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此劫》待华颠

12、第 12 章

　　周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在外人看来，简先生本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但这二人，主家不说送，客人不说走，反倒就这么住了下来。
　　周夫人每日虽然忙，但对有救命之恩的简先生，还是相当看重的，每得了空，便到简先生的院子里坐上一会儿。
　　简先生平日里鲜少出院门，但对周夫人尚且算是关怀，对于周夫人的到来，也不觉得是件需要麻烦应酬的事情。
　　因此这两个人虽然话不算多，但也能闲谈几句。
　　这一日周夫人临走之前，多问了一句，“不知道简先生可否帮一个忙？”
　　“这几日一直受夫人照拂，何谈什么帮忙，有事直接吩咐便好。”
　　简无溘这话虽说得客气，可周夫人这些日子更见了这位先生的气度，怎敢肆意吩咐，依旧客气的问了一句，“我府上有位身子重的人，这几日气色总不太好，想等先生得空了，请您看上一看。”
　　“我日日闲在这院中，还用等什么得空，夫人直接带我去便好了。”简无溘轻笑道，话音落地便转身唤了一旁翻着医书的阿拾。
　　阿拾听见她的声音，便卷了医书起身去屋里收拾东西了。
　　周夫人道完谢，便已经看见阿拾背这一个精巧的药箱走了出来。
　　一行人到了西苑，那位晚霜姑娘听见了动静忙出来相迎，只是看见周夫人那一瞬，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周夫人微微怔了一下，才发觉这人是哭过的。
　　她转头看向简先生，简无溘已经轻点了下头，周夫人便回过头，握住了那晚霜姑娘的手，“晚霜姑娘，我知道你两日身子不爽利，便请了简先生来看看，她的医术极为精妙，你且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晚霜忍住了眼中的泪水，点了点头，将人迎进了屋。
　　等到简无溘看过她的病症，只抬眸看了一眼那泪水涟涟的女子，“我想问姑娘一句话。”
　　晚霜低了头，轻声回了一句，“先生请问。”
　　“这孩子，姑娘是打算要，还是不要？”
　　这话一出，周夫人也惊了一惊，她刚要问简先生何出此言，一转头却看见晚霜面上的凄切，“你……你这是……”
　　“二少爷他……”晚霜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一般地哭道：“是他不愿意要的，是他叫人给我送的药……”话说着，她已经从凳上滑落下来，跪在简无溘面前，“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那药我只喝了一口……求你了，求你救救他吧……”
　　简无溘看她情绪颇为激动，本来没有多大事的身子这样一闹怕也有了危险，便伸手过去扶住了那女子，沉声说道，“你若是还想要这孩子，就静下神来听我说。”
　　晚霜本哭得惨然，听见这话身子一颤，已经收了声，只是又没忍住抽噎了两声，才断断续续说道：“求先生，救我……”
　　简无溘轻应了一声，扶起了那位姑娘。
　　背着药箱的阿拾向前走了一步，正要打开箱子，却瞧着坐在一旁的周夫人脸色有些不对。
　　她这动作一顿，简无溘已经注意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周夫人。
　　周夫人面沉如水，眼中却像是灼起了一团烈焰，那其中的怨恨忿然，叫人有些不寒而栗。这样怨气横生的周夫人，竟然不见一份往日的宽厚端庄秀丽，怪不得阿拾会愣在那里。
　　“周夫人？”
　　周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慢慢褪去，她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简先生请讲。”
　　“药方开好之后，还要麻烦夫人派人去一趟清河堂抓药。”
　　“自是应该的。”周夫人勉强笑了一下，又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等着简先生收了药箱，她才起身相送。
　　等到简无溘的身影远去了，周夫人才又回到了院中。
　　那晚霜姑娘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看见周夫人面色不太好看，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周夫人只是摇了摇头，问了一句，“那药，是二少爷送来的？”
　　晚霜眼眶微红，又想起方才简先生说过的话，又将心中酸楚压了下去，轻轻的说了一句，“是周管家。”
　　周夫人顿了一下，“周管家？”
　　她还想在问些什么，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院中已经冲进来了一个人。
　　晚霜看见那人，身子微微一颤，竟下意识地站在了周夫人的身后。
　　来人见她这动作，眼中怒火更甚，“过来！”
　　晚霜身子颤了一下，脚下的动作犹豫着，却还是没有到那人身边去。
　　“二弟为何这么大的怒气？”周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莫不是使得那些下作手段没有成功，这会儿便要来找一个弱女子出气不成？”
　　“我做什么是与你无关！”周翰文说着，便要去拉她身后的女子。
　　周夫人已经伸手拦住了他，心中难以抑制的苦楚和仇恨都在这一刻从眼中溢了出来，那样愤恨的眼神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子，慢慢地变得冰冷起来，“你们周家人，好会使这一招。”
　　周翰文被这话惊得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带了力气，险些将拦住他的周夫人推倒在地。
　　只不过刹那间，已经有人走上前来，扶住了周夫人。
　　周翰文看向来人，有些惊讶地说道：“琅华表妹？”
　　一旁的迎香忙也过去扶住了自家夫人，然后对着来人微微行礼，唤了一声表小姐。
　　那表小姐看着周翰文，许久没有说话。
　　周翰文被这眼神看得心中有些发毛，他轻咳了一下，掩住心底的惶然，“表妹身体不好，不在院中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印象中，这位表妹一直体弱多病，常年在院中足不出户，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让她看了自己和这人之间的笑话。
　　“不知道这院中发生了合适，二表哥要对表嫂下这样的手？”琅华看了一眼一旁心神未定的周夫人，知道她是想起了旧事，心中不免一阵心疼，继而又看向周翰文，“二表哥不解释一下？”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琅华表妹不要插手。”周翰文听她语气之中也隐隐维护，心中那股子邪火又升了上来，对着周夫人怒目而视，“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叫这院里的人，个个都向着你，就连我这个不问世事的表妹，都分外关切你啊。”
　　周夫人这会儿已经收敛了心神，对于周翰文的挑衅并未放在心上，她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晚霜，冷冷地说了一句，“明日搬去我那里。”
　　其中之意倒是极为明确，这腹中胎儿，她护定了。
　　周翰文面上一阵青白交错，他昨日和周管家商定了许多事，也生了心要插手周家的生意，因此在周管家问起晚霜之事时，他也并无隐瞒，将晚霜的身份全部告知。
　　只是晚霜的出身不太好，周管家便又问了他几句，那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他算了算时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确定，又加上晚霜对于周夫人的回护之意，便叫周翰文心中的疑心更大。
　　他对长嫂洛氏早有不满，又加上母亲过世之时，他又亲眼看见发生在这洛氏身上的诡异之事，只觉得这人就算不是妖邪，也沾了妖邪之气。因此无论何人，只要护着这洛氏，周翰文心中便觉得，是收了这人妖法蛊惑。
　　如今见这般情景，那晚霜明显更信任洛氏，他心中更加确定这人早已对自己不忠，只是看重了周家势大，才借着身子来投靠。
　　他心中本来还有一丝不忍，甚至因为周管家送的那碗药儿心存愧疚，这会子倒都烟消云散了，只觉得洛氏十分可恶，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一蛊惑，就连那柔弱的琅华表妹，都要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他瞧着这院内许多人，都站在洛氏身后，只冷冷笑了一声，“本少爷，迟早要让你们看清楚，谁才是那个要害你们的人！”
　　周夫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二弟有什么打算，尽管去做吧。”
　　她眼中的寒光已经渐渐隐去，似乎又恢复成那位端庄大气聪慧非常的当家夫人。
　　周翰文看她这副模样，脸上冷笑更甚，“希望到了那时候，你说话，还是这般底气十足。”
　　周夫人自然是不惧他所言，倒是身旁的表小姐琅华，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于此同时，周府门外急冲冲过来一个人，门口的小厮顿了一下，已经去叫了周管家。
　　要是阿拾在的话，一定能认出那冲过来的人，就是清河堂的伙计。
　　周管家听了小厮所言，已经朝着门外走去，顺便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告知一声二少爷。
　　那小厮有些讶异，但是管家吩咐也不敢不办，便往二少爷院里去了。
　　周管家见了那伙计，听着他说了来意，心慢慢沉了下去，本就沉黑的面容更显难看，就连躬身站在他面前的清河堂伙计也不由地吓了一下。
　　等到那管家微抬粗眉，沉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那伙计才抬手抹了把冷汗，然后又说了一句，“我家掌柜的说了，若是府上方便，还请将简先生一并请来，也好说将这事。”
　　那周管家顿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