣心中暗叹一声，两个人的关系何止是相看两相厌，分明就是巴不得对方消失的憎恶。也只有她这个不把事儿放在心上的呆呆的主子才会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