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许三生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老头一直在那儿唉声叹气:“造孽啊造孽啊……”
他走过去问:“大爷,您这是说什么呢?”
老头回望他一眼,摇首继续叹道:“修不够就是修不够啊……”
许三生更迷茫了,上前一步问:“大爷,修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啊?”
正问着,那老头看向了远处,远处出现一个清瘦男子,手里拿着一面木镜子,口中念念有词:“谁人能解相思扣,何物能开痴情锁?只得嗟叹看花落,却终结得无花果,此生情已堕……”
好熟的话啊,从哪里听过?
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冰心彻骨地冷,许三生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顿时睁开了眼,原来是个梦。
他确实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管他梦里有没有痛感,管他躺在旁边的是不是美女,他都宁愿那是个梦,梦醒一切如常,他还做他的医大学生,平凡、简单。
可惜人们越是苛求只是梦一场的事件越是不会变成梦的事件,所以许三生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那自称许忘的人,旁边是他如花似玉的妹妹。
许三生想立刻阖眼接着睡,不料眼尖的美女已经发现了他:“哥,他醒了!”声音中竟有惊喜。
礼貌地笑了笑,许三生看向那个叫许忘的。只见他依旧一副扑克脸,瞥了眼他,冷道:“醒了?”
干笑一下,才发现自己竟浑身无力,肩上的伤口仿佛更加疼了。想起身喝口水,动了动才发现竟然全身都动弹不得,再一看,许三生傻了眼——一根粗麻绳绑在身上。
“帅哥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了我不是糟蹋你妹妹的人,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许忘冷笑一下,不阴不阳地开口:“你说没有就没有?舍妹一直守身如玉,大早上就看见床上躺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何况,你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许三生气得要呕血,这是哪个时代的人,怎么闹得跟旧社会似的?
“好好,你说怎么证明就怎么证明。我都说了会全力配合你们调查此案,你们报警吧,把警察叫来勘察现场,收集罪证,一定一定要给我查清楚,要不我还不干呢。”许三生豁出去了,自己这两巴掌加一刀子不能白挨,你们不查我还查呢。
“警察?你说的可是那群洋人走狗?”
警察还有什么羊啊牛啊狗的?虽然人人都说他们是有执照的流氓,但人家确实还是以证据说话的,在这一点上就比面前这个怪人强的多。许三生胡乱一点头:“是啊。”
话刚说完,许美女的脸色就变了,她樱唇微微抖着,一双杏眼圆睁,一副又羞又嗔的表情,许三生正纳闷,许帅哥就厉声斥道:“胡说!此事怎可让那些东西知道?我妹妹的名节还怎么保的住?将来我们还如何做人?”
许三生彻底无奈了,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化,他一个鲤鱼打挺,却没挺起来,最后又重重摔回床上,疼得他咬牙切齿道:“这不行哪不行,就你们这样随便抓个人绑起来乱安罪名行?我告诉你们,你们没有证据不能冤枉我,我要告你们!你们这叫诽谤、叫绑架、叫暴力!”
许忘暗叹,这人嘴还真硬,自己作恶在先,如今还要倒打一耙。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做了什么,那他干嘛待到天亮等人来抓呢?这种事也不是能草率下结论的,还是仔细问清楚好。
“你叫什么名字?”
愣了几秒,许三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心想谢天谢地,终于能够平心静气地谈话了。
于是痛快答道:“许三生。”刚说完又开始纳闷,那个人的名字确实是自己爷爷的,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有个连名带字都一模一样的人?
“哪儿的人?”
“北京的。”
“你是谁家公子?”
许三生蹙眉——这人真有病,说话怎么还打戏腔,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你问我爸妈?这不太方便吧?”先别说你我目前是敌非友,就是普通关系也没一上来就问人家爹妈的呀。
许忘看了看他,也没逼问,又道:“你多大了?”
“22,大四。”
许忘又想:好奇怪的人,说话也不知是哪里的人,可又不像外地口音。而此时许三生也纳闷:这俩人好像与世隔绝一样,从穿着打扮到行事作风都像上个世纪初。
俩人各自疑惑着,沉默了会儿,许三生扭了扭身子,对许忘说道:“帅哥,咱能把这绳子给解了吗?就是警察逮了犯人也只是套个手铐而已啊,何况我都说了自己绝对是清白的。”
许忘皱眉沉思了下,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妹妹的床上,而且穿的如此不雅。”
许三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何不雅?不就是短袖T恤加大裤衩吗?夏天上课他都这么穿何况是晚上睡觉了。当然,比起面前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确实是太不雅了,但您总不能以自己的品味为标准吧?
也懒得和他讨论品味问题,许三生实话实说:“事情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以下说的话绝对句句属实。我家有个木镜子,是我爷爷传下来的,那个镜子好像有灵性,能把人给吸进去,昨天夜里那个镜子就在我身边,我拿起来看见自己的房间被吸了进去……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那是个梦,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这里,旁边躺着个大美女,哦,就是你妹妹。”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说完后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想来人家许忘不信也是必然的,只见他冷笑一下:“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拿这种没人会信的谎话来搪塞我?我居然还真以为这事是误会,想听听你的解释。”
许三生又急又气又无奈:“我说什么来着?你肯定不信吧?但我说了这确实是事实,不信也没办法。既然我把我是谁告诉你了,你们也该告诉我这里究竟是哪儿,你们到底是谁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某向来不骗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许忘不悦道。
许三生一边着急地扭动着身子一边叫道:“你,你,你赶紧给我解开。我也不信你的假话!我告诉你,许忘是我爷爷,北京东直门外大街青草胡同甲2号是我家。”
“胡说,什么假二号真二号,我们许家乾隆年间就在此扎根了,现在即便落败了,但许家的名声在附近还是响得很的,你随便问问都知道。”
“什么乾隆不乾隆,那是我们家好不好?你去问下收水费的张大妈,胡同口卖炸糕的吕三卷,还有派出所的、居委会的看看是不是我家。”
“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人?满嘴疯话,你可以去门口看看有没有许府的匾在门上挂着。”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许思思在旁边看着,又急又觉得好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俩人听到笑声停止了争吵,许忘白了许三生一眼:“总之,你若不说清楚就别怪我不近人情,虽然事情有些蹊跷,但你的行径也实在可疑。”
许三生也累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似乎很久都没吃饭了,肚子里空荡荡的,全身也没力气。
他叹了一声:“话我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你能不能不要绑着我,我总得吃饭喝水去厕所吧?”
“不绑着你?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要跑我早跑了,还轮得到等你来抓?”许三生恨恨说道,随后又补充道:“何况我现在失血过多,肚子里又没食,哪有跑的力气?”
许忘没说话,倒是许思思有些不忍,挪到她哥身边低声说:“哥,我看他确实不像坏人,没准我们真冤枉他了。”
“思思,你不要被他骗了,你想想夜里有没听到什么动静或闻到什么味道?”
许思思摇摇头:“哥,我是记得头天晚上自己将近一夜都睡得不踏实,所以头脑一直挺清醒的,等到快天亮才睡熟的,醒了后就看到了他。那时他睡得好像特别安稳,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许忘听了也是沉思——确实有些不对劲。想了想,他走上前,拿出之前插在许三生肩膀上的那把刀把绳子割断。
重获自由的许三生重重呼出一口气,虽然浑身酸软无力,而且伤口疼得钻心,但他还是使出全身力气冲向门外——他要上厕所!
许忘以为他要跑,一把揪住他:“去哪儿?”
许三生早就憋得抓狂了,碍于美女在前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现在已是蓄势待发的状态了。
“厕所厕所,告诉我厕所在哪儿?快快。”一边催促一边不停地原地转。
许忘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指了指后面:“在后院。”
点了点头,许三生赶紧冲了出去。
解决完内急问题,他才有心思欣赏欣赏这院子。这一欣赏发现,从后到前,从里到外,都和自己家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看上去显得更新一些。他急急走到大门外,顿时傻眼。那街道好生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那么像……像自己家门前的。最惊讶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那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像看妖怪一样看着许三生,许三生也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们。这里的人怎么全穿着戏服?怎么有的男人还留着辫子?怎么大街上都看不到几个女的?北京的高楼呢?拥挤的车流呢?胡同对面那个一眼就能看到的“M”快餐店标志呢?
假的,全是假的。这一定是个和自己家相似的地方,但这绝不是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不,这是梦,是梦,最近电视看多了,日有所见,夜有所梦,所以梦到了这么个地。
“你在干嘛?”
许三生听到声音,没有回头,他有些回不过神,看着街上像是出土文物一样的人流,问道:“你是谁?现在是哪年?”
许忘握了握拳,忍住想一拳抡过去的冲动,咬牙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本人姓许名忘!现在是民国二年七月初五。”
咣当一声,许三生倒在了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许忘此时身上也有伤,不能太急地跑,他一步步挨了过去,推着他问道:“喂,你怎么了?”
问了半天,许三生还是像个石头一样动也不动,许忘只当他突发了疯傻病,本想就让他这么躺着,又于心不忍,最后还是找人帮忙把他抬了进去。
民国二年?许三生历史学的不好,民国二年是哪一年?十九世纪还是二十世纪?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二十一世纪就对了。他出生在公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为什么会活回了上个世纪?如果时间没有错,地点没有错,那么那个自称许忘的人就是自己爷爷了?天啊地啊,爹啊娘啊,伟大的爱因斯坦,神奇的相对论啊,我的上帝,我的如来佛祖,难道说那些近年风靡的穿越题材小说情节真的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在了他身上?
许家兄妹看着许三生在床上翻白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许思思推了他哥一下,嘟着嘴道:“哥,你看你,你又说什么了把人给吓成这样?”
许忘听了立刻辩解:“我什么也没有说啊,只是告诉他我的名字和现在的时间而已。”
“那他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许忘瞥了床上一眼,冷哼一声:“谁知道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许三生被这话给激得一抖,眼睛慢慢有了光彩,看向了俩人。许思思一看他魂又回来了,叫道:“哥,你看,他又好了。”
这样一来仿佛更断定他是装的,许忘不悦地嗯了一声。
认命吧认命吧,我许三生是学医的,从小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所谓的时光倒流,灵魂转移确实是存在的。
许忘咳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其实自己一直都在心里寻思,这人确实不像坏人,想想自己的行为,也有些愧疚。
“还好。”既来之,则安之。许三生认了命,就当是曾经的自己死了吧。
“嗯,我之前确实太鲁莽了,后来想想可能真的是误会。”
“你早就该明白。”许三生不阴不阳地说。
许忘暗里握了握拳,随即松开,皮笑肉不笑地说:“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你也知道女孩子家贞洁比什么都重要,我也是一时气急了。在你伤好之前可以一直在这里,可以随意差使我,就当是赔罪。”
听他这么说,许三生也不好得理不让人,干笑一下:“呃,哪倒也不用,能让我住段日子就行了,伺候就免了,何况你也伤的不轻吧?”
只见许忘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能立刻扑过来咬人。许三生使劲憋着笑,一脸不在意。心想,反正自己也没地去,只能先住下,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许思思在旁边问道,脸不时瞄一眼床上,却又不好意思直视。
想了想,许三生答道:“我也姓许,叫三生,家……”他停了下来,家是哪儿的呢?说是这里肯定不行,虽然他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次自己家的地址,但无疑都被俩人当成是胡话了。他想了想说道:“我没有家。”
“诶?你也姓许啊?真巧。没家?那你还有什么家人么?”许思思胆子大了些,话也多了。
许三生心道:我早就说过自己也姓许,只是你们都不信而已。抬头苦笑一下,说道:“也没有家人。”这苦涩是真的,那天刚给父亲过完五十岁生日,当时一家三口多么其乐融融。说不定那就是最后一面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会不会着急地找自己?自己还能回到那个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吗?
此时许忘开口:“你是孤儿?”
许三生突然想起面前这个人说不定,不,是确实是自己的爷爷。但他知道这事说了那人也是铁定不信的。就当是投胎转世成了和爷爷同辈的人吧,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夜之间,时光变幻,世界变迁。那些逝去的曾经,又重新摆到了眼前。前世、今生——许三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他一直认为人只有一辈子,人死如灯灭,什么灵魂什么来世,全是人生失败的自我安慰。可是,上天开了个大玩笑,他从一个遥远的世界以一种灵异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以另一种关系与自己从未见过的亲人再次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