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簫《捨己存道》系列文》雪淨寒

1、《捨己存道》說穿了，只是自私而已。（朱武獨白）

　　騎著鬼族獨角之獸，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地方，那個與他開始，如今也該在那裡結束的地方。
　　吾既希望能親眼再見見他，又想著如果能永遠飛不到那兒，該有多好。

　　手裡握著狼叔放手一搏、拼生盡死所完成的天炎斬風月，吾心裡很明白，此戰已經不是吾個人之事。
　　知吾甚深的狼叔也是知曉這一點，才注入自己的鮮血以達到此刀最高最強韌之境界吧。
　　這是否也說明了吾非贏不可、毫無轉圜餘地了呢………

　　轉瞬之間，天邈峰已近在眼前。
　　那抹墨黑卻又潔白似雪的身影，果然如吾所料的佇立在山峰上等候著。

　　僵硬的下馬，那個人背對著我沒有回頭。

　　但我仍戴著偽裝無所謂的面具、忍著愁苦對他感慨的說：「也許這世間，最能慶幸的感嘆，是過去不再，但默契依舊。」

　　這份默契，也只能到今天這裡了麼？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一個人離開，那個人是你，簫中劍。
　　如果允許，我多渴望能從你手中結束銀鍠朱武的束縛，讓我徹底的從這個身不由己、萬般痛苦中解脫。

　　我們兩個一直都很相像，但你卻有著我所沒有的自由與灑脫。
　　你活著的人生，比我活著的還要自由自在，你的武癡精神遠比我的魔道要來的和平美好。

　　簫中劍，用盡你所有能為，將我打倒吧。
　　我的驕傲我的身份不容許我不盡全力，你一定能了解的吧，所以，請你全力以付。
　　如果，你真想救這個天下遠於水火的話，就用你的劍，狠狠的，送入我的身體，殺了我。

　　就在我深深凝視著簫中劍的時候，他背對著我說了：「朱武，吾找過無罪之人。」

　　吾聽不出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態說著這話，但吾回著：「吾知曉………」
　　吾突然想起之前他一直想問吾，但吾一直沒能回答他的問題。吾問：「不問吾為何堅持此道嗎？」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吾希望吾能滿足他這個疑問。

　　他終於轉過身來正對吾了，他神情自若的輕聲說了：「若是初識之刻，吾會問，但走過這遭，吾不需要問了。」

　　聽著他的回答，吾心裡好奇，這段期間吾不在他身邊，他是否遭遇到了什麼、有了新的體認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在吾還在猶疑之時，卻聽見了自己已經問出口了：「為何呢？」

　　「人都有潛藏內心不願出口之事，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行為，如吾為何不手刃殺父仇人，如你因何要開邪籙。」

　　吾聞言，猛然的凝望著他，說不出這滿腔腹熱腸荒、心煩意亂是何滋味。

　　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刻、都到了這要刀劍相向拼生死的時刻，最懂吾的仍是你，簫中劍。
　　第一次，從識你以來頭一次，吾寧願你不要這麼懂吾、知吾、了解吾。

　　你知道嗎、簫中劍………

　　那對比翡翠清亮美麗的眸子，帶著深意像是等待著什麼的望著吾。
　　而吾十分僵硬的回著他的話：「哈，是呀，果然最能體會吾的，是你。」

　　你等的是吾這般的回應嗎？
　　看著你緩緩垂下的長長羽睫，那惆然若失的神情是因為吾嗎？

　　你突然轉頭，眺望那遙遠的天邊，說：「這段時間，吾有一個了悟。」

　　「吾亦然，又是一個遺憾的默契，同是唯一能說心事的人，共同來把握最後這和平時刻吧。」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聽你說說心事，交換彼此困擾的瑣事，就讓我們好好把握吧。

　　你說，「吾一直以為，吾已懂天之劍式之精奧，結果，在鑄劍的最後過程，眼見冷霜城的出現，吾才徹底領悟，吾尚在學習捨己存道。」

　　一起同遊江湖的時候聽你說過冷霜城這個人，怎麼？他又出現來找你麻煩了麼？
　　早與你說過，你那套慈悲心腸要看對人去用，用在冷霜城這人身上根本是肉包子打狗、對牛彈琴，白白浪費了你那捨己為人，無私奉獻的精神。

　　才想那麼唸你，突然的查覺，吾已經不是在你身邊的那個朱聞蒼日了。
　　早在吾回轉魔界，銀鍠朱武那個身份那個立場套下去，吾就已經失去了那個資格了。

　　硬吞回欲言之語，吾說：
　　「吾也以為，重回故土，回到最初可以重新改變最初的錯誤，最終，吾仍困在這銀鍠朱武的枷鎖。」

　　苦澀一笑，是吾想的天真。
　　吾以為可以如當初那麼想像的，去挽回以前遺憾與失去的那些情感。
　　是你給了吾回去面對的勇氣。

　　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光有勇氣就能成事的………
　　說到底，是吾想的太單純了，人心，原比吾想的要複雜多了，不是每個人都與你有著一顆晶瑩剔透、豁達明亮的心。

　　那些陰謀算計，那些權勢私心，一層層一圈圈的將吾圍住，像掉入一個漩渦，爬不上也掙不出。

　　那聲嘆息雖然輕，但吾仍是聽見了，你愁苦無奈的說：「面對命運，你我都回不了頭。」

　　是的，命運。
　　提醒了吾為什麼來到這裡，提醒著吾一身戰袍所揹負的使命，提醒著吾就算是心痛也必須去做的事。

　　吾，是銀鍠朱武。
　　不是、不再是，朱聞蒼日。

　　吾用著冷硬卻又無奈的心情這麼說著：「本該提早完結的一戰，繞了漫長的迴圈，讓命運結束吧！」
　　緩緩的抽出天炎斬風月，吾有一瞬間失了神。

　　想起這把配刀叫天炎斬風月，而你的劍是天之焱，如果天炎能斬了風月，是不是這有立場的感情就能徹底的結束了。

　　「一人離開，或是兩人倒下。」

　　吾私心盼望，最終離開天邈峰的人，是你。

　　「無情者傷人命，傷人者不留命。」

　　簫中劍，你自始至終都是個多情人，今天，請你做個無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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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著那座孤墳，吾無語佇立著。
　　吾至今仍不敢相信，吾的手，斬風月，殺了吾此生最不願傷害的人。

　　那個人臨終前，說，對吾他同樣下不手。
　　既然註定了兩人中只有一個人能離開這裡，那他希望活著走出天邈峰的人，可以是吾。

　　為什麼？簫中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都到了最後一刻，最懂吾，與吾心意相通的人仍是你。

　　但吾要的是你走出這裡，是你平安安好，是你退隱江湖，是你去走你的武癡之道。

　　武癡之道，武癡精神……………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不止，鮮血不停的由口中湧出，吾仍舊笑，笑到淚流滿面，笑到跪落塵埃。

　　捨己存道嗎？

　　簫中劍，你所謂的捨己存道，說穿了只是自私而已。

　　你說，此生不想再嚐一次，像冷醉那樣知己相殺、痛失摯友的遺憾，
　　所以，你就把這遺憾留給我了是不是…………

　　天之赦罪，要赦的究竟是誰的罪？

　　我的無情？你的自私？
　　這份感情這等立場，陰謀算計，悲傷無奈，到底，是誰錯了？

　　如果今天換我自私的話，死的人會是我的妻兒，會是整個鬼族。
　　但是如果我不自私的話，死的便是我這一生唯一一個沒有立場

　　銀鍠朱武，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力。
　　一個沒有立場的朋友也沒有，除了簫中劍可以說說心事，可以用真正的心去面對之外，

　　銀鍠朱武，就連一個能說說心裡話的人也沒有。

　　而如今，就連唯一的朋友，也沒有了。
　　因為那個人的自私，擅自的決定了放棄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

　　簫中劍，你不願再溫暖朱武了是不是……………
　　說到底，銀鍠朱武這個人，註定了就是孤孤單單的，不該奢望友情這種東西了是不是？

　　簫中劍……無人，你說是不是…………

　　是報復嗎？是報復吧。

　　報復我拋下朱聞蒼日去當銀鍠朱武，
　　報復我戴著面具忽視你冷落你不陪著你，
　　報復我說了那些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話刺傷了你，

　　是不是…………

　　搖搖晃晃的起身，癡癡傻傻的笑著走出荒城。

　　從此以後，銀鍠朱武再也無心。
　　因為，簫中劍，死了，所以，銀鍠朱武的心，跟著，陪葬。

　　跟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