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书生》绿波屛

60、元宵夜

　　“回禀郡主，知义小师傅推说已经用过晚膳就不过来了！”

　　汾阳郡主愣道，“他何时用过？”

　　侍女唯唯诺诺道，“他说他来时身上带了两块干馍，刚才吃过了！”

　　“呵呵！”汾阳郡主的脸上竟说不出是怒还是笑，“合着我这一桌的菜还不如他几块干馍！罢了，你下去吧！”

　　外头的烟火之声不绝于耳，院子里已经挂起几排花灯。少年少女们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纷纷抬眼去看。

　　汾阳郡主顿时起身，“外边园子里已挂起了花灯，大家都去猜灯谜吧！猜中之人便能得到其中彩头！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这场花灯会就由定襄县主主持！”

　　底下的宾客跪倒一片，汾阳浅浅一笑，“诸位何必多礼，当这里是自己家便可，今晚定要尽兴，明早本郡主自会派车送你们回去！”她说着便在众人的道谢声中离去了。

　　少了这位正牌主家，定襄县主一脸傲色，“今日乃元宵佳节，诸位又都是相识，也不拘什么男女大防了，便都随定襄一同前去赏赏这御制的花灯，这些可是外边见不着的！”

　　陆湛被沈则思拖着出了宴厅，正要去寻陆湘儿，却见她正和韩玉蝶一起站在厅堂门口，两人正手牵手聊得正热络。她们身后那位大长脸是阳曲县令的公子韩玉昭，韩玉蝶的胞兄。

　　沈则思连忙伸手招呼，“四妹妹快过来，看沈哥哥给你赢个彩头！”

　　陆湘儿正与韩家小姐难舍难分之际，见着韩家哥哥站在一边，一张大长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好与韩小姐告了别。

　　沈则思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你没看见那个韩小姐的哥哥不喜欢你么，还往跟前凑近！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傻丫头！”

　　陆湘儿连忙躲到陆湛身后，正欲回嘴，想到沈公子与自己有恩，便生生住了口。

　　陆湛指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花灯道，“好了，我们去看看花灯吧，说不定真能赢个把彩头！”

　　众人往园子深处走去，只见树上处处张灯结彩，美不胜收！各式花灯有琉璃瓦制的，有丝绢所制，也有用羊皮、牛角所制的，形态各异，色彩斑斓，陆湛一时竟看得痴了，忽听一旁陆湘儿叫道，“哥哥快看，那韩家哥哥已经猜中一个灯谜了！”

　　只听一片喝彩之声，韩玉昭在众人的赞羡中得到了一枚玉制的兔牌，并将其挂到了韩玉蝶的脖子上。

　　沈则思不屑地走过去看着那张被揭下的灯谜，“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是个‘日’字，这也太简单了！”

　　那侍者笑道，“表少爷说得是，这只是小奖，后边还有大奖呢！”

　　韩玉昭也谦虚道，“玉昭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沈公子大才，这些灯谜自然难不倒你！”

　　定襄县主在旁冷笑道，“怕是某些人尽会说大话，连砖都抛不出来呢！”

　　沈则思不怒反笑，“今日本公子心情很好，这些小彩头就留给你们争去，我只对大奖感兴趣！”

　　说着便径直走到那盏最打眼的琉璃盏走马灯前，抬眼望着上头滚动的灯谜：遇水则清，遇火则明打一字！

　　他正冥思苦想之际却听那边韩玉昭悠悠道，“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是个‘心’字！”

　　“恭喜韩公子，您又猜对了，这是彩头，请收好！”

　　韩玉昭接过那串蜜蜡珠串，转手又戴在了自家妹妹的手上！众人对韩玉蝶羡慕不已，陆湘儿见了也有些意动，“韩家哥哥真是厉害！”

　　沈则思气道，“那些都不值什么钱，等会我定会给你赢个最好的！”

　　陆湘儿却一脸不信，沈则思猛地揭下那盏走马灯，“谜底是个‘油’字！”

　　侍者摇摇头,夺下了他手中的花灯，“表少爷你没猜对，这花灯不能给你！”

　　沈则思不解道，“怎么没猜着？油遇水不就分离了，与火不就烧着了！哪里有错！”

　　侍者还是摇头，沈则思偏不肯，两方争执之下，陆湛忍不住道，“是个‘登’字！”

　　侍者笑道，“还是陆公子聪明，这盏花灯和彩头都是您的了！请接好！”

　　陆湛伸手一看，竟是一只翡翠手镯，陆湘儿满心以为哥哥会送给自己，却见其将之收进了怀里，“这个送给娘亲！”

　　陆湘儿笑着点点头，正要接过那盏花灯却被沈则思抢先夺去，“这灯沉得很，还是我来提！”说着拉过陆湛小声道，“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啊，一猜既着！”

　　陆湛揶揄道，“沈兄不是有七步成诗之才吗？怎么这么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

　　沈则思不好意思道，“你是说张隽席上那首梅花诗？那哪是我作的，不过顺手抄了我老爹提在扇面上的原句罢了，我向来是重武轻文的！”

　　这下就连陆湘儿也笑了，见他难堪，便指着不远处韩玉昭没猜出的那盏花灯道，“那盏鲤鱼灯可真是漂亮，可惜上边的灯谜就连韩家哥哥也猜不出！”

　　沈则思顿时有了底气，“他猜不出兴许咱们能猜出呢！”

　　陆湛见那灯上所题：天苍苍，野茫茫，打七言绝句

　　沈则思愁道，“‘风吹草低见牛羊’是乐府诗，可不是绝句啊！”

　　陆湛脑中灵光一闪，“是白乐天《长恨歌》里所作，‘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侍者笑道，“陆公子好记性，这支贵妃簪请收好！”

　　陆湛将那簪子收入囊中，转过脸来对妹妹道，“这簪子你如今还戴不了，回去送给二姐姐添妆，也算承了这些日子她对你的照拂！”

　　陆湘儿对这些首饰倒并无太大兴趣，只是得了几样彩头，心里更是得意，拉着哥哥到处转悠，恨不能将所有灯谜都猜出。可惜陆湛才艺有限，许多灯谜出得晦涩，一时也参悟不透。

　　“八兄弟，同赏月，是个‘脱’字！”

　　只见韩玉昭又猜中一题，沈则思不由起了争心，拽着陆湛不肯放，“这个谜底应该不难：挟太山以超北海打一人名，你快想想！”

　　陆湛几乎是脱口而出，“岳飞！”

　　沈则思重重锤了他的肩头，“果然聪明！”

　　陆湛接过那块墨玉佛牌，心中已经为其找好出路，不管自己再不情愿，祖母那里都不能一带而过，这块佛牌就送给她吧！

　　最后一个灯谜最是难猜，只见一只荷花灯上书七字：淡极始知花更艳，打一句佛偈！

　　陆湛想了想，“难不成是‘色即是空’？”

　　“恭喜陆公子猜对了，这佛珠请收好！”

　　陆湛接过那串沉香手串，正欲送给妹妹，却见其手腕上伤疤明显，生怕会磨破皮肤，忽然想起知义来，佛珠只有赠给至善之人，方能物尽其用。

　　陆湘儿虽然什么奖品也没收到，但看着自己手中赢来的花灯，心里倒也快活。陆湛看着妹妹和韩家小姐在梅花树下提灯赏月，脸上竟是天真的喜色，真可惜这时代没有相机，不然就能将这画面定格了。

　　“前那位瘦高个是古交县令的公子连秋宇，他也得了几样宝贝，不过咱们赢得这些也挺不错了！”沈则思正一脸得意地望着手中的战利品，却听定襄县主凉凉道，“又不是自个儿猜中的，有什么好得意，我真替你感到臊得慌！”

　　汾阳郡主听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也不由得跟着乐了，侍女见状劝道，“郡主既然请了这群孩子们来做客，何不过去与他们同乐呢！”

　　“我与定襄不同，她还是孩子心性，她在场大伙尚且不会拘束，我若是在，他们定不会这样自在，又何必扫了他们的兴致！”汾阳换上家常的青色素袍，“况且我向来好静，人一多反而不习惯。”

　　她说着便向不远处望去，只见那座小屋里灯火俱灭，竟连一丝光影都没有。

　　知义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睛念经，月光从半开的窗口照在他坚毅的侧脸，将他的神色照得如同雕像般肃穆。

　　汾阳郡主踏进这屋时，只觉里边冷得厉害，又见其坐着打坐，不知是睡是醒，正不知说些什么，脚下忽然撞到一东西，顿时发出“砰”的一声！

　　侍女连忙点起烛灯，屋里顿时亮了，脚边之物正是一个炭盆！

　　知义抬眼见到她，连忙下榻行礼，“知义见过郡主！”

　　汾阳不好意思道，“不是给你燃了炭盆么，怎么不用？这灯烛怎么也灭了？”

　　知义挠了挠头，“这银丝炭和乌臼烛都太过贵重，用在小僧身上实在浪费。况且小僧一人在此打坐，心神合一，本就无需照明、取暖之物！”

　　远处烟花正盛，仿佛一串串金粉从夜空洒落，汾阳郡主不由走近窗前来望，“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般美景可是不容错过，知义师傅何不过来一看？”

　　知义叹道，“烟火璀璨，不过转瞬而逝，奢靡之物，不看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