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思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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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史话音刚落，孟云斋便忽地弯着眉眼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瓷白的牙齿。
宋长史不明所以，把手伸向他脑袋的方向，孟云斋见状及时把脑袋一歪，躲过了被宋长史猛拍脑门的命运。宋长史看着他傻笑，脊背一凉，心里暗想道：“笑什么呢？我刚刚讲错了什么？”
宋长史收回手，捡起一旁的柴火棍加火。孟云斋笑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没有，我只是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哈哈……哈哈哈哈。”
宋长史不明所以，一团浆糊，“我这番人生悟道戳中你哪点笑穴了？”
“非也，话是真良言。只是……师父你刚刚扇火时带出黑木屑了，粘，粘到了——哈哈哈，您还是去洗洗，药我来看着吧。”孟云斋接过宋长史手边的柴火棍，拿起地上的蒲扇朝他猛扇了几下，带起了地上的灰渣。
“其实师父你方才，像一只喋喋不休的大花猫。”不过这话孟云斋可不敢说，只能缓而又缓地扇着火，在心里暗自想一想罢了。
宋长史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看着复又捧腹的孟云斋，甩了甩手背过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去溪边一探究竟，“我怎么没觉得有灰飞到我脸上？”但他一抹脸，瞧见手上还真有黑灰——“怎么灰尽往我脸上贴，不粘小孩子呢？”
君子远庖厨，但宋君子此生是既近庖厨还招灰了。
药煎好后孟云斋拿起布巾包住把手，把罐子里的药倒在瓷碗里。宋长史还没回来，孟云斋寻思着先端着碗到房间看看，若他醒着，便再去喊宋长史来吧。
新药尚苦，味浓，染得孟云斋的衣上也是一股药草味道。
他端着药来到自己房门口，探着头朝床上瞥了一眼，见床上的男子还未苏醒过来，便放心地踏进房里。把药放在床边的木桌上，他便就着床沿坐了下来。
孟云斋颇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有些怕他突然醒来。孟云斋收回手后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不烧。
孟云斋那天在溪边便算是仔细地看过这男子的脸，但他此刻的目光又不住落在他脸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朝廷找到了这里，他这么做，是不是还拉了宋长史下水。
其实宋长史讲的话，孟云斋长到这么大，何尝不懂。躲躲藏藏这些年，但凡大丈夫，谁会真的无欲无求、甘于草野？他有时甚至生出这样的念头：“残部尽灭，唯有我二人在世间营营苟苟，守着旧朝的残痕。这样做，有意义吗？这样……是宋长史想要的吗？”
孟云斋坐在床边自顾自地默然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急忙把视线从男子的脸上收回来——“我怎可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万一他突然醒来，见我定睛似的瞪着他，岂不是要被我吓到。”
孟云斋小心避开不碰到他的头，在枕沿摸索了一会儿，抽出那根他蒙眼的布条。上次立春下山回来后，他便随手塞了布条在这。孟云斋把布条一团，塞进自己胸前，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还好没被我给吵醒。
孟云斋站起来走到桌前端起药准备给他喂药，但是想了想，还是怕他中途醒来。于是他放下了碗思忖着，“还是去叫师父来吧。这位……既然睡了我的床，害我没处睡，喂药就交给师父吧。”
他再度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心情忽地开阔了许多，“管他呢，总归天宽地阔的。等到四海昌平，正统与否由民心决断，所有人都忘记这桩前朝旧事的那一天，就不必躲藏了。”
“我和师父，总会等来这一天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思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