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劫》温良氏

5、小镇

　　“蔡白清？你怎么了？果然还是……”
　　“滚！”

　　再次抬头时，蔡白清已是尽显憔悴，双眼也有些泛红。陆拾显然也愣住，他凑近了些，想要接着询问，然而蔡白清直接抄起陆拾身前的茶杯往他身上砸，陆拾自然是一抬手便接住，蔡白清则是起身直接奔出门外，运了轻功飞上房顶。

　　他只想逃。没想到又是那臭小子……阴魂不散！怪不得昨晚也打不过，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蔡白清咬着牙回头，果然看见陆拾在他身后追上来。他轻功不如陆拾，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索性直接跳下房梁，落入一个小巷中。

　　等到陆拾跟着落下，他便看见了蔡白清直勾勾的盯着他。蔡白清心中也不知是绝望还是愤恨，太多的话堵在嘴边，一时间便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跑了？”

　　陆拾皱着眉一步一步的走近蔡白清，而蔡白清却是一动不动。他倒要看看，这次陆拾要搞什么名堂。

　　“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吗？让我滚，是为什么？”

　　这小子还装失忆似的。蔡白清冷笑一声，直接挑明：“天武者大人好威风，当年杀了我，如今又把我逼入死境。”

　　“我？”

　　陆拾却仍像是听不懂似的，抱臂看着蔡白清。

　　“我没杀你。”

　　“怎么不承认？多大的功劳啊，谦虚什么？”

　　“我和你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陆拾点着手指，微微颔首看着蔡白清。“你离开天武山的时候，我正在执行其他长老的任务。待我回来的时候，我才听说你遇害了。”

　　蔡白清当年逃离天武山的时候确实没见过陆拾的踪影，他一路逃避追杀，只有到最后被杀的时候靠着一柄剑与那身象征天武者的红金长袍来判定来者是陆拾，而那人又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脸，除此之外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

　　“你那时在做什么任务？”
　　“屠魔之役后魔族残党作乱，我去剿灭。”
　　“但我是被‘寒潭’所杀。那不正是你的佩剑？”

　　陆拾腰上别着的佩剑名为“寒潭”，正是陆拾被封为天武者后蔡白清亲手送给他的。寒潭取自华山寒渊，铸成之后埋于冰下十年而取出，吸纳华山至寒之气，剑气挥舞之处可凝水为冰。如此至宝，定然没有第二件。

　　“我出任务前，‘寒潭’被长老收去，不知他们给了谁、做了什么事。若是得知此剑被他们用来杀你……我必然不会交剑的。”

　　这么说来，倒是能说得通。天武山重视声誉，若是让世人知道出了蔡白清这么一个叛徒，但必然会名声扫地，要杀就得是暗中杀掉。而另一边，屠魔之役确实有不少残党，这时候陆拾出面，以天武者的身份剿灭魔族残党，便能大大提高天武山的地位。“寒潭”与天武者的红衣均借给其他人，用“寒潭”以确保自己会被杀死，以“红衣”来震慑蔡白清与摄魂宗，警告他们天武山不容动摇。

　　同一时间办成两件事，陆拾也绝不可能分身来做。只是这其中说谎的成分有多少？他猜测不得，不过他更喜欢陆拾并没有下手杀他的说法。天武山之巅人心叵测，如果这个人当真坦诚，那也算是在一片迷茫之中能给蔡白清一份安慰。

　　“无论你杀没杀我，我与天武山的梁子已经结了。我不是你们的长老，是摄魂宗的宗主。怀念过去已经无用，若你愿意，便放我走。我还有要事去做。”

　　“如果你想要回天武山，我可以帮忙。”

　　有天武者作保，事情自然更加顺畅。只是他好歹是天武山的人，帮着他一个摄魂宗的，怎么也说不过去。即使眼前的陆拾算是半个故人，他那份犹疑的心思也消不掉。刚见到陆拾的时候，他可是直接把剑尖对准了自己，蔡白清这个名字真就这么好用？

　　“你怎么想要帮我？”

　　陆拾闭眼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的应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天武山当年的长老已经去世，现如今的人员构成已经和百年前不同。你进天武山并不是难事，乔装打扮再由我来领路，应该能达成你的目的。无论你进去后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我会保密。”

　　犹豫再三，蔡白清答应了陆拾的提议。几次见面，在认出蔡白清后陆拾都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反倒是蔡白清躲躲闪闪不敢面对。蔡白清的事情，很可能被长老们封锁，就连陆拾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虽然不知道陆拾出手帮助蔡白清有何意味，但只要保证蔡白清能全身而退的底线，那么其他一切都可以一试。

　　陆拾提议他会为蔡白清弄来一套天武山弟子的衣服，之后再由他与这个假弟子一同回山。蔡白清本以为取衣服要回天武山，怎么也要过个五六日，因此想要拒绝，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就弄来了一套衣服。草草换上却略显宽大，行走起来有些不方便。

　　“你哪来的衣服？不会是现扒的吧？”
　　“我自己的。”

　　陆拾百年之前就成为天武者了，这种下层弟子的衣服应该早就不用穿了，那也就是说，就这么一套衣服，他留了一百年？！虽然闻起来没有霉味，相反还有点皂角香……等等，细闻男人衣服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的。

　　“有的时候穿着这身衣服太张扬，我就会在布坊预留一套。”
　　“每一间？”
　　“就这一间。我基本都是围着摄魂宗活动。”

　　说起摄魂宗，一想到已经好几任宗主死于这小子的手，蔡白清便又有些打怵。不过眼前还是合作为主，虽说陆拾也不肯说合作的目的，但只要能进入万书屋就一切好说，现在只要好好利用这个引子，不愁事情没有发展。

　　蔡白清收拾妥当后便与陆拾共同策马赶往天武山。陆拾在与蔡白清会面后便没说几句话，蔡白清时常盯着陆拾的动作，无论是下马上马，还是在林间歇息时打水生火，生怕哪一个环节突然袭击，然而过了两天依然无恙，可招了不少无谓的辛劳。蔡白清觉得这样下去总归不行，他还是要从陆拾嘴里掏出更多的话来。

　　“我还是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帮我。我听说天武山和摄魂宗到如今关系很差。”
　　“嗯，正如你所说。”

　　两人奔波一天，最终在日落之前选定了一家客栈歇脚。等着小二上菜的功夫，二人先就着茶水聊了起来。

　　“所以你回来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天武山的人知道，你的能力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你知道阴珠的事情？”
　　“我既然常年和摄魂宗宗主打交道，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陆拾轻笑一声，“那些宗主死之前拼命吐露不少事情。我本来没心情去了解，真算起来也只能算凑巧。”

　　这么说来，蔡白清的想法果然没错，陆拾确实是那个杀掉数名宗主的人。正当两人谈话停顿的功夫，小二的菜端上来了。小炒肉和拌青菜，两碗米饭，刚好。

　　“如果你暴露了，那么他们就会知道摄魂宗的宗主又换人。你就会被集中盯紧，你要做的事就很难。现在摄魂宗的前宗主没了踪影，天武山正在追查。不过这件事由我负责，所以不必烦心。”

　　蔡白清沉默了少晌，刚想开口就被陆拾打断：“此外，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我会全心全意的帮你，绝不害你。我发誓绝不说谎，其余的，我不方便多说，你也不要问。”

　　陆拾既然这么说，那蔡白清也确实套不出话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蔡白清既不是陆拾的亲人也不是陆拾的爱人，说是友人也过于勉强，那么陆拾也肯定有其他目的。这个目的能知道是最好的，起码蔡白清也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一顿饭吃毕，两人各自上楼睡觉。蔡白清躺在床上仍是睡不着。自从融合阴珠以来，他很少能在夜晚睡个踏实觉，已经养成了少睡眠的习惯。如今隔壁房间就睡着天武者，这样的情况要是说给百年前的自己听，自己是绝不会相信的。

　　怎样都是睡不着，瞥眼见屋外月光洒入屋内，蔡白清便起了心思，想要爬上房顶赏月。想到便做到，待他爬上房顶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坐在了那里。那人褪下了红袍后便没有了天武山的尊贵，月光照在他的那身白衣上，更显那人清冷孤高。陆拾仰着头望月，抿唇不语。见蔡白清来了，便点了点头示意。

　　“我没想到你先来了。”
　　“我喜欢赏月。”他顿了顿，“明月千里寄相思。”
　　“你也有惦念的人？”
　　“有。而且，对那人，我很后悔。若是有一天他能明白……不，还是不明白的好。我宁愿他永远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我很开心。”

　　蔡白清躺在了房顶上，望着那半圆的月亮，数着自己是否也有什么思念的人。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人能让他怀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一个良友佳人。再偷偷去看陆拾时，那人正看月亮看的出神，就连双眼也因月光更显明亮，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就这方面来说，蔡白清倒是羡慕陆拾还能有个念想，而自己，却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底，还是不算一路人啊。

　　“你早点睡吧。”蔡白清坐起身，蹲在房檐上，准备回房间。“我先走了。”

　　蔡白清觉得自己实在难受，再待在那里怕是要自己给自己造个郁闷出来。陆拾摆了摆手当做告别，仍是盯着月亮看。蔡白清便跳了下去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盖被子，准备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