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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向小园上夜班,庭安回到家就系上围裙。向小园已经把米放在电饭锅里,把菜都洗好切好,她只要进行简单地加工即可,这些事她会做。她甚至一边做,一边唱起音乐课上老师教的歌。

      再等一会儿庭乐就要从幼儿园回来,那时候香喷喷的饭菜就出锅了,庭乐是小馋猫。

      庭乐应该比她早放学的。因为幼儿园举办绘画兴趣班,羡峰参加了,庭乐也哭着闹着要参加,向小园扭不过她。所以庭乐放学后,还要在幼儿园画啊画,一直画到天黑才回来。

      庭乐是有点绘画天赋的,她曾经画过一张水彩画,取名一家三口,被老师张贴在宣传栏,整整展览两个月。

      庭安也是有点绘画天赋的,美术老师常常表扬她,并希望她能去自己的画室学习。画室距离她家倒是不远,但她问过学费,按月收,价钱高得吓人,颜料纸张还要自备。默默考虑很久,她最终没和母亲商量就主动放弃。

      向小园虽然顶了丈夫的位置,家里还是不富裕。她的身体又不太好,有时候需要请假,一请假厂里就扣工资。锅炉工的岗位上有好几个人,她到手的钱最少。

      刚开始上班,向小园还能兼做早点摊。和排班的人说好话,给她排小夜班。临晨下班后,直接推着早点车出去。可是时间长了,一来身体吃不消,她原本就常年中药不断。二来好多人妒忌,闲言闲语满天飞,说漂亮的女人要什么有什么。就这样,早点摊不了了之,向小园不做了。

      向小园又想别的办法,她很聪明,总有办法养活全家。她从玩具厂接活,给布偶缝衣服,给布偶钉纽扣,给布偶肚子里塞棉花。她的手非常巧,做得又快又好,每个月都能小赚一笔贴补家用。

      不过即使如此,她们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辣椒鲊还是隔三差五地出现在饭桌上。

      吃过晚饭,庭乐搬了桌椅在门外画画。庭安收拾碗筷,端到空地的自来水那里去洗。巷子里的人习惯来这洗碗洗衣服,可以节省自家的自来水。

      庭安来得不凑巧,自来水正有人用。一户人家在洗碗,一户人家在洗衣服。庭安拎起井旁的小铁桶,准备打井水。依她的力气,每次只能打小半桶,好在打两次也能把碗筷洗干净。

      她一点一点地将绳子往井下放,每一下都确保自己抓紧了绳结,以免失手。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冲上来,抢了她的铁桶,熟练地扔到井里。铁桶落到水面,发出啪的一声响,水珠溅到人脸上。然后铁桶摇摆两下,横着身子张着大嘴,喝满一桶水,才被人晃晃悠悠地被拎出井口。

      水洒出来一些,井栏周围的苔藓趁机洗澡,她的鞋子也湿了。

      帮他的人是临渊。谢谢,她说。不用谢,他说。

      临渊往她的盆里倒了半桶水,又说,快洗碗吧。她蹲下来洗碗,临渊并没有走,等她洗完,又往盆里倒了剩下的半桶水。

      明晚放学我去接你,你等等我。临渊说。好啊。庭安头也没抬,轻声地回答。

      这不是临渊第一次接她放学。自从他上初中,两人不同校,这种情况已经有过很多次。他骑自行车来学校接她,在教学楼前按铃铛,她听见了,马上收拾书包跑出来,一跳就跳到自行车的后座上。他慢慢蹬自行车,两人一起回家。

      坐自行车回家的确很轻松,她心里却并不喜欢。

      她不想在教室等临渊,她宁愿和吴潇雨一起走,她和吴潇雨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而且不等他,她也可以早点到家早点做饭,庭乐就不用饿着肚子眼巴巴地瞅着她炒菜。

      然而这些并不是最烦的,最烦的是周天运。

      周天运是个讨厌的人。虽然他已经不再欺侮她,不再扔她的作业本,不再扯她的马尾辫,但他依然是个讨厌的人。

      有次临渊来接她,被他看见。第二天,他居然嘻皮笑脸地问她是不是在和临渊谈恋爱,她把他臭骂一顿。他后来再没提这件事,可他的表情却总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他懂什么?谈恋爱?不要脸。她真的特别烦周天运,看见他就烦。

      她把这种烦牵涉到临渊身上。他为什么要弯一大截路来接她呢。她不明白。他就不怕累吗,他就不想早点回家写作业吗。

      好几次临渊叫她明天在学校等他的时候,她都想和他说,别来接我啦,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是一年级的小孩啦。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她没有勇气开口。

      因为她一直没拒绝临渊,所以他总是时不时来接她。一周大概有那么三四五天吧。晚上躺在床上,她想到这件事,想到临渊骑车的背影,想到周天运奇怪的眼神,她就会生出不知如何处理的苦闷。

      除了周天运,这些天她又添了新烦恼。学校组织学生去县里参加广播操比赛,她被选上,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学校要求,凡是去参加比赛的学生都要穿校服。

      校服,她没有校服。

      每年九月份开学,学校都会安排学生做校服,有专人来量尺寸。每年她都想和母亲说自己要做校服,每年她都没说,主要是因为学校从没要求学生统一穿。那又何必费钱呢?吴潇雨年年都做校服,也没见她穿过一次。吴潇雨说她长得快,稍不合身的衣服都被她妈给扔了。

      没校服,平时不要紧,这时候怎么办?只有放弃参加比赛。可她真的很想去啊。她长这么大,一直住在镇上,还没去过县城呢。

      庭安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心事,临渊很容易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问她怎么了。路上风很大,呼呼地刮着,再加上鸣笛声、吵闹声、笑语声,她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

      她抓住他的白衬衫往前凑,大声问他说什么。他微微偏头,夕阳照着他的侧脸,在他的侧脸上形成柔和的光和影。他鼻梁高挺,眼窝稍凹陷,脖子比较长,模样很像历史课本上的外国人。她仔细看他,发现他的右耳下方有一颗小黑痣,比半粒米还小。风吹过,他的白衬衫鼓成一张帆。庭安撒手,抓住车子。

      临渊又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广播操比赛要穿校服,我没校服。庭安生怕他听不见,这句话几乎是吼的。

      吼也没用,风还是把她的话都吹得七零八落。就像吃饭的时候,一点汤水滴在衣服上,赶紧低头去看,那汤水早已融到纤维里去了。灰暗的灯光下,怎么找都找不出印记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他应该没听见她的话,他没再问她。

      自行车压过一块石头,咯噔。她差点被颠下来,吓得她又紧紧抓住他的白衬衫。坐稳啊。他大声说,然后蹬得更用力,车轮却转得更慢。她在后面点点头,却忽视了他根本看不见。她再次撒手,抓住车子。

      晚上庭乐去羡峰家玩。她在房间写作业,临渊在外面敲窗户,她一听见窗户响就知道是谁。除了他,没人敲她的窗户,就连羡峰也没敲过。

      她打开窗户,他递给她一包东西,用报纸包着的。打开一看,是校服,天蓝色配红条纹胸前有两块白,还比较新。

      她惊问,哪来的。他笑答,我自己的。

      他四年级入学的时候,做过一套校服,只穿过两次就没穿了,因为长高的速度太快。而这套校服,也一直压在箱子最下面。

      送给你。我那时候和你差不多高,你应该能穿下,反正咱们学校的校服也不分男女。临渊笑着说。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这就不太像历史课本上的外国人,倒有些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这……我要你的衣服,多不好啊。庭安踌躇着,她想接受,又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人穷不能志短。临渊说,我的你拿着没事,又不是别人的。

      庭安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她拿着就没事,而别人的她就不能接受。不过,她顾不得想这么多,能去县城参加广播操比赛,这诱惑实在太大。

      屋外响起开门声,是母亲下班回来了。临渊立刻一溜烟跑得不见影,庭安也赶紧把校服藏到被子里,免得母亲啰嗦,或者带她去莫家感谢。她其实挺不喜欢母亲在人前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样子。

      一套校服而已,再说临渊又不是外人,他也穿不上了。她没必要让母亲知道。嗯,也不能让庭乐知道。她太小,嘴不严实,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向小园到家,第一件事照例是检查庭安的作业。向小园检查得很仔细,哪怕是一个数字写得不规范,也要让庭安擦去重写。她最重视庭安的考试分数和名次,好在庭安从没让她失望。

      向小园说,我明天去舅舅家,你和妹妹在家怕不怕。

      庭安摇摇头。

      舅舅的女儿,就是庭安的表姐要结婚,早就给她家送过信。母亲得去参加婚礼,她是肯定不能去的,因为要上学。庭乐很想去,考虑到庭安未必能照顾好庭乐,母亲原本也打算带庭乐去。后来母亲又觉得这样会耽误庭乐在画画班的功课,这功课同样很重要。于是一咬牙,干脆也不带。

      庭安说,妈,我们不怕。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做饭给她吃,晚上睡觉给她讲故事。

      向小园说,一定要把门窗锁好,记得把吃饭的桌子推到门后面抵住,再放把椅子在上面。晚上睡觉不要睡得那么死,多留个心眼。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叫,赵叔听见会过来的。如果还有什么事情不会的,你就去找孙阿姨,不会做饭也去找孙阿姨,我和她打过招呼了。用电用火都要注意安全。

      庭安撒娇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我都知道的。向小园笑说,在妈妈眼里啊,你,还有庭乐,永远都是小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临渊: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的心?
    庭安: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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