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修仙》荀香九

9、加试武举

　　话音落地，先是一片死寂，唯有零星落下的水点敲在杂物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片刻后，反对声像一口进了水的滚烫油锅。男考生声音还算低沉，女考生声音又尖又快，混在一起，谁的说话声都听不清。穆天语朝灰袍男看了一眼，他相当无动于衷地站在一边。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激斗，他衣衫不乱，头发不散，还是好整以暇的模样，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大家静一静！”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一片混乱中力拔头筹，众考生暂时安静下来，朝声音来处看去。说话之人是个胖大男子，外表甚是憨厚，只是头发蓬乱，脸有菜色，好像被刚才的飓风盘得有点想吐。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展露一个从容不迫的笑，排在他前面的考生自动向两边让开，方便他和白袍监考毫无阻碍地对答。

　　监考看了他一眼，事不关己地问：“原来是方公子，请问方公子有何高见。”

　　方姓考生朝他憨厚一笑，说：“擢明仙君折煞我了，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点小小的看法，要让我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下去。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只想请问这位仙君，我们为什么被取消成绩呢？”

　　穆天语一怔，原来这监考不是凡人，竟是一位仙君，而且是擢明司的仙君。只是他身在仙位，本事好像有点牵强，七个人加起来比不上一个灰袍子的考生。尽管那考生好像强得离谱，但七个人都比不过他，也实在太夸张了。

　　擢明仙君笑道：“方公子认为自己很有资格通过考试，是吗？”

　　方姓考生脸上飞过一阵愤怒的红色，语气依旧镇定地回答：“如果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也就不会来考试了。既然我们并没有违反天庭条例，为何说我们的成绩不合格呢？”

　　众考生纷纷附和，又是一阵吵杂。擢明仙君耐心地等吵杂声静下去，说：“诸位考生，你们四下看看，还能找到你们的卷子吗？”

　　明知道周围是什么状况，穆天语还是往脚下看了一眼。说是站在废墟里也不为过，别说找卷子，就连找到一张完整的桌子都很困难。擢明仙君面有得色，笑道：“卷子都没了，怎么算成绩？”

　　方姓考生笑道：“仙法无边，总会有办法的吧？”

　　擢明仙君笑道：“仙法无边是谬赞了，再说，暂且不论各位的文举，天罗地网成了这样，武举也无法举行。各位不回家，要在这里等到天罗地网阵修好吗？”

　　方姓考生说道：“仙君此言差矣。仙界之大，在什么地方找不到第二个武举考场？这样轻率地把我们赶回去，未免觉得大家的时间太不值钱了吧。”

　　擢明仙君挥手命附和的考生闭嘴，说道：“那以你的高见，应当如何呢？”

　　方姓考生涨红了脸颊，努力笑道：“高见可不敢有。既然有天罗地网，为什么不切进去看看天龙苏醒之前，每个人都考成什么样子？对你们来讲并不为难吧。就像仙君说的，暂且不论为何天龙会突然苏醒，把天龙苏醒前的试卷当成最终成绩，又有何难？”

　　有几个人高声附和，大部分人却没有发话，而是互相交换着犹豫的眼色。擢明仙君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说：“方公子，要不你先问一下大家，看看大家对这个意见都有什么看法？”

　　方姓考生一怔，转过身，周围的人纷纷躲避他的视线，就连灰袍男也没有直视他，不过灰袍男本就没有直视任何人。方姓考生原地转了一圈，问道：“你们更希望他取消这次文举？”

　　一人在人群中低声咕哝道：“可以重考啊。”

　　众考生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对这个人的提议也没有兴趣。方姓考生又转了一圈，说道：“仙君，你才是监考，归根结底，还是你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如果大家都同意按照灵台试卷来算，你也会同意吗？”

　　擢明仙君笑道：“怎么，方公子不愿意改期重考？”

　　方姓考生一怔，问道：“擢明仙君的意思是改期重考？”

　　擢明仙君笑道：“方公子怎么还装起傻来了？明年再来，可不就是改期重考了？”

　　方姓考生挺直了背，比周围人都高了几分，如一座黑塔矗立在人群里，脸上尴尬维持的笑容消失无踪。他冷冷地说：“卓灵君，你这是拿我当消遣了？”

　　擢明仙君脸色一凛，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姓考生阴沉着脸，说：“我是什么意思？我倒想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最近才从土地庙升上来，有点搞不清楚天庭的规矩，我也不来怪你，只是提点一下你：能在这里站着的人没有一个是非亲非故，你要得罪，最好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得罪过来。”

　　这次轮到擢明仙君满脸胀得通红，怒道：“我秉公办事，怎么还要看你的脸色，你以为你是谁？”

　　穆天语脑中如闪过一道惊雷。他真是太累了，怎么刚刚才认出来这个擢明仙君就是和芊灵公子在一个房间里说话的人？他盯着擢明仙君的脸，在记忆中徒劳地搜索着。他平时对人没有这么漠不关心，只是这次情况突然，他的注意力全在芊灵公子身上，几几乎没有留意那个凶巴巴的家伙。而且看样子，这凶巴巴家伙的人缘并不太好，监考有七个人，其他六个人都默不作声，看着他一个人舌战一群考生。

　　他赢不了，光是姓方这个人，就能把擢明仙君拍成一团。果然方姓考生对此嗤之以鼻：“秉公办事？要不要咱们现在就把监天司叫来，让他看看你是怎么秉公办事的？天龙苏醒，是谁的过错？镇压天龙不力，全靠陈瀚海一个人拖延，你们还在他背后搞鬼，要不要也让监天司来看看？你们当时怎么暗示的陈瀚海，让他停下，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灰袍男陈瀚海，他只是转过了头。没有否认，就是承认。擢明仙君的脸气成猪肝色，丝毫没有仙君的风度，方姓考生乘胜追击，叫道：“监考滚下去！我们要监天司！”

　　这次考生中赞成的声音大了许多，隐隐形成了口号般的呐喊。擢明仙君一挥手，指着方姓考生怒道：“叫什么监天司？这地方是不是归我管？我说了算！你们所有人都不合格，听懂了吗，因为你顶撞考官，所有人都不！合！格！”

　　还没等方姓考生说话，六个人里总算有人抢了先：“小卓，你这样不太好，咱们问问芊灵公子吧。”

　　穆天语顿时抬起头。那擢明仙君却敌我不分地朝监考群叫了起来：“问他干什么？他是不是命令咱们监考，让咱们处理现场？现在都这样了，你叫他来干什么？让他来重新监考吗？”

　　方姓考生冷笑道：“怎么，你连芊灵公子的话都不想听？”

　　擢明仙君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迅速转身，朝方姓考生叫道：“你拿他来压我？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把武灵王从地底下起出来，你的成绩都是不合格！”

　　方姓考生更不答话，一掀袍子，手腕一挥，穆天语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只见他手中凭空多了一把长剑，剑身闪着幽幽的蓝光。其他考生比刚才还要迅捷地向两边让开，动作之快，险些踩中一直坐在地上看热闹的穆天语。擢明仙君脸现惧色，声音却比刚才更大，色厉内荏地叫道：“方仲达你要干什么？袭击灵君，你不要命了吗？”

　　方仲达不屑地笑了笑，一甩手中长剑，其他六名仙君急忙上前，挡在他和擢明仙君中间。刚刚说话那仙君又安抚道：“方仲达，把剑收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芊灵公子，你先不要胡闹。”

　　方仲达笑答：“那你找啊。”

　　那人嘴角一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是一扬手，一只纸鹤摇摇摆摆地往天边去了，擢明仙君有人保护，在无极仙君背后冷笑道：“还没考上就要先对考官动手？”

　　方仲达笑了笑，没有回答，亦没有收起长剑。擢明仙又叫道：“我和你爹认识了一百年，还轮不到你对我比比划划！”

　　方仲达笑道：“怪不得我爹让我管教你。你在凡间打滚的日子太长了，受惯了凡人的追捧，忘了怎么在天庭夹着尾巴做人。”

　　擢明仙君愤怒得几乎跳起来。其他几名仙君用力压着他。一人说：“仲达，少说几句吧。”方仲达一笑，果然不再出声。

　　穆天语扫视着其他考生，却看到他们大多一幅不以为然的神色，悄悄地交换着视线。穆天语心中一动，想：“他们应该没有不在乎自己成绩的，为什么只有方仲达一个人出头？”

　　纸鹤从天而降，落在监考那仙君肩上，他拿过纸鹤拆开一看，脸色顿时怪异，似乎看到了什么又是困难又是好笑的事。其他六人凑过去看，也都露出了怪异神色，片刻后，擢明仙君哈地干笑一声，念道：“这个……这个……芊灵公子说，事发突然，大家考试辛苦，现认定所有人文举成绩都在及格以上，但他要亲自来测试武举，本次测试结果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武举怎么测试？”方仲达问。

　　擢明仙君立刻大怒，叫道：“我不是正在看么？你闭上嘴等一会儿行不行？”

　　方仲达一咬牙，腮帮子的肌肉凸了出来。擢明仙君死死盯着纸鹤，对方仲达的愤怒只作不见，又看了一炷香时分，才合上纸鹤，冷冷宣布：“所有人听着，芊灵公子看大家考试不易，特地加试一场武举，合格人数：三名。测试方式：寻找金鲤；加试地点：西北，跃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