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罗星系》Yosii

5、[05]

　　罗和山治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和安明咻的相处非常愉快，因此被咻的伙伴邀请前往居地。这和他们守在基地或者基地外眼巴巴地等着它来访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来自北海支部的上层指示他们在此基础上继续展开考察。
　　罗和山治很仔细地询问过咻他们需要做什么准备，礼节或者礼物这类的。但水母告诉他们什么也不用，它只说，尊敬心脏就可以了。
　　“心脏？”山治停下了动作，他正在试着抓身边一株苏-查瓦的果实，它们会贴在叶面上乱跑一气。这个词是哪只水母的代号还是怎样，他不确定。和罗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必须弄懂的事情。
　　「是默克-默尔的心脏。不要说它的坏话，它会听到的。」水母开始向远处飘去。
　　有听没有懂。有什么东西会成为一颗行星的「心脏」？想想地球的核心，他们只能猜测这是类似于神明崇拜的行为。那家伙已经开始在前面领路了，罗和山治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跟着它的步调前往那座山。只要足够小心，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
　　在安明咻不来基地拜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乘坐梅思廷-III将附近地形全部搜索过一遍了。至少谁也没有发现雪山附近有什么入口。想必那个地方相当隐蔽。

　　轻飘飘的水母登起山来毫不费力，但对于两个人类而言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比如此刻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峡谷。BLUE的引力比地球要小，他们的体重也比实际要轻一些，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会飞。
　　“你可能要等我们一会儿，安明咻，”罗看着峡谷，“我们得想办法越过去。”
　　“我可以帮你们。”咻晃晃它的爪，“你们只需要抓住我的……”「末端。」HEART及时为两个人类翻译了这个词。
　　“你能一次带我们两个人走吗？”山治想了想，“真的不会掉下去？”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罗拽着一只大白水母掉下去的场景，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来。
　　“啧。没来得及换飞船真是失策。”罗打量着它伸出来的爪，最终握了上去。另一边，他二话不说拽住金发男人的手就告诉咻可以出发了。像是某种温柔干燥的布料，那只触须给他的感觉比想象中要舒服得多，至少真的不是水母那种狡猾的触感。
　　安明咻飞了起来，毫不费劲地拉着他们横跨过整座峡谷。

　　“是什么感觉的，罗？”对于这个男人的行为，山治不是不明白。遇到危险和未知的时候，罗总是第一反应拽开自己，他则挡在前面。
　　罗低下头，笑了一下。“温暖，干燥。”
　　很快，安明咻不仅带着他们越过峡谷，还直接飞过另一座小山坡，最后停在一片空地上。再向上就是孤山的雪线，蓝白相接。这里的蓝色植被如同地球上的高山草甸，低矮顽强。如果说这地方就是它们居地的入口，罗和山治会觉得这是个魔幻故事。
　　它将自己的爪放在地上，优雅地敲了敲地面。于是，魔幻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地面被分开了。金色的土壤抛下蓝色的植被不断隆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不断推挤劳作着，十几秒后原本平坦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小火山口般的洞口。
　　“跟我来。”咻飘了进去。
　　罗和山治向黑漆漆的洞口看了一眼，没有一丁点犹豫，跟在它身后跳了下去。

　　他们稳稳地落在了安明咻伞状的头上。在黑暗中，这只巨大的水母从上到下发出柔和的光，这一点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仿佛真是某种深海生物。除了咻本身，黑暗在不住扩散。罗和山治都能感受到身体在缓缓下降。头顶的光线越来越遥远，最终安明咻拐了一个弯，头顶的光线也彻底消失了。
　　并非想象中的一团漆黑。在这一刻，他们终于见到了地下的世界。
　　眼前的部分光芒来自于无所不在的无形者，它们散落在空阔空间的很多地方，彼此用声音和动作交流着。它们发出浅色的光芒，有些是白色另一些则是淡淡的彩色。无数温柔的声音汇集在一起，让人感到莫名安详。绝大部分光线则是来源于这个空绰的地下空间的中央，那是一颗浮空的巨大球体，比所有无形者的光芒加在一起要更亮。它漂亮柔和的青蓝光芒，凌驾于一切之上，时深时浅，变幻无穷。
　　在这重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中，蓝色的球体就像是这世界的微型太阳。

　　罗和山治从水母身上跳到岩壁上一处平坦的台面，望着眼前的景色，深吸了一口气。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最后的福址，来见默克-默尔最后的心脏。」随着HEART的翻译，不止是安明咻，所有的水母都停下本来动作，向两人缓缓舞动它们的触手。
　　「很高兴见到你们的族人，这将是我们所代表的地球与默克-默尔成为朋友的开端。」
　　两人没有猜错，那个蓝色的巨型球体就是咻所说的行星的心脏。接下来，他们同成群结队的水母进行交流，它们都十分好奇地凑过来试图和人类谈话。在谈话中，罗和山治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这个空间，其实是根本不存在入口的。所有的无形者都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被任何物质碰触，所以它们可以随意进入封闭的空间。是因为罗和山治要来到访，所以心脏特意为他们开启了通道。
　　罗和山治轻而易举地观察到更多无形者的交流方式。它们通过舞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有些像地球上的蜜蜂或鸟类，巨大的水母通过漂浮在空中的轨迹与触手的特殊舞动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是一种比语言更复杂的东西，包含了非常多的潜移默化与约定俗成。作为外人，一时间是不可能了解的，却能做出一些推断。
　　通过谈话他们得知，无形者并没有谁是拥有绝对权力的统治者，所有的族人都只是在相对平等的基础上稍分高下。而它们努力分出高下的好处，看起来仅仅是为了能站在一个高一点的位置。任何实际用途都没有，或者“站得高”这件事就已经是种实际用途了？这一切都还有待考证。
　　“我们在准备双星交替下方的迁徙。”咻有些炫耀地说着人类的语言。它一直在非常努力地学习和尝试，现在已经能比较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你们都要准备些什么？」特拉法尔加罗希望更多的无形者能够听到并加入他们的谈话。
　　“填饱肚子。以及，禁止跌下。”
　　“跌下？”山治不解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手腕上的HEART终端忠实勤恳地充当着翻译的角色，使在场的每一个都能听懂对方的每一句话。
　　「在仪式开始前，默克-默尔会变化，出现很多坑洞。」一只陌生的水母在说话，它发出的光线是淡淡的金色。也许是因为和头发颜色有些接近，山治很喜欢它。
　　“对，”安明咻叹息了一声，“咻跌下的时候就会死去了。”

　　这天，罗的报告书又写到非常晚才结束。当他回到居住区的时候，金发男人还没有睡下。显然他正为什么事情困扰着，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罗皱了一下眉，虽然知道这家伙抽烟，不过从没见他抽得这么凶。就在他想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山治抬起头来，突然丢给他一个问题。
　　“罗，关于BLUE的心脏，是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东西，还是近似图腾崇拜而产生的神化的错觉？你觉得是哪一边？”
　　“我选择相信它们，”特拉法尔加罗不假思索地回答，“即使事实证明真相与它们的理论相悖，我也会选择相信它们。那个种族所代表的智慧与文化，在不肯相信的基础上，是永远不会被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