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集》潇潇湘水

7、小明（1）

　　小明的颜值在普通人中，算帅的，他16岁时，随父母南下务工，在务工的圈子里小有美名。很多中年妇女都跟小明的妈妈交朋友、套近乎，为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想将自己的女儿或者亲朋好友的女儿介绍给小明。

　　邻居拾荒夫妇一直想把女儿小丽介绍给小明。小丽长得有些微胖，时人戏称为“恐龙”，小明一家觉得，邻居简直在侮辱自己。

　　每天，还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女生主动找上门来。不过，小明看不上这些颜值普通的女生，觉得她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些女生见捂不热小明的心，又经不住父母的催促，先后嫁人。有些女孩运气好，嫁给了吃苦耐劳的丈夫，虽然一路租房为生，但偶尔也能吃吃肯德基，逛逛专卖店，丈夫还会给她们买最新款的手机。

　　有些女孩运气差，嫁给了花言巧语的、家暴的、嗜赌的丈夫，在不懂事的年纪生下了孩子，她们担心孩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邻居家的大丽和小丽，一个嫁给了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巧舌如簧的帅托尼，一个嫁给了朝三暮四、虐打孩子的劳改犯。

　　小明18岁时，进厂认识了18岁的艳华。艳华人如其名，是厂花的热门候选人，追她的男生有几十个，艳华总是不胜其扰。

　　后来，小明和艳华在一次四目相对的时候，互生情愫。没多久，艳华怀孕了，她想打掉孩子，小明初为人父，自然不肯。艳华说：“我爸爸好赌，欠了十万高利贷，如果我怀孕，我就没办法上班，不帮他还债的话，他会被人扔水库的。”

　　为父则刚，小明说：“我去借钱，我来还。”

　　零几年的十万高利贷，利滚利，一直滚到小明三十岁才还清。这十几年里，他试图找到艳华，但是人海茫茫，艳华的身份证是捡的。

　　长年累月的重压，没日没夜的加班，年复一年的蹉跎，小明变成了大腹便便的老明。这十几年里，他从不与家里人联系，也很少回家，每次被高利贷逼急了，这才回家问父母拿点钱填坑，父母早已满头华发。

　　十几年后，彩礼从最初的一两万，涨到了二三十万。

　　大丽生了三个孩子，不敢轻易离婚，有公婆在，孩子最起码有人照看，如果离了婚，她一个人不可能养得活四个人。小丽
　　只有一个孩子，她宁肯净身出户也要和乱搞的家暴男离婚。

　　既然老天爷给了小丽再次嫁人的机会，她一定要擦亮眼睛。父母多事的，不嫁；家里儿子多的，pass；不肯吃苦的，靠边；彩礼低于二十万的，滚蛋！

　　有人给三十岁的老明介绍了二十八岁的小丽。

　　小丽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轻轻松松拿捏老明全家，老明全家的账户上，绝对不能超过一百块钱。为了传宗接代，老明一家都来到工地。

　　一天，老明在搬砖时，碰到一个长得很像妻子的女人，他上前搭讪，“你是不是萍水县的？”

　　大丽回答：“是啊，老乡，你也是吗？”

　　老明问：“你跟小丽什么关系？”

　　大丽说：“我是小丽的大姐。”

　　老明问：“姐姐，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做男人才能做的苦力活？”

　　大丽挑起一担水泥，“因为我十八岁那年瞎了眼。”

　　大丽十八岁的时候，有人跟她说：“大丽，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稍微收拾一下，肯定很多人追你。”

　　大丽听完后，鼓起勇气走进理发店。托尼老师看她腼腆、紧张的样子，知道她是第一次进理发店，“美女，我给这么多客人理过发，你是第一次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子，我觉得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是不是跟父母的关系不太好？”

　　大丽说：“你怎么知道？我父母重男轻女，我有两个弟弟，我打了两年工，我父母把我的工资全要走了，每个月就给我留一百块零花钱。”

　　托尼说：“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听得我都想报警了。我也有个妹妹，但是我父母对我妹妹特别好，比对我还好。我们家刚好跟你们家反过来，我们家是重女轻男，有好吃的，父母都优先给妹妹吃。”

　　大丽说：“我好羡慕你妹妹。”

　　托尼说：“你搬出来住吧，把工资卡换了，不然，你这一辈子都被你爸妈毁了，刚好我有个女性朋友在附近租房，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搬去跟她一起住，两个女孩子也有个伴，还可以分摊房租。”

　　老明从别人那里辗转听过大丽的故事，此时此刻，他心想，“为什么我当年没有遇到大丽？我不赌博，如果我的妻子这么贤惠，我怎么舍得让她风吹日晒？”

　　大丽虽未见过妹夫，却也听过妹夫的故事，她心想：“为什么我当年遇到的不是踏实勤恳的老明？如果我嫁给他，我就不会这么苦命。”

　　一道闪电之后，时光倒流回十二年前，十八岁的小明和18岁的大丽经人介绍相亲。

　　小明心想：还是艳华好看。

　　大丽心想：小明好木讷，跟我一样没话说，这样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