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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   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萦绕于空中,还夹杂一丝药香,接着轻柔的脚步声进来,有人俯身凑近,拿手背在她额上贴了一下,又用手帕给她抹去额头的汗。动作轻柔,气息熟悉,是木兮。窗户被支开,她明显的感觉到有一束强光从眼睛上划过。
      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絮絮的声音在门外小声响起。
      “瑶儿还没醒吗?”
      “小姐还在睡。出了一身汗,已经不烧了。”
      “她过一会儿大概要醒了,身上汗湿,肯定要沐浴,你先把热水准备好。”
      “好的,夫人。”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消失了。

      陆瑶睁开眼,望着头顶上方的纱帐,粉色的雪纱,正中间一朵大红色织花。她记得这是她和木兮从店铺里特意挑了来,再一起织花悬挂好。
      那时,她未满十五岁,因为刚和刘旭订了婚,打算换别的纱帐装点房屋。
      窗外,两颗栀子树郁郁葱葱,白花绿叶,交相辉映,树上的花不多了,地上撒下许多的白色花瓣。骄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漏出来一两点,风吹来,树摇动,斑驳的金色光影随之摇曳,一点一点的,似一蹦一跳的小姑娘。
      园中还有两个丫鬟站在那方荷塘前,观赏里面绿叶粉荷,细细碎语,听不真切。
      陆瑶一声不吭,默默走出房间,站到阳光下。木兮说对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是多么的开心,还能感受到到七月骄阳,还能依偎在父母身边,还能回到十五岁。

      两个丫鬟看到她,欣喜走上前来,陆瑶只愣一秒,就想起了她们是母亲身边的碧桃碧青。
      碧青:“小姐,你醒了。你烧了一夜,夫人很担心。”
      碧桃咧嘴,嘻嘻笑:“小姐,刘公子也很担心,上午来看你,你没醒,他就只好先回去了,说晚上再来看你。”
      两个丫头明显想看她害羞,奈何她此时此身,再做不出娇羞的样子,她佯装生气:“你们再乱说,我就告诉母亲。”
      两个丫头脸连忙收敛神色,装作害怕的样子说:“不敢了。”
      说完,碧桃把手里的一枝荷花给她,调皮的朝她吐舌头,然后拉着碧青一起走了。
      上辈子,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确实烧过一次,刘旭上午和晚上都来过,再过三个月,凉爽金秋,她红妆披身,嫁给了他。

      陆瑶去拜见母亲张氏,她进去的时候,王氏也在,正逗弄怀中的欣儿。那欣儿一看到她,才两岁的娃,说不出完整的话,却张着嘴,咿咿吖吖的朝她挥手,肉嘟嘟的一张脸,口水都流出来。
      王氏笑:“欣儿一看到姐姐,高兴成这样。”一边掏出手绢给她擦嘴边的口水。
      陆瑶向张氏王氏请安后,伸手去抱欣儿,王氏温和望着她:“瑶姐儿病刚好,身体受不得劳累,坐下休息休息。你母亲担心了两天,让她看看你。”
      陆瑶便在母亲身边坐下,刘夫人拿手背贴她脸,果然不烧了,看她气色还可以,便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嘱咐:“别因为天热就不注意了,晚上要盖好被子,不要吃冷的凉的,以后可不能吃冰冻的瓜了。”
      陆瑶忙不迭点头,依进母亲怀里:“我知道了。”
      “你是已经订了婚的人,马上就要嫁人了,还这么赖着娘,不怕别人笑话你。”
      “这里就你和姨娘,谁会笑话我。”
      王氏帮腔:“是,我们不会笑话你。”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配方。
      知道身上汗气重,陆瑶自觉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去沐浴。

      浴盆里热水已转凉,陆瑶身心舒畅,不想出来,懒懒的依靠在浴盆壁上。一张脸清水出芙蓉般干净,睫毛卷翘,红唇经过水洗娇艳欲滴,几缕淋湿的头发垂在肩头,白如玉脂的皮肤,如墨一般的头发,黑白分明,那发梢的水沿着皮肤向下滑去,消失在玫瑰花漂浮的水面下。
      木兮等了很久,不见她出来,走进澡间,见她似是睡着了,怕她再着凉,忍不住轻声催促:“小姐,穿衣服吧。”
      陆瑶“嗯”一声,木兮便伺候她穿衣。默默注视这个细心给自己穿衣的姑娘,看她眉眼温和,手指灵活,动作娴熟。木系给她穿好了,再检视一遍,轻轻抚一抚她的前衣襟。
      明明比她还小一岁,却能伺候的如此细致耐心。
      上辈子,她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至死身边也只有她,想到这,陆瑶眼中一热。
      木兮一抬头,看到她眼蓄泪水,不禁问:“小姐,可是不舒服或者不开心?”
      “没有”,陆瑶连忙摇头,“就是觉得有你在,很开心。”
      木兮虽觉莫名,但还是宽慰她:小姐,我一直在。
      “是啊,你一直都在。”

      晚上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回来了,陆瑶连忙和母亲姨娘一起去门口迎接。父亲身材高大,门檐下橘色的光映在他脸上,使他向来严肃的脸柔和不少。哥哥已经成年,身量超过父亲,浓眉大眼,步伐大而阔,一副豪迈不羁的样子。
      前世,父亲德才兼备,官至少傅,虽然得皇上恩宠,但为官清正严肃,不苟言笑。后来,哥哥因为一男子当众调戏妻子,醉酒之下,出手伤人,不料要了人性命。此男子身份特殊,是东图国前来觐见的使臣,此事被参到皇上面前,兹事体大,圣上大怒,为给□□国一个交代,为了以示公平,判哥哥斩刑,同时责父亲一个“教管不力”的罪,将父亲流放到漠北,府邸被关,要求家中其他人三日内迁出京城。
      不知道漠北那样风利如刀,大雪似盖的苦寒之地,父亲要怎样捱过去,心中又该是怎样的悲痛?中年丧子,妻女离散!
      想哥哥未至而立,年纪轻轻,处以当众砍头,他酒醒了后该是怎样的茫然失措,面对“怒杀使臣,国之耻辱”这样的罪名,他年轻的肩膀怎么能承担的了,又让父亲陷入困境,该是如何的痛苦自责,痛哭流涕?冰冷的砍头台,锋利的大刀,内心该是多么的恐惧惊惶!
      她听到噩耗,知道求刘旭无用,他甚至都不会让自己出去,她没有见到父亲和哥哥最后一面,最后赶到家中时,官兵正在抄家,严令病重的母亲搬走。

      念及此,陆瑶看着暮色下走进来的父兄,心中激起一股激动,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胳膊,太傅向来沉默寡言,对妻儿少有亲近之举动,被陆瑶抱着胳膊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并没有推开,钉在原地。
      陆瑶正和后面一脸惊讶看着她的哥哥相对,放开父亲后,去抱哥哥的胳膊。
      陆桐始料未及,愣了愣,然后在同样惊诧的母亲姨娘以及一众丫鬟视线里,不自在的拍了拍陆瑶:“我和父亲只是跟随太子出去半个月,你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和父亲出去几个月的情况都有,回来时她都很欢喜,但从未有今天这等情形。
      陆瑶知道失态了,但她控制不住内心那种澎湃的激动,以为再也见不到甚至不存在在世的人竟然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张氏走上来,对着夫君和儿子柔声说:“瑶丫头确实越来越像个孩子了,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你们,又病了一场,现在见到你们,高兴过头了。”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晚餐后,刘旭来拜访了。

      梳妆台前,陆瑶叫木兮简单地把头发拢到脑后,用一根铜簪子固定住,看起来过于素净。木兮心想,小姐可能觉得晚上不宜梳太繁复的头发,免得拆卸繁琐。给她描了眉毛,抹口红,正打算往她脸上抹胭脂的时候,刘瑶伸手挡住。
      “小姐,你不抹胭脂吗?”
      陆瑶回答的干脆:“不抹。”
      木兮不明白,以前小姐每次见刘公子都把自己打扮的光彩夺目,胭脂是必须抹的。踌躇了一下,放下胭脂,去衣柜中翻出一件粉红的掐腰鎏金裙,陆瑶并不接,而是从底层拿出一件荷藕色的半新不旧的薄衫。
      木兮更不解了,小姐一向在刘公子面前都在意穿着打扮,做到每次光彩熠熠,她仔细瞧她神色,并未看出什么异常之色。

      陆瑶走进厅堂,平视前方,到父亲面前盈盈一拜,“拜见父亲。”
      然后低眉垂眼,侧转身走到刘旭面前,行礼:“拜见刘公子。”
      刘公子?第一次从陆瑶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刘旭愣了一瞬,才恢复神色,温柔的看着陆瑶:“瑶妹客气了。”
      “这是应该的,以前是我不懂事,在刘公子面前多放肆无状,还望刘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现今一岁岁大了,自然该言行合礼。”
      刘旭起初看她不做打扮,穿着甚是朴素简单,又见她从进来到现在都未瞧他一眼,口口声声都是刘公子,正莫名不解,奇怪于订婚后怎么更生疏了。
      现在听她一解释,就释然了,毕竟是要嫁的人了,行为要端庄稳重,未婚夫又在面前,害羞忸怩倒也正常。便笑着说:“瑶妹长大了呢!”
      陆瑶不回应,只站到父亲身边去,低着头,端的是一副严谨的淑女样。

      又听得刘旭说:“瑶妹,你病好了吧?我听到你病了,烧的厉害,担心的吃不下睡不香。”
      陆瑶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真恶心。
      前世,刘旭说话也这么的肉麻,动不动就各种甜言蜜语,她觉得别扭,跟他说过几次,他依旧这样,她就没去在意这件事了,听着很别扭时便转开话题或者默默走开。
      现在想来,她上辈子怎么能忍受得了他。
      他就是一花言巧语信手拈来,听的人恶心不已自己浑然不觉的感情骗子,他用裹了蜜的话,一时的好,骗了她的感情。
      她正色道:“当着家父的面,还请刘公子自重。”

      这句话说得很重,一出口,刘旭的脸霎时变了色,一片青色。他京城贵公子,家父任吏部侍郎,从来没有人给他脸色,更别说哪个女子,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少傅自然看出刘旭的不悦,解释道:“刘公子别介意,她向来说话没讲究,言语不当之处莫要介意,我会好好管教她。瑶儿,还不给司直赔罪。”
      陆瑶恭敬走到他面前,依旧不看他,躬身:“小女子说错话了,刘公子不要介意。”
      刘旭脸色缓和不少,心中依然不平,说道:“我不会怪你,你是我未婚妻,只有爱护的道理。但我确实是一片真心,担心你的病,前来探望,所谓情真自然意切,你这样说就太伤我的心了。”
      陆瑶压下又涌上来的恶心感,姿态诚恳:“多谢刘公子大度不计较,我的病已全好了,多谢关心。”说罢,对父亲福身:“父亲,夜深了,女儿还要去母亲那里一趟,先行告退。”
      转身,对刘旭福身,刘旭想留她,但又不好开口,只好追上一句:“瑶妹,千万照顾好自己。”
      陆瑶停住脚步,再福身:“谢刘公子关心。”

      陆瑶从大厅出来后,和木兮走在园中,月亮当空照,皎洁如玉,微风拂来,树影婆娑。她放慢脚步,突然站住,对木兮说:“随我去个地方。”
      “夫人那里么?”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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