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传》神鲸

2、第一章 击天鼓·初见

　　风微起，薄雾微生，天空黯淡，正是一春中最深凉的时候。
　　徐再思自昨夜里起便郑重地穿上了崭新的白色神官服，梳拢好头发，在家中坐了一夜，今日天还没放亮便带着妹妹徐与意，乘着徐家四海兽拉的马车，来神都广场候着。
　　徐再思八岁入道，十二岁便能将神殿经典倒背如流，又身负神都徐氏血脉，神都广场于他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圣地，于徐家姐妹却并不陌生，神都广场不过是她们玩耍的地方而已，徐再思可以说是就是在神都广场之上入得道。这不是她第一次站在神都广场之上，却是她最期待的一次。
　　因为今天，是神殿百年一次圣女遴选之日。此刻，三三两两站在广场上的白服女修们，莫不是由神殿各方势力精心选送，天赋异禀，血统纯正之人。而这百余个女孩子中，今日只选出最优秀、最强大的作为神殿此代圣女，从此御领神殿，成为教宗之下最具权力的存在。
　　“姐姐放心，这神殿之中，哪儿还有比得上姐姐的呢，”妹妹徐与意年龄尚小，最是崇拜家姐，“我仔细看了，这广场上站着的，都不如我姐姐，再说今日不过是用这击天鼓甄选圣女，若是旁人，连击响那个鼓都是难事，对于姐姐，”徐与意轻笑，“咱们家里的击天鼓姐姐哪次不是百发百中，教宗大人也夸过姐姐道法精妙，为神都同代女修之冠，姐姐又何必担心。”徐与意笑盈盈挽着姐姐的胳膊，“我还等着姐姐做了圣女，我便做个女光骑，护卫姐姐身旁呢。”
　　徐再思失笑，伸手点了点徐与意的额头，“胡说些什么，那光骑历由男子担任，你一个女子，怎好去抢他们的事情做。”
　　徐与意捂捂被点的地方，嘿嘿一笑，神情舒惬，不以为意地扫了眼四周，神情不无轻蔑，低声道，“我才不管，大不了去求求教宗大人，只可惜了她们，生得偏僻，修行本就不易，今日壮志满畴来此，却不知不过为她人做嫁衣······”
　　“慎言！”徐再思皱眉警告道，“今日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前途无量的人才，未来都是要上战场和魔族拼生死的，不可这样目光短浅，小瞧人家。”
　　徐与意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过多言语，忤逆姐姐，仔细观察起其他人的情况来。
　　神殿遴选圣女所用的法子是较为传统的箭击击天鼓，诸位最终候选人自选弓箭，以射中击天鼓者为佳。击天鼓，是为西唐皇室秘制，专为各大世家选择继承人所用的，据说是以梦魇魔之皮所制，坚韧无匹之余，观之便可迷惑心智，陷入心障，因而极难射中。击天鼓虽名为鼓，却更像个箭靶，上面用朱砂点出了中心，诸位候选人谁射得离红心更近或是能射中红心，谁便能拔得头筹，获取继承人的资格。
　　箭击击天鼓，考的便是继承人的心智与眼力。
　　徐家也是神都大户，家中自然有为选拔继承人而准备的击天鼓，徐再思身份特殊，家中长辈特别允许她自小练习射击击天鼓，如今已能百发百中，再加上徐家多年来为徐再思在神都造势布置，拉拢人心，因此徐家对于此次圣女的名额算是势在必得，视之如探囊取物。
　　果然，场中其他的女修面对击天鼓时，往往不能击中，徐再思略微安心，十数年的努力，如今终于等出了结果，总算苍天不负。
　　轮到徐再思时，她拿出了自己的嘉思弓，取箭，凝神，搭弓，破障，放箭。
　　正中鼓心，一锤定音。
　　徐再思微笑，仿佛能听见旁人的惊叹与赞美，转过身去想去找妹妹的脸，和她分享这个荣光的时刻。
　　在她转身时，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擦过她的脸颊，碰过她飘在风里的发丝，带起一阵迅疾的风，空中传来阵阵因速度过快而导致的爆裂之声，那个东西直直向击天鼓冲去，徐再思下意识回头往击天鼓的方向看了一眼，霎时间，神都广场响起了刺耳的长鸣，徐再思认得，这是神都广场大阵敌袭的警报，只有在魔族入侵，神都广场上的大阵收到毁灭性打击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谁敢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袭击神都？莫非是魔族？
　　徐再思终于转过了她的头，看见了刚刚在诸位圣女候选人包括她自己全力一击之下还稳如磐石的击天鼓，破了。
　　击天鼓，被人击穿了。
　　“你是什么人，怎可擅闯此地！光骑！光骑！把她拖出去！”徐再思听见自己的妹妹徐与意在声嘶力竭地呼唤本该守卫神都广场的神殿光骑，她缓缓看向广场入口，那里，有一匹漆黑的马在这天光乍破未破之时，踏进了神都广场。
　　马上，有一个人，穿着和她们一样的白色神袍，背着牛皮制的箭囊，举着一把弯弯的已经放空了的弓，对准着击天鼓的方向。
　　这个人，是在马上射的箭？徐再思立刻自己回答了自己，她是在马上射的箭，御马而来，还击穿了击天鼓，前所未有的事，这个人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北境，玄光，”马上白袍的少女还未放下她手中的弓，在马背上，向广场上的所有人微微点头示意，微笑着说，“前来应择圣女。”
　　场中一片哗然，为她的力量，为她的荣光，更为她的胆量，毕竟就连教宗也没有在神都广场上纵马奔驰过。广场外部光骑在向这个方向快速聚集，敌袭的警鸣依然在神都上空盘旋，在这个少女驭着马进入神都广场的瞬间，一切仿佛就乱了套。
　　而这混乱突然戛然而止，警鸣声、斥责声、议论声、私语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刚回过头的徐再思，气愤非常的徐与意，奔跑着的光骑，甚至马上微笑的玄光，一切仿佛一张画，静止了下来。
　　薄雾渐渐散开。
　　“就是她了？”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钻出来几个人，在这静止的广场上他们居然能够行动自如。青年的跟在老者身后，打量着这场中静止了的一切，在玄光的马前停了下来，问道。
　　老者眯了眯眼，点点头，“就是她了，玄光圣女，神殿三千年来武功第一的圣女，神殿历史上最大的叛徒，也是你们这次任务的对象。”
　　“一箭便能击穿击天鼓，她在这个年纪就有地仙修为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青年惊叹道，“真是天资卓越，也难怪同时代的其他神殿前辈甚至是圣子都被她的光芒掩盖，只闻玄光功绩，不知圣子姓名。”
　　“这毕竟已是三百年前的事情，谁也不能确定她这时候的修为，但在她叛出神殿，盗走八大神器的时候，她的修为绝对已经超过了当时的商循教宗。”老者深吸了口气，“没有这样的修为垫身，又怎敢与整个神殿，整个大陆为敌。”
　　“她手里的······是陆师妹的奔月？”红衣青年指了指玄光手中的弓。
　　“那是奔雷，弦儿的奔月可没这气势，奔月偏纤巧，奔雷厚重，百年前，在玄光手里时，奔雷弓断了，经几方大匠修补，才勉强成了今天弦儿手里的奔月，虽然在射箭的距离上超过原本的奔雷，可毕竟已经断过了，气力不足，像这样，奔雷一箭击穿击天鼓，使神都大阵如临大敌的阵势，是再无可能了。”老者凝神，仔细看着马背上玄光的脸，神情晦涩。
　　“这昆仑镜，与春晓也算有缘，能够让他带着其他人穿越时空，看到以前发生的事情。”老者慢慢说道，“你们可别辜负了我的期待啊，春晓，此次，务必要知道玄光把其余的八大神器藏在了哪里，又是如何使用的，你们都要用这昆仑镜找到答案，蛮族在我边关虎视眈眈，我们需要八大神器为我们击退蛮族，拱卫华族河山。”老者看着青年人，“我们等昆仑镜新主出现已经等了三百年，别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失望了。”
　　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拱手弯腰，道：“必不负老师教诲。”
　　几人说话间，迷雾消散，退出了昆仑镜中的幻境。
　　回归到现实中时，众人正坐在厅堂之上，手边茶水微温，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怎么样怎么样，”陆弦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谢春晓，“谢师兄，那玄光模样如何？听说她可是号称三千年来武功第一的圣女！你见到她了么？”
　　“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那为首的老者正是陆弦的父亲，现任息神宗教宗，陆有光，“玄光圣女又岂是能容你这样挂在嘴边的人物，你以为那三千年来武功第一的武功是什么江湖游侠的腿脚功夫，那是深入魔境三千里，圣血烧魔树的文治武功！”陆有光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若不是你这奔月弓是前身是玄光的奔雷，与她也算有点渊源，我真不想让你这样的憨货掺到这事儿里。”
　　陆弦尴尬地笑笑，挠了挠脖子，凑到陆有光身边，殷勤地给他捏肩膀，“嘿嘿，爹，女儿这不也是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八大神器么，再说，难道在昆仑镜认谢师兄为主之前，爹就不好奇这神殿大叛徒的面貌啊。”陆弦义振严词地在口头上讨伐着玄光，“若不是她盗走了八大神器，何至于咱们神殿凋零至此，这次借着这昆仑镜，我们一定找回这八大神器，赶走蛮族，重振神殿之光！”
　　看着陆弦信誓旦的样子，谢春晓不禁笑出了声，陆弦恼怒地瞪着他，“好啊，谢师兄你也笑我！”
　　“好了，弦儿，别闹太过了，如今大家都在此地，我也就开诚布公说了，”陆有光正色道，“相信大家对为什么来此都已经了解了吧，现在蛮族入侵，我华族岌岌可危，恰好我息神宗首席弟子谢春晓，进来竟使作为八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认主，昆仑镜的上一个主人是三百年前，在人魔之战中声名昭彰的神殿圣女玄光，她也是我们所知最后同时接触到八大神器的人，我和你们的长辈商量了，决定通过昆仑镜提供的线索，全力帮助你们找到被玄光隐匿起来的其余的八大神器，时间短，任务重，希望你们好好配合，尽快找到八大神器。”
　　“这次除了奔月弓的主人，陆弦，昆仑镜的主人，谢春晓，西唐的李天拓，还有我们息神宗的大光骑陈东岳外，东海那边也派了个人过来帮忙，算算时间也该快到了，你们五个年轻人好好聊聊，一路上要互相扶持。”陆有光喝了口茶，叹了口气，“我们虽然老了，可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你们能给我们解惑。”
　　“东海，廖怡怡，拜上息神宗教宗。”说话间，爽朗的女声从堂外传来，东海廖怡怡到了。
　　“进来吧。”陆有光笑吟吟地说，“今后都是要一起共事的朋友，你们之间也不必太过客气。”
　　陆弦也好奇地看着门外，东海在所有的门派中都是独立特行的存在，东海王廖世英于百年前崛起，成为东海王之后，海纳百川，无论是妖族、鬼族、鲛人族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在别的地方遭受排挤的种族，在东海都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资历佼佼者可入廖世英的门下，成为东海王的弟子。
　　因此东海和妖族之类的非人族族群关系格外友好，有人说东海王廖世英本人就是一只大妖，这才有一视同仁的胸襟。
　　不过虽然东海的传说诸多，这还是陆弦第一次看见东海人，未免好奇，来的万一是个鲛人可怎么办呢？也不知道鲛人的尾巴的藏起来的还是在裤子外面晃着。
　　当廖怡怡踏入大堂时，就感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又莫名慢慢变凉，抬眼望去，正是陆弦鼓着脸颊在看着自己，廖怡怡甚至能听见陆弦气呼呼地小声嘟囔着，“怎么是个人类不是鲛人啊。”顿时哭笑不得。
　　谢春晓等廖怡怡与在座的人都见过礼之后，起身问道，“不知老师准备从哪里开始探寻玄光圣女的踪迹？”
　　陆有光摸摸胡子，“她毕竟是个圣女，当然是从神殿开始了，毕竟神殿，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神器小分队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