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番外集-明月无心，杨花空落》淡酒清欢

32、第三十二章：所思在远道

　　沉香和杨莲在剐仙台，险象环生。八太子，丁香，梅山兄弟，姮娘都在灌江口等他们俩。
　　龙四带着杨莲先回到灌江口，沉香要到瑶姬处接小狐狸，被落在后面。
　　杨莲落下灌江口之时，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戬，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杨莲见杨戬，冲他微微一笑，甜甜唤道：“二哥。”他还和以前一样，不论何时，只要她需要，他永远站在她身后，回头便能见到。
　　“三妹……”杨戬满是心疼地望着妹妹，欲言又止。
　　“二哥，这样挺好。”杨莲却道。
　　沉香将九灵山一事明明白白，证据确凿，摆到她面前，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原来，妖怪是好妖怪，作恶的是他们这些神仙。而她当不分青红皂白，仅听瑶草百花片面之言，就用宝莲灯就将九灵山的妖怪灭了族，罪恶深重。
　　她不好，她十分不好，九灵山将是她永远都赎不了的罪。她选择成为凡人，何尝没有一点逃避的心思。她不想背着这样一个罪恶的包袱，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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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彦昌为妻子担心了两年，如今得见妻子平安回来，如何不欣喜若狂。“三娘。”
　　杨莲转身看向刘彦昌，神情复杂。“彦昌。”
　　龙四挡在刘彦昌面前，并不让步，刘彦昌正觉得奇怪。龙四沉重告诉他，杨莲已经不是华山三圣母，变成了凡人。
　　刘彦昌看向杨莲，难以置信。杨莲躲了开他的目光。刘彦昌爱的只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美丽温柔，道德完美的三圣母罢了。事实证明，她不是。杨莲怕面对刘彦昌失望的眼神。
　　刘彦昌心中的杨莲，真不是一个完美强大的人。相反，她敏感，脆弱，光辉伟大，只是她的伪装。她需要被人关注，需要被人爱，害怕失去。他刘彦昌说句不好听的，正是利用杨莲这样的心理弱点，占据了她的心。
　　否则，他一介落魄书生，算不得貌比潘安，才华横溢，也不过是人艰不拆。如何入得了华山圣母的眼？
　　他知道杨莲是个什么样的人，杨莲也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天规森严，也无法抗拒彼此的吸引，他们才能走到一起。
　　如果杨莲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他会爱上她吗？答案是肯定的。就像杨莲不嫌弃他的愚昧平庸。
　　刘彦昌当即对天起誓：“如果，刘彦昌有丝毫轻视三娘之心，立刻五雷轰顶。”
　　天阴了一下，杨莲吓得心惊胆战，举着宝莲灯，到刘彦昌面前，准备替刘彦昌挡天雷。
　　刘彦昌会心一笑，继续道：“如果，刘彦昌对三娘的情意有丝毫改变，立刻灰飞烟灭。”
　　“呸！”杨莲赶紧捂住刘彦昌的嘴，使劲啐了一口，嗔怪道，“起那么重的誓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便是。”
　　刘彦昌灿烂一笑，道：“三娘，和彦昌回家。”
　　杨莲深深地看了刘彦昌良久，退后一步，转身冷道：“我不能和你回去。”
　　杨莲回头，想站到杨戬身边，却不见他人，心里一时茫然。
　　刘彦昌上前一步，故作轻松道：“那咱就住在灌江口。放心吧，家里的事都安置好了，铺子也卖了。”刘彦昌也知，杨戬杨莲兄妹感情深厚。他也不想让杨莲为难。
　　杨莲吃惊道：“你把灯笼铺卖了！”
　　“卖了。”刘彦昌则很云淡风轻。
　　沉香刚落下云头，就听到这惊天消息，痛苦怪叫：“我的灯笼铺！”
　　“都当了大官，还惦记小人的家产！”刘彦昌刺道。沉香做了司法天神，经常两三年回不了家一次。别人子孙满堂，就他孤家寡人，养了个儿子跟没养似的。
　　“老刘，你就那点家产。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沉香痛心疾首。
　　刘彦昌狠狠赏了他一个暴栗。“你想都别想。” 在双亲面前，沉香偶尔扮演当初那个顽劣的刘家村少年。
　　沉香躲过，故作真诚地问刘彦昌：“你准备怎么养活我娘？”
　　刘彦昌很得意。“买灯笼虽使我衣食无忧，却不能大展你爹的宏图。实不相瞒，你爹已经在清源书院做了三个月的夫子了。用卖灯笼铺的钱，我在书院附近凭了处院子。离你舅舅府上不远，隔街就是。以后两家人走动起来也方便。”
　　“彦昌。”杨莲心里又感动，又心酸。他那么费心思地经营灯笼铺，原来是在为迁居灌江口而做准备。刘彦昌为她离开刘家村，背井离乡，做了多大的牺牲，只有她知道。杨莲突然又觉得很对不住丈夫。一边是刘家，一边是杨府，一边是丈夫，一边哥哥。杨莲一个人不能分成两半，再次陷入两难境地。
　　这时，姮娘走过来，拉住杨莲的手，冲她宽慰一笑。她是过来人，杨莲的心情，她安能不明白。杨莲看这个年长的姐姐，倍觉安心。
　　杨府有姮娘，葡萄，小猴子，玉茗在，就算二哥无心打理，也不会乱成一盘散沙。他们留在杨府，不是效忠于谁，而是真正把杨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不用操心偌大的杨府，杨莲觉得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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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打桂林过，听到有人唤。“娘亲。”
　　小狐狸一身桃粉色衣裙，俏生生地立在丹桂树下，人比桂花更甜美。“小玉。”杨戬轻轻一笑，唤道。
　　小狐狸欢天喜地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娘亲，大家伙等你用晚餐呢！”
　　“你姑姑回来了？”杨戬反问小玉。
　　杨莲让沉香准备花，酒，果品，香烛冥钱，去了九灵山祭拜。刘彦昌主动作陪，于是两夫妻携手同行。清晨出门，日暮归家，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回来了。”小玉点点头，长叹了口气。姑母不开心，沉香就不开心，沉香不开心，她心里就难受。九灵山成了所有人心里的遮住阳光的云翳，灌江口无人心情不压抑。连爱闹，爱笑的葡萄和小猴子都整天愁眉苦脸的。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能过去。
　　杨戬走过长桥，推门进入水阁。这处水阁，曾被他辟作新房。周围层层地，严密地设下结界，就怕他的新娘来个不告而别，说来也是好笑，她的心都不在，如何留得住？
　　水阁，床，塌，镜，妆台一一备具，还是新房的装饰，一尘不染，那对燃尽的红烛，被替换成一对新的。粉饰太平，好像一切都还没开始一样。
　　在这里，他曾有一个旖旎的梦。他的美娇娘，晚霞为嫁衣，含羞带怯地坐在芙蓉帐后。他掀帐唤娇娘，娇娘粉面如春，眼波秋水，诉不尽的浓情蜜意。两人饮酒诉衷肠，酒到情浓，便倒入那大红鸳鸯锦被之中。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就在这十里水波之上，度过苦短春宵。
　　然而，她还是丢下他走了。
　　明面上，嫦娥是被人挟持，其实，嫦娥是为了后羿，心甘情愿同他们走的。
　　杨戬非常憎恶后羿，他的大半生都生活在后羿的阴影之下。
　　“娘亲，你在想什么？”小玉一直跟着杨戬，见他面色古怪，开口相询。
　　杨戬回头看小玉一眼，敷衍道：“没什么。”他不能告诉小玉，他准备把后羿送给魔界，让他和嫦娥终其一生，立场敌对。
　　小玉自然知道，杨戬在想嫦娥。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想得是同一人。可他刚才的神情，冷酷狠绝，那不是给亲人爱人的，而是给敌人的。
　　小玉想不起，谁和她娘亲结了这么大的仇，不是身边的人，小玉也不是那么在意，很快就忘了这一插曲。
　　小玉瞥见梳妆台上，九只纯金打造的凤钗，又想起她爹爹九凤来仪的新妆。小玉乍见之下，都不敢认，原来她的爹爹还可以撑起那样华丽浮夸的妆容。如果，她要以广寒宫主的身份嫁给沉香，沉香要以司法天神的身份娶她，小玉希望，嫦娥能为她梳妆打扮。小玉已经答应沉香了，如果嫦娥能为他们二人主婚，她就嫁给沉香。
　　“小玉好想爹爹。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小玉轻声抱怨。
　　自嫦娥历八十一道雷劫之后，相信嫦娥还活着的，也就杨戬和小玉了。
　　小玉推开窗，隔岸一排排的桂树映入眼帘，皆红绸飘带，抱怨道：“许愿牌都没地方挂了，爹爹还不回来。”
　　小玉对嫦娥的思念之情无法排解，闷在心里十分难受。沉香便做了个许愿牌，让小玉把想对嫦娥说的话都写下来，然后再挂到桂树上。这样，嫦娥不管在哪里，都能听到小玉讲话。
　　大家看小玉挂，觉得挺有意思，也加入了其中。杨戬对此不屑一顾，但也偷偷用神识挂过几个。几个又几个，才两年过去，竟把林里的桂树都挂满了。
　　“来年春天。”杨戬眼神融入浓浓的夜色。暗夜掩藏之下，是他坚定的，不可违抗的意志，一如当年改天换日。
　　小玉听到过一则流言，它说，嫦娥仙子历天劫失败，已经魂飞魄散了，心里有过动摇。
　　如今，得到杨戬的保证，暗道自己多心。爹爹若真出了事，她娘亲怎可能安坐灌江口？小玉这才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
　　来年春天！小玉算了算日子，还有三个月。三个月！那不就是说，她就要和沉香成亲了？小玉又觉得太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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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入波，寒风过林。春寒料峭，冬衣不解。
　　杨莲弃了狐皮貂裘，着布衣，里面加几层棉花，也足够保暖，面上绣梅花，竹叶，清新又淡雅。虽显得身形臃肿了一些，但这无关紧要。
　　她打桂林这边来，手里提了枚络子，是莲花的形状。这还是嫦娥教她结的呢！她初次去广寒宫，广寒宫檐角挂的就是这络子。她觉得别致又喜庆，心生喜欢，自己寻了根红线琢磨，却怎么也打不出来。最后，她还是请教了嫦娥。
　　她手笨，嫦娥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教她，直到她能打出一枚精致的莲花络来。
　　而这枚莲花络，是她和嫦娥一起结的。杨莲在桂林里寻觅良久，终于找到了个空位置，把莲花络挂上去，聊藉相思。
　　小玉坚持，嫦娥下个春天就会回来。
　　她何尝不抱有期待呢？虽然她再清楚不过，这世上再无嫦娥了。
　　眼看就要开春了。杨莲心里存了分希望，就像潜藏在厚厚冰层下一个小小花骨朵，花萼紧紧包裹，只待春风，方才展现绝丽风华。杨莲手掌摩挲着泛旧的络子，如果这份想念，嫦娥真能收到就好了。
　　“舅母，你可一定要回来啊！”突然有人道。
　　杨莲循着声音找过去，原来是沉香。只见他朝着一棵桂树，三拜九叩，诚惶诚恐。
　　小玉和沉香说，嫦娥回来，就和他成亲。沉香认了真，现在，正如火如荼准备婚礼呢！杨莲以为他认定了小玉对他有意，非嫁他不可呢！
　　原来……
　　“原来，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杨莲走出来道。
　　沉香被抓了个现形，僵立当场，好不尴尬。“我对小玉真心一片，天地可鉴。只是，小玉她……”沉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杨莲决然道：“这婚，不成也可。”
　　“别，娘，我喜帖都发出去了！”沉香连忙摆摆手，道。
　　“现在撤销，还来得及。”杨莲劝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时机成熟，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别。”沉香坚持。
　　“要是小玉真想嫁你，就不会以嫦娥的回归为条件。”杨莲恨铁不成钢道。“到时候，小玉不嫁你，你这司法天神的脸可往哪里搁？”
　　沉香摇摇头。“若取消婚礼，不就是告诉小玉，嫦娥仙子不会回来了吗？”
　　“就算，到时候，小玉丢下我一走了之，也没关系。我不怕丢脸，就怕小玉不开心。”说着，沉香越发坚持。
　　“那你还求什么求？”杨莲狠道。
　　“万一舅母真的回来了，小玉一高兴，嫁给我了呢！”沉香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岂能抱侥幸心理。”杨莲戳戳沉香的脑袋。“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
　　杨莲对沉香好一番耳提面令，沉香认真听着。沉香听着杨莲的说教，在心里叹息，小玉被杨戬和嫦娥教得极为聪明，早不是当年的小玉，不好哄，又不好骗。他怕是终此一生，都追不上小玉了。
　　他们都没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桂树后，藏了个娇小的身影。月光落在她面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