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六日瞳

6、第二天【三】

　　手指插进女人的胸膛，没有任何阻碍，带着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扈婴突然清醒过来。

　　“就这样？”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得像根羽毛落在地上，扈婴却好似听见死神的召唤。她想把手缩回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吸力瞬间将她吸了进去。

　　室内只剩下女人。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抛掷着红珠子，信步走到操作台旁，垂眸看向尸袋里的扈婴，鼻息微微翕动，呵道：“活着是个蠢货，死了也没甚出息......”张开的五指正要覆上扈婴的脸，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若有所思朝门外看了一眼，眼中的金芒瞬间熄灭。

　　白一醒来时，发现不知从哪儿溜进来一只黑色小狗，正吭哧吭哧舔着她的手。

　　她撑起身子，疑惑地摸着脖子，一粒红珠子从她手心掉落，一路滚到小狗嘴边。

　　小狗舌头一卷就把珠子含进嘴里，白一一把将小狗捞过来，扳开它的嘴把珠子抠出来。

　　“怎么乱吃东西？”白一捏着珠子，对小狗斥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小狗跟听得懂人话似的，拿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白一看了眼珠子，塑料质地，眼熟得紧。不过她没时间多想，顺手塞进裤兜，几步走到操作台旁打量着扈婴。

　　她脑子有些乱。

　　本以为会死，没想到扈婴最后放过她。原来软萌甜美的少女化作厉鬼也会杀人，她有些迷茫，这事不知该向谁说，要是扈婴再回来找她麻烦，她又该如何自救？

　　思来想去也没理出半点头绪，白一拍拍脸颊，去洗手槽用冷水搓了把脸，定定神，开始今天的工作。

　　大城市公安局，二楼许戈办公室，“六一六”小组正在开碰头会。

　　迟迟没找到有用线索，还死了一个受害者，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许队，法检已经确认G的死亡，排除他杀可能......”老陈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不知道这群王八蛋到底对小姑娘做过什么！”

　　八名受害者除去H头部遭受重创以外，均排除身体受到侵害的可能，这意味着犯罪嫌疑团伙行为森严，头领对团队具有极强的控制能力。

　　许戈垂眸，将体内的神力集中到一点。

　　小吴道：“许队，我心头堵得慌！”

　　“堵有个X用。”老陈瓮声骂道：“监控视频恢复得如何，拍到受害者被绑架时的场景吗？”

　　小吴泄气地摇摇头。

　　这是一次极为被动的救援，倘若不是六月二十九日凌晨的那场离奇车祸，他们甚至连受害者的踪迹都无法追寻到。

　　现场唯一的死者是开车的“马夫”，车祸发生当时就已死亡。

　　无人证，无物证，除去殡仪馆的白一以外，其余受害者精神都处于崩溃状态。

　　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突破口，就是白一，可她又失了忆。

　　众人满心憋屈，一腔怒火无处可发，室内笼罩着沉闷的低迷。

　　“抬头看看幕布上的受害者，扪心自问你们能放弃吗。”许戈突然打破沉默，沉声道。

　　小吴低下头，掩饰眼眶里的泪水，就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亮，跳出条信息。

　　他擦了一把眼睛，划开屏幕，快速看了几眼，失声叫道：“许队，你们看！”

　　他迅速将手机屏幕投射到幕布上，是个视频：扈婴走进尉迟横一巷，拦住一对母女，她将小孩儿从母亲身边扯过来，神情激愤地说着什么。

　　小孩儿一到扈婴身边，立马抱住她的大腿，咧着嘴哇哇像是在哭嚎。

　　母亲想要把孩子拉回来，扈婴突然跟疯了似的，扔下手中的东西，直接和母亲撕扯成一团。

　　视频在这里结束。

　　众人面面相觑。

　　老陈：“不是说......”

　　小吴兴奋道：“不知道，刚才过来时程序在跑，没想到竟然有收获，许队，我这就回去继续！”

　　案情有了新突破，众人心头一松，脸色的神色也松快起来。

　　小吴正要出门，突然又收到另外一条推送，他扫了一眼，惊呼出声：“有人把直播室画面放在网络上！”

　　众人纷纷掏出手机翻查。

　　直播室链接发出不过两分钟，各种自媒体跟进推送，浏览量已经破百万，甚至连白一的身份资料也一并被曝光。

　　“查，”许戈快速道：“小吴和自媒体账号联系，找出幕后推手。老陈、小王，你们跟受害者家属联系，将她们全部转移到市三院接受封闭治疗。小钱走访尉迟横一巷，小顾找出视频里母女的资料。我和H对接，散会！”

　　众人顿时做鸟兽散。

　　阿蒙从半空中跳出来，嘟着嘴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许戈边走边问。

　　阿蒙皱起小鼻子嗅了嗅，“老大，你动用了神力？”

　　许戈岔开话题，“出了什么事？”

　　阿蒙被他这么一打岔，登时想起此行的正事，“我刚路过一个地方，发现有人布下结界，过去时有个女人躺在地上，手里握着魂珠。她身上有你和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老大，你是不是和她认识——”

　　“不对啊，凌晨有人被改命，随后本宝宝又看见凡人拿着魂珠。天降异象，是不是他已经混入人界，要开始兴风作浪。老大，你手头的这个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

　　许戈道：“异叔还未回话，你去玄黄渊口看看。”

　　阿蒙不情不愿，“老大你如今寄居在凡人体内，神力日益衰减，连我都比不过。大劫不定什么时候降下，这个时候我怎能离开。”

　　许戈双眼一眯，无形的威压逼得阿蒙喘不过气。

　　“好好好，我去。”阿蒙委屈地看了许戈一眼，消失在空气里。

　　等许戈赶到殡仪馆时，白一刚好清洗完扈婴的身体，正在给她穿衣。

　　听见敲门声，她有些奇怪，扈婴家属没预约观礼，馆里都知道她的习惯，在她做事期间不会前来打扰。

　　拉好围帘，她打开门，看见许戈站在那里。

　　不知是否因为他今天穿了制服的关系，还是两人靠的太近，显得自己格外的小鸟依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白一心头涌起一股特别踏实的感觉。

　　她眼眶情不自禁地有些发胀。

　　“不好意思，白一同志，打扰你的工作。”许戈道：“我能占用你一个小时吗？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好！”出声的瞬间，她察觉到自己竟然激动到破音。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你去我办公室，我处理好这边马上过来。”

　　关上门后，白一有些踌躇：从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一切，她该不该告诉许戈？

　　她直觉这些应该很重要，可是太过玄幻，就连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无神论教育长大的成年人，看恐怖电影小说是一回事，真实遇见是另外一回事。

　　彩信和视频的事情，还可以用常理推断，可遇到扈婴这事实在是难以自圆其说，况且她脖子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可她心头莫名又有一种直觉，或许她说出来，许戈能帮助她。

　　收拾好化妆室这头的事，她犹犹豫豫地走进办公室。

　　也许因为许戈在她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以往熟悉的烟草皮革香被他身上那股神秘的陌生木香压住，奇异地安抚住她的心。

　　白一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盯着许戈一鼓作气道：“许队长，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