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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情敌 ...

  •   厅堂最前方的主人席位处发出一个洪亮的声音:“酉时!各位仙姑仙君,你们最近都习惯了当仙人的生活吗?”

      三人一同朝最前方看去,一个月白袍子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看到他形貌,穆天语心中顿时浮现出“鹤发童颜”。这老头的袍子和其他仙姑的袍子截然不同,其他仙姑的袍子只是徒然染了一层月白色,他的袍子当真闪烁着幽幽蓝光;肌肤细嫩,满面红光,一脸和蔼可亲的笑意,和他目光一对,只觉得他亲近到了心坎里。只是他头顶光秃秃的,亮亮地反射出一块光点,大概只能去掉那个“发”字,改称他为“鹤胡童颜”。至于仙鹤并不长胡子,倒没在他的理解中。

      “是月老。”应婉儿轻声说,“这次姻缘会居然是月老来举行啊。”

      穆天语疑惑道:“平时不是月老吗?”

      应婉儿摇摇头:“一般不会是他本人,大多数都是他的副手吧。”

      穆天语和陈瀚海一同转过头,心想早几年当了仙君的姑娘就是知道的多。按理来讲,月老应该是最适合主持姻缘的人选,看着他,应婉儿眉头却蹙了起来。

      月老笑眯眯地摸着下巴,说:“真好啊,看到你们年轻人这么朝气蓬勃地坐着,个个又是英俊,又是眉毛,我这把老骨头都想返老还童,迎娶几个水灵灵的小仙女儿,可是我转念一想,要是我没正事儿地跑去二婚,谁来管你们的婚姻大事啊,哈哈哈,你们可不是都要骂我,只顾自己安逸,不顾你们的终身?”

      大家发出愉悦的笑声,穆天语也跟着干笑几声,声音里毫无笑意。应婉儿只是矜持地扬了扬嘴角。陈瀚海更是眉毛都没动一下。月老在众人的笑声中说:“本来二郎神说要来主持这个姻缘,但我一想,去年咱们出了那么多美女,今年的质量还能比不上去年?当时就说,不行,今年我必须亲眼看看,要是没有好的,我就分给你们,有漂亮姑娘,哈哈,我可就不客气啦!”

      他做了个狼吞虎咽、大吃大嚼的形状。众人放声大笑。穆天语抬手抓抓脖子,实在不知道哪里好笑,低声问:“这个红线……不是早就在咱们出生前被拉好了?”

      应婉儿低声回答道:“不,就是今天。他们要是忙完了仙君的事,偶尔也会给凡间拉几条。特别少,所以凡间多是怨偶,极少有人能得到美满姻缘。”

      在满厅的喧闹声中,穆天语几乎听不清她的答案,只是听到几个关键字,不禁扫了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问:“真的?他们确实不管凡间的因缘?”

      应婉儿也看了他一眼,回答:“哪有时间……他们要管全天庭的人呢,这可不是抽了红线就结束,还要问卜,纳吉,过门,告祭,反正好多手续,够他们忙很久了。而且凡人寿命短暂,也没有必要特地做什么红线吧。”

      她说的话当然正确。如果人人都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情变、殴打和分离?如果他的父亲和母亲命中注定成婚配,父亲就不会在有了长子后还去讨二房,更不会被二娘闹着张罗分家。

      一道墙从中间立起来,将一个家分成两半。爹答允了会过来看他,十多年了,没有一次推门过来,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久而久之,墙上爬满了薜荔蔓草,将不多的缝隙也隔开。

      他出神时间太久,不知道月老又说了什么玩笑,忽见两名仙姑格朗格朗地推过一辆银色推车,车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大瓮,里面几乎能装下一个五岁小孩。月老看着两名仙姑小心翼翼地抬起瓮,郑重地放在八仙桌上上,抬手在瓮上一拍,瓮发出一声水滴落在油锅里的清脆响声。

      “这个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吧?赐月池。你们的姻缘,就在这个池塘里了。现在你们是不是等不及想知道自己终身大事?哈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抽中了咱们就走啊!现在从哪个司开始呢?”

      月老的手在空中意有所指地转了一圈,忽然指向了烛照司。烛照司大多是男仙君,一指之下立刻吵闹起来,纷纷推着别人,不想自己成了打头的马前卒。一团吵闹纷扰中,忽有一个娇俏人影站起,满头青丝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少女发髻,她一开口,穆天语就认出了她。

      “真没用,你们这些男人。走开,让我第一个来。”

      栾飞雅推开几个仙君,从他们让出的空隙里挤出,大大方方地站在两张桌子之间的过道上,拍一拍长袍下摆的灰土,在满场掌声中,朝赐月池走去。她站在赐月池前面,伸头向瓮里望去,抬头对月老说:“帝君,里面什么都没有诶。”

      月老笑道:“栾仙姑,请你把手伸进去摸摸看?”

      前几天穆天语叫她一声“仙姑”,气得她翘起一张鸟嘴,此刻倒是无一句反驳,只挽起暗红色的袍袖,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深深地伸入翁中打捞。众人屏气凝神地看她大海捞针一样捞来捞去,动作忽然一停,慢慢地伸出手,手上满是近乎牛奶的白色液体,纤细的手指间赫然缠绕着一条细而晶莹的红绳。众仙君齐声发出“哇”的惊呼,栾飞雅也仰起头,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手。

      月老笑道:“恭喜栾仙姑,先把红绳的一端系在这里。”一名仙姑莲步轻移,捧上一株四丈高的深红珊瑚树。栾飞雅看看月老,又看看仙姑,惴惴不安地把红绳系在珊瑚树的枝丫上,又在珊瑚树旁边的手帕上擦净了手。月老笑道:“恭喜栾仙姑今生有缘,现在请栾仙姑回到座位上稍作休息,自有栾仙姑的命定之人从池中打捞出另一端。”

      栾飞雅转身走了两步,侧过头狐疑地看他:“你这池子里什么都没有,是不是下一个人就能打捞出另一端?”

      月老笑道:“怎么会呢。仙姑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让……”

      “我来。”

      听到这个声音,穆天语胸中泛起惊涛骇浪。赵芊灵从门口轻快地走进来,朝目瞪口呆的栾飞雅一眨眼睛,也挽起蜂蜜色的袖子,伸手进池子里打捞,只摸了几下,便抽出手,手指上竟然没有半点水痕。他朝栾飞雅晃了晃右手,说:“你看,如果不是你的命定之人,连水花都不会沾上一点的。”

      栾飞雅闻言鼓起嘴,斜睨着赵芊灵说:“芊灵公子竟然当面拒绝别人,也不考虑我的心情。”

      全场爆发出一阵狂烈的笑声,赵芊灵也莞尔一笑,说道:“我哪能是栾仙姑的良配?月老儿,我只不过来晚了一会儿,你就背着我先举行姻缘会,该当何罪?”

      月老陪笑道:“自然是当一个“请芊灵公子上座”的大罪!来来来,芊灵公子这边坐了!”

      赵芊灵大模大样地在左手边第二张椅子上坐了,接过仙姑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放在一边,和旁边坐着的帝君说话,眼睛却在人群里乱瞟,不知道在找谁。另一边的烛照司被栾飞雅的壮举鼓舞,不如刚才羞涩,推辞片刻后,一名仙君起身上前去赐月池里打捞红线。每个人都注视着捞红线的仙君,而穆天语只注视着赵芊灵。

      赵芊灵坐在灯火通明的主宾座,穆天语坐在暗沉沉的最后一排,因此他眼神格外放肆,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看到的细节。如果目光能化作一只手,此刻他的目光一定温柔地抚摸着赵芊灵的脸颊。许久不见,赵芊灵一洗凡尘间的灰土,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鲜嫩漂亮,眼神温柔,嘴角含笑,说不清的风流娇俏。

      他又有什么资格旁观身陷情网的陈瀚海,遇见喜欢的人,谁不是心里一团爱意蓬飞成无主的柳絮。只想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地了解他。

      身边奇怪的感叹声让穆天语回过神,那仙君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干燥的手掌,月老笑道:“哎呀,李仙君,你的因缘还没到呢,可别着急。多半下一次飞升的小仙女里就有你未来的夫人了。下一位是谁?”

      又有几名仙君依次上前,有人捞出了湿漉漉的红绳,在众人、特别是栾飞雅的尖声催促下,他像缠毛线团一样双手交叠,红绳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怎么都不能从瓮中穷尽。他只好把红绳一端拴在珊瑚树上,带着满心的疑惑回了自己的座位;又有一名仙姑捞到红绳,系在珊瑚树上,珊瑚树忽然整株亮起,光芒传到那红绳上,只见红绳不断延伸,一直通往大厅之外,如一条忽然有了生命的天蛇。

      月老笑道:“这位仙女恭喜了!你的命中之人光临了之前的姻缘会,没找到你,只能郁郁地锁了因缘命,等待有缘人,如今你总算来啦!你在这里稍候,去,把灵君请来。”

      众人立刻发出惊叹声,那命中之人竟然还是个灵君。一名月白袍子的仙姑领命离开了大厅,抽出红线的王仙女在烛照司桌边坐了,又是欣喜,又是羞涩,又有些担忧。而穆天语满脑子只想着一会儿去找赵芊灵说几句话,或者问他考试为何会选中自己;或者问他近况,看他最近如何;又或者什么话都不用讲,只要再一次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瞳。

      月老见王仙姑在一旁玩手镯,脱了又戴上,脱了又戴上,朝她笑道:“不必这么紧张,被红绳所牵之人,哪怕跨越千里,都会找到彼此。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仙女你如花似玉,自然能找到如意郎君。我……阮星君?”

      他忽然朝门口唤了一声。满厅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仙君靠门而立。一袭紫衣如烟雾笼罩,衬得他瑶林玉树一般,那种美不像是人间灵秀,完全是天庭独有的风光。穆天语眼角扫到陈瀚海,见他也流露一点惊艳,当真对美人来者不拒;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应婉儿,满厅唯有她的丽色能和紫衣仙君抗衡,这一眼却看到她嘴角噙着一点不屑的笑意,傲慢地扬起了头。

      那仙君当然不会留意角落里的小动作,朝他们淡淡一笑,眼睛从左自右地看了一圈,和他目光相接,每个人都产生一种特异感,仿佛那仙君眼中只剩下自己,再容不下第二个人。赵芊灵看到他,顿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赵芊灵的喜悦仿佛一柄利刃直插入穆天语胸口,穆天语顿时全身僵硬,喉咙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酸涩坚硬,他几乎不能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仙君款款而来,对月老躬身行礼,以完全称得上仙乐的声音说:“帝君,阮梁钰来迟,还请恕罪。”

      原来他就是晴雪节状元阮梁钰,穆天语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妒忌一个人。

      月老抬一抬手,笑道:“梁钰还客气什么,快坐下吧,你再站着,就没有仙姑愿意看着自己的姻缘啦。”

      阮梁钰微微一笑,举步朝监天司的桌子走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在监天司桌边落座时,赵芊灵忽然说:“过来。”

      阮梁钰止步,对赵芊灵客气地说:“不劳芊灵公子费心,我坐这里就行。”

      他说话虽然客气,声音里却有些令穆天语呼吸抽紧的东西。赵芊灵脸一沉,随即笑道:“你还在生气?好吧,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都怪我昨晚折腾得太晚,让阮星君不高兴了。现在阮星君愿意原谅我了吗?”

      厅中仙君哪有不识趣的,又都是少年爱闹脾气,一听这话同声起哄。阮梁钰憋不住一笑,如春风初展,冰河融化,说不出的温柔漂亮,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坐在赵芊灵身边第一张椅子上。赵芊灵随即抓住他的手,和他相视一笑,笑容里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瞎子都能看出他现在是一个身陷热恋的少年。

      黑暗笼罩了巨大的厅堂,只有前方的灯火保持着一点光明,穆天语向后退入黑暗,落入深不见底的潭水,耳中只能听到心脏鼓噪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响;眼睛里只能看到赵芊灵和阮梁钰,这两人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左右开弓地打他的耳光。

      栾飞雅的声音针刺般在他脑海中回响。她说的是对的,她早就知道赵芊灵和阮梁钰是一对。以这两个人的名气,天庭里不会有人不知道这段风流公案,只是他自己初来乍到,贸贸然地以为赵芊灵给他一个方便,就是对他垂青,竟然没想到以芊灵公子的身份,怎么会心仪一个蝼蚁般的凡人。

      他更是早该想到的,芊灵公子这么出色的人,怎么会没有喜欢的人?只不过他不能亲眼看见,总是不能相信。非要别人的恩爱扇到他脸上,他才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全部是自作多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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