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修仙》荀香九

39、全文修改第一章

　　夕阳将窗棂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又透进来，不疾不徐地给室内每一样东西都笼上一层柔和的黄光。在夕阳下，祖先的灵位仿佛有了生命，凝重地注视着灵堂中的每一个在世之人。

　　穆天语跪在祖宗灵堂前，面对着头发散乱的娘亲，还有她身后矗立的灵位，满心是朦胧的荒谬感，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能从荒谬的浅金暮色中清醒，回到他小小的书房。

　　穆老太太的凄凉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天语，你文既不成，武又不会，我现在活着，还能勉强照顾你，可是总有一天，我黄土埋了脖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守着老穆家的一亩三分地，看你弟弟的脸色吗？”

　　穆天语无力地举起一只手，试图抵挡来自她的情感攻击。

　　“娘……我已经在念书了，也能自食其力，但我可能不是那块料吧。年年考科举的数不胜数，不见得个个是状元。更何况天下这么乱，就算我一路高升，甚至进士及第，又能为社稷苍生做什么呢。”

　　穆老太太抬手指着窗外，穆天语不用看，也知道她指的是弟弟穆安宁住的地方。她伤心地说：“安宁就能。为什么安宁能，你就不能？”

　　穆天语叹了口气，说：“有一个人能就够了，不能每一个人都能。”

　　穆老太太老泪纵横：“今日是你爹的忌日，你还说这种丧气话？天语，我对你有那么高的期望，而今我，我还能说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能出息出息，而如今，我真希望安宁才是我亲生的儿子！”

　　她说不下去了，用袖子盖住了脸，不出声地抽泣着。穆天语长呼出一口气，说：“娘，二娘病殁，安宁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现在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穆老太太像是完全没听到，转过身在祖宗牌位前跪下，哭道：“列祖列宗啊，老太太我不争气，养不出什么好孩子，眼下只有安宁一个成才的，你们可千万要看在他姓穆的分上，保佑他高中啊，至于天语……我宁可他死在我前头，我还能给他送终……”

　　穆天语实在忍不住，挺直了腰，说：“娘，你能说点好的吗？我不去科举，你就希望我赶紧死？”

　　穆老太太哭倒在地：“为娘一辈子辛辛苦苦，就是为了你能长大成人……没想到你只会说些江山社稷的废话，你要是考不上，拿什么拯救江山社稷？你倒还好了，我这一辈子可真是毁了！本想着那个女人撺掇分家，我住在这偏门别院，总有一个儿子做寄托，没想到我什么都指望不上，说他两句，他就闹起来，我真不如没生过这个儿子啊……”

　　这种话穆天语已经听够了，二娘分家，家道中落，幸而出了天纵奇才的穆安宁，聪明剔透，一路高升，振兴穆家指日可待。明明是大好事，他妈妈却像是魔怔了，一直念叨着要是这聪明人是穆天语多好，偏生是二娘家的安宁。

　　穆天语好容易安顿好母亲，只觉得这个小庭院逼仄得他再也停留不了，打开门栓，从后门出了宅子。此时夕阳几乎完全下山，铁灰色的天边残余一抹凄凉的橙红，穆天语仰望着天空，只想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走到无人打扰的深山里，效仿先贤，与梅妻鹤子为伴，才是一生的快活。

　　一辆马车经过，停在他面前，驾车的和他打了招呼，问他去什么地方。

　　穆天语想了想，委实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说：“去……随便，你拿着这些银子，去你能去的最远的地方。”

　　他摸出荷包，入手轻飘飘的，出来得急，荷包里只有三四两碎银子。穆天语留了最小的一块，将其他的银子都递了给他。

　　车夫反手接了银子，果然策马疾行。穆天语心中正在畅快，忽觉马车渐渐停住，车夫在车帘外说：“公子，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穆天语问：“怎么到得这么快？我不是叫你远点走吗？”

　　车夫掀开前面的门帘，朝马车里的穆天语一笑，笑容中竟然有几分不怀好意。他说：“这位公子，你刚才嘱咐小人只要往远了走，天下这么大，什么地方算远？依我看这里就够远了，保你迷恋其中，把凡尘的烦恼忘个一干二净。”

　　听他说得这么厉害，穆天语好奇心起，撩开车帘，探头一看，大吃一惊。马车竟然停在全城最大的花街柳巷“万华楼”。见他停车探望，一群莺莺燕燕立刻围上来，甜甜“公子”声声入耳，柔软小手无处不在；穆天语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急忙缩回车里，叫道：“我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马车夫为他重新掀开帘子，笑道：“公子，这也是缘分，男子汉大丈夫为何不应该来这种地方。而且我看公子今晚必有奇遇，为何不去看看呢？”

　　穆天语不敢多想“奇遇”究竟什么意思。他刚要推辞，一个姑娘抓住了他的袖子，娇滴滴地说：“公子过其门而不入，是不是嫌我们太丑呀？”

　　穆天语急忙摇头，那姑娘死抓着他不放，马车夫也跟着用力，竟然把穆天语从车里掀了出来。

　　穆天语站在当地呆呆望着马车离开，一群姑娘涌上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拥进了万华楼。

　　过往的姑娘见他容貌俊俏、神采风流，都对他大送秋波，只送得穆天语头昏脑涨。一名年纪稍大的阿姑领着他在天字三号房里坐了，立刻就有一个女孩儿进房坐在他旁边，娇滴滴地说道：“公子，以前怎么没见你呀。”

　　说着话儿，她的身子就要靠到穆天语肩头上，穆天语急忙把她推开，正襟危坐，说道：“呃，其实我也不想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来了。”

　　小女孩儿一听，笑得花枝乱颤。穆天语也跟着尴尬地赔笑，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口袋里的银子够不够，只想站起来夺路而逃，又怕小女孩花容失色，或者大哭大叫，不由得想到了弟弟穆安宁，如果弟弟在，多半能顺畅逃离。那女孩儿笑够了，说：“公子这么有学问，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那好吧，我告诉公子，大概是月老一根红线儿，公子就滴溜溜地进来了。”

　　穆天语苦笑道：“我算什么有学问，我娘一直叫我去科举，可是我考不上，不如我那个弟弟才华横溢，一路青云直上，眼看我弟弟就要进京赶考，说不定下一个状元就是他了。唉，你要说有学问，对着我弟弟说才行。”

　　女孩儿笑道：“公子和弟弟都是一家人，哪有弟弟才华横溢，哥哥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公子呀，只是不把心思放在科举上，否则，什么弟弟舅舅，都不是公子的对手。”

　　舅舅二字更加刺耳，穆天语朝她笑了笑，知道她只是一番好意开解，不是故意讥讽于他。他长叹了一声，将女孩儿搭在他大腿上的手拿开，说道：“你说我无心科举，倒也不错，我真正想的是修仙问道，明白黄老之术。科举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女孩儿甜笑道：“公子真是妙人儿，要说科举，科举有什么乐趣，哪有纵情山水来得好嘛。”

　　穆天语差点便引她为平生第一知音，只是想到平素学堂里狐朋狗友私下说话儿，都说青楼女子口甜似蜜，心冷如冰，水性杨花，专会逢迎；看似对他掏心掏肺，关照的无微不至，其志只在他口袋里的银子，一旦壮士金尽，她又是另外一种脸色了。

　　穆天语硬生生忍住一肚子苦水，淡淡地说：“山水很好。如今天下烽烟四起，要是能躲进山水寻个清净，不知道该有多么惬意。”

　　女孩儿眼睛里透出如梦如幻的神情，徐徐说道：“我们院子妈妈的房间里有一副山水画儿，有时候我去她房间领月钱，她在一边翻箱倒柜地找，而我站在一边，就盯着画儿看。那山山水水，随便勾勒几笔，就像是活脱脱地从画儿跳到了地上。我想啊，要是能生活在画儿里，不知道有多么惬意。”

　　穆天语从她粉臂环绕中挣脱出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灯笼摇动，是刚刚进来的大门口，那群拥着他进来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笑嘻嘻地，不知道在吵闹什么，一双双眼睛时刻瞄着，随时准备迎接下一个客人。这般生活，和他被迫科举，也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穆天语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颇觉兴味索然，又想到娘亲一旦得知他竟然来万花楼，不知有多么生气；一时又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穆安宁，何以他整日整日读书，却怪有许多鬼心思。他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女孩儿在他身后柔声问：“公子有什么烦心事，说给梅香听听，好吗？”

　　穆天语转过身，梅香盈盈地看着他。穆天语想，对她说点心事也无妨。他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老鸨的尖叫声。

　　“姑娘，我们这儿只是招待男客人的，你这么进来，算什么呀？”

　　穆天语一怔，梅香也暂时收起了柔媚的脸色，侧过头听着门外的声音。此时万华楼一片寂静，只听一个柔和清甜的声音说道：“我不管你开门做生意，更不会搅黄你的生意，只要你让开一会儿，我去后院看看柴火堆。”

　　这女子的声音立刻在穆天语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美人图。他好奇心起。走过梅香身边，推开房门。门外便是天井，他站在二楼向下望，只见天井正中站站着一个浅粉袍的女子，也正朝他望来。还没看清她的脸，先看清她一双黑白分明到冰冷的眼睛。

　　穆天语打了个寒噤，定神一看，那女子低下头去看着她面前的老鸨。宽额细口，长眉淡扫，宝相庄严，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佳丽。他四下望去，所有看着她容姿的客人，无不露出痴迷的垂涎神色，而那女子混若不见，向前踏了一步，老鸨寸步不让，说道：“姑娘，你又不是搬柴火的，瞧什么柴堆？”

　　那女子柔声说：“请让开。”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老鸨忽然向旁边退了开去，那女子如入无人之境，施施然朝后厨去了。

　　穆天语恋恋不舍地看着佳人背影，梅香轻声说：“这个姐姐真是漂亮，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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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原文的漏洞大得可以钻过卡车，有很多硬伤，初稿暂且算是完成了吧，尽管到后面都是大纲流。这几天一直在重写二稿的大纲，发给三个基友得到了综合75分，但是二修后的大纲和之前变化非常大，真是对不起各位小天使的追文，而且我在榜还进入二改阶段，十分对不起大家的等待。本来应该全文替换的，为了完成任务（只算实际增加的字数，不算替换的字数 ），只能放在新更里。再次给各位小天使土下座。以后我一定先全文完结再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