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子夜孤灯

8、八

　　这件事情虽然足够称得上是轩然大波，但是大敌当前，高三生还是没什么八卦的闲情逸致，被迫集中精力于高考复习。所以江子仪堪称惊世骇俗的早恋问题被搁置了，何远和陆亦铭根本不够看的小打小闹也被搁置了，大家集中精力准备省一模，就算是同桌每天都难得说上几句话。
　　不过风向还是变了，细心的人可以闻得出来。虽然现在社会风气开发，他们又是一群新的不能再新的年轻人，可是接受不了同性恋情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早恋都姑且有人觉得是小孩子行为不端，女孩子跟女孩子早恋，在他们眼里几乎都能被称为行为不检点了。
　　何远从蒋耀辉那里得知，江子仪准备要出国。
　　“你现在没办法追求人家，就给人家当闺蜜啊？”何远说，还挺惊奇蒋耀辉能跟江子仪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混熟。
　　蒋耀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也算是趁人之危吧……你不知道，他们那个班，现在几个古板一点的老师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男生喜欢瞎起哄，女生觉得跟她走太近了不好。近一点的朋友圈子还好说，都严丝合缝地护着她，但是这个大环境到底还是挺微妙的，我就去贡献贡献善意……”
　　何远和蒋耀辉同桌三年，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又这么有道理的话，差点想给他起立鼓掌：“你就不怕她那个小女朋友拿刀来削你？”
　　蒋耀辉很诚实：“怕，我那天去找江子仪的时候差点就被削了，她女朋友去年暑假和国际班的学长自助游去尼泊尔，带了把军刀回来，那天正好拿在手里玩。”
　　何远想，学到了，他回头也得买把弹簧刀，不知道这次能藏多久不被陆亦铭没收。
　　脑子里突然跳出陆亦铭的名字，何远才蓦然发现，他们好像已经破了冷战最长时间的记录。
　　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一旦发生矛盾，就要冷战。何远是个不能扛揍的，或者说他主观意愿可以，客观条件不行，所以陆亦铭鲜少跟他动手，都是采取冷暴力。这个冷暴力，基本上都在几天，甚至几分钟内，由他们俩其中任意一方首先服软打破僵局，这其中又以陆亦铭首先乖乖认错的次数居多，毕竟何远那个性格，你也指望不了他什么。
　　何远掐指一算，牛逼了陆亦铭，憋七天，长本事了。
　　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是一直让着你，看着你的这么一人，你成天看着说不准觉得烦，他要一走，你又觉得空。何远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很有必要找陆亦铭把冷暴力发展成热暴力。何远的体质又比初中好上一些，打架技术不像陆亦铭是找教练教的，他以前都是打散架，非常信奉实践出真知。跟陆亦铭打架虽然胜算不大，但是也不至于吃大亏，倒是能给陆亦铭找个大麻烦。
　　不过何远也就是想想。怎么地他也不会找陆亦铭的茬，陆亦铭是他自己罩的，他揍了算是怎么回事啊。况且何远自己心里发虚，他没以前那么中二了，现在想想，觉得这话冲着真关心自己的人，没准说得真挺混账的。
　　何妈妈听了能给他腿打断。
　　何远问：“那你问清楚什么情况了吗，江总攻这是打算转国际班还是打算直接考SAT啊？”
　　蒋耀辉说：“听说是要出去读预科。”
　　何远说：“预科很凶险的。她受什么刺激了？”
　　“老大你不是最清楚吗，就薛齐那样的逼人，你说我们年级能有多少个啊，”蒋耀辉挺严肃地跟何远说，“周五她爸晚上来接她，车上被人抹字儿了，人觉得这样闹迟早有天要捅到爹妈社交圈，影响正常生活，爽性准备出国。”
　　何远凉凉地说：“也是不想跟小女朋友异地恋吧。”
　　蒋耀辉有理有据地分析了半天，却还是被迫直面生活的苦楚，咬着小手帕嘤嘤嘤地点头了。何远嗤笑一声，伸手去呼噜他头毛，揉了两把说：“哎呀……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多好。”
　　“哎，老大，说起来，我陆哥还没跟你讲话啊？”蒋耀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逮着何远的痛处戳。
　　何远眉毛挑了一下，眼神有点儿冷：“对呀，人家现在忙着学习呢，哪儿有空跟我和好。再者说我这几天无病无痛的，他老人家就不用来履行兄弟义务了。”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特幼稚，特没有牌面，但是他忍不住。
　　何远气哼哼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彻底不打算补自己的语文作业了。他们语文老师是个上课要带保温杯，保温杯里要泡枸杞的温吞中老年男子，上课一板一眼，底下小动作一概看不见。语文课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自习课，语文作业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没有作业，能写完的情况下，放在最后一科，写不完的情况下，就当做没有这一科。课代表比同学还佛，交得不齐，可以说齐了，交得实在是零零碎碎，可以说自己是抽查。只要语文老师不心血来潮地亲自数名字，就完全不存在穿帮的可能。
　　下一节就是语文课，何远打算用来补觉。他睡觉从来没有老师管，他一般都指挥蒋耀辉跟老师说他胃疼，反正何远经常这疼那疼。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问了。不过陆亦铭听说了之后会过来找他，确认他是胃疼，就督促他吃药，确认他是补觉，就要把他用简明扼要的语言数落一顿。何远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眼线，成天这么多管闲事。
　　闭上眼睛之前，何远跟蒋耀辉说：“要是给看见了，说我胃疼。”他也好长远没病过了，刷刷存在感不是问题。
　　蒋耀辉一口答应了，然后问了一句话。
　　何远掀开一条缝的眼皮，挺疑惑地瞅着蒋耀辉，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傻子只知道严肃认真地瞅着他，表情看着比什么时候都要郑重，都快把何远给郑重醒了。
　　“你要收拾薛齐？”何远问，“你可真是个情圣啊蒋耀辉。”
　　蒋耀辉下意识地反驳：“哪能啊，我比得上陆亦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