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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掠夺 ...

  •   [今]

      「那是一场掠夺历久弥新」

      即便经过了那么长久,那么长久的时间,她也依然如此认为。
      孤独的。残忍的。黯仄的。不为人知的。
      黑崎夏梨坐在电脑前,打开那个许久未曾登录的博客,那个曾几何时象征着梦与回忆,充斥空阔与野草也无法遮掩的,专属于她的时光之流。
      鼠标滑动。她逐行浏览去,笔下的那些琐事仿佛电影的细枝末节,在邃暗的眼底波澜不惊地掠过。
      时光安魂地流淌。
      Sacchegg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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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

      「这是她最后一次想和他唱一首歌」

      闹嚷的环境与高亢的热情。黑色的麦克从不同的人手中滑过,染着光怪陆离的灯光,被扩大着发出各种曲调。大屏幕上更迭变幻的光芒,是MV不断跳动的画面。
      唱歌的人陶醉着,听歌的人为他们欢闹。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根本没人在意其他人的耳朵和心情。毕业典礼后的放纵,每个人都放开一切只想无比炽烈地燃上最后一次,如同耗尽整个生命般地决绝一次。她奇异地沉默着,头脑中隐隐现出坚冷的冰凌。
      黑崎夏梨不着痕迹地端起盛满酸梅汤的杯子,玻璃杯光洁的侧面映出一个人的影子。她安静地凝视那个被杯沿弧度拉得有点纤长的身影。玻璃上渐渐凝起一层雾气,终于有一滴水珠缓缓滑落,在朦胧的杯身上留下一道清透的痕迹。让她在晃神间以为,滑过的是自己的脸颊。
      日番谷冬狮郎。

      耳畔蓦然响起熟悉的,带一点安静的旋律。杯上映着的影子在前奏中欠身。这是他的专属曲目,也是她和他的。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从别人手里接过麦克。而一直放在不远处的另一支麦却突然落入了旁人的手中。
      ……或者自以为是。
      她抬眼,看见是自己的室友。她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抬起。于是日番谷和那个姑娘的声线融在一起,划开空洞的胸膛。冰凉的酸梅汤灌进自己的喉口,翻搅出自嘲般的音调。
      只不过是一首歌,也根本不是对唱,普普通通的一首歌。旋律十分上口,随便拽一个什么人都能唱得很好,所以在KTV被点得相当频繁。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理由说那是某某人的专属曲目。包括她黑崎夏梨。
      夏梨想,唯一特殊那么一点的,就在于这是她想与他一起唱的歌。像最初那一次。没有伴奏没有浪漫的环境,面对所有那时还陌生的同学,唱起这首歌。青涩的,不成熟的,骄傲的,飞扬的,她挑衅般地扫过他湖水绿的眸。
      所以她错觉地以为,这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歌。从那一刻起。

      心底在疯狂叫嚣,想让自己的声音与他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想毫不躲闪地直视他,旋律是理由是不会更改的过去,也是理所应当的现在与不曾步入的未来。从头至尾,每一句歌词都在向他献祭。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绽放出自己所有的光辉,在这一首歌,只给他。
      夏梨曾经觉得自己可以舍弃全部,唯独这首歌不想放手。可她终究还是错了。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平淡的起伏的,她早已认清了现实。她没有理由说这是我的,尽管在心里早就认定。真相是怎样的?不管是那首歌,还是那个人,都是无差别的遥远。她看着那个平素所谓的朋友毫不在意地占据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而日番谷冬狮郎专心得无动于衷,她忽然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她只知道自己疼得够呛。

      你不是说他的事情与你再无瓜葛吗,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呢,黑崎夏梨?
      无数次劝自己忘掉他,却总是事与愿违。心里只想独占他,想让他属于自己,想让他只看着自己。而这明明是不对的。
      最后一次。
      黑崎夏梨告诉自己。失去这次机会,我再不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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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

      「荒谬的开端必定跟随一个与之相衬的结局」

      “大家好,我叫……黑崎夏梨。”抬眼面对所有陌生的脸孔,她眨了眨眼开始寻找目标。大学一年级的新生都该有着蓬勃生气的表情。夏梨挑一下眉尖,想一改先前沉闷的气氛。那种死板无趣的介绍,哪里像是元气满满的年轻人了?
      “我觉得刚才日番谷同学其实唱得一般嘛。”在她自我介绍前,那个叫做日番谷冬狮郎的家伙刚刚唱了一首歌。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帮同学会如此吹捧那个人,在她眼中那家伙唱得的确一般。其实这只是很随意的一句开场白而已……但那位所谓新生班会的主持人挑起眉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大概算是危险的光芒在主持人眼中划过,下一秒他就截下了夏梨的话。“那么,请黑崎同学和日番谷同学一起唱一遍这首歌吧,我们都来当裁判,谁唱得更好些?”

      哈?!一起唱?!夏梨在这一瞬深刻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件怎样愚蠢的事情了。不过,带着些许不服输,在同学们鼓励的掌声中,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那个有着凛冽气息的男生回到台上站在她身旁,和着她的嗓音唱了起来。依然是刚刚唱过的那首歌,也分明不是合唱的旋律,却在两个人低吟浅唱的配合中变得异常温柔。那时的教室太过安静,夏梨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反正是新生间相互熟悉的集体活动而已。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之类的感觉,很平淡很自然地对待就足够了。不过显然这件事在别人眼中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普通。
      很快,结果就接踵而来。其实也没什么。诸如交往什么的流言,夏梨并不在意,那个叫日番谷冬狮郎的同学也并不在意。反而因为曾经合唱过这首歌,两人熟络了不少。有时会在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也会刻意询问对方,然后选报同样的选修课程。单单作为朋友而言,所做的没有一样是出格的事情。

      「你是不是喜欢日番谷君啊,夏梨?」
      「少开玩笑啊。」
      「夏梨,你和日番谷君是在交往吗,总能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
      「凑巧啦凑巧。」
      「夏梨,你是喜欢他的吧,日番谷君?」
      她只是和他一起走过色彩纷飞的四季,在这段共同的时光中,分享彼此喜爱的东西,一起评论某某老师的授业,共同期盼某位歌手的专辑,偶尔也会打几场游戏,自在而亲密地度过了学业中的第一年。以朋友之名。
      「没有啦,朋友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诸如此类的剖白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并不是谎言,夏梨始终觉得日番谷这人虽然不错,但还没有吸引自己到想和他交往的地步。所以必然要否决。
      但黑崎夏梨忽略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肯定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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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

      「她看他站在那里完美得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一年之后,黑崎夏梨就充分意识到了造化弄人这个词的蛮横。她颇为无奈地想,也许就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笑着说出从前那样的话了。
      因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日番谷冬狮郎。
      老师正在黑板前喋喋不休,在他们面前的试验台上摆着一些可供操作的仪器。因为要站着摆弄那些东西,所以教室的椅子通常都没人用,所有人都站着。夏梨站在教室的最左边,而日番谷在最右。在他们之间,隔过三张宽大的试验台。
      他倚在墙上,侧头欣赏着老师冗长的实验说明。白色的上衣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材。冬雪般的发色干净纯粹,宝石绿的瞳中闪烁着深邃睿智的光芒。日番谷很不在意地听着,夏梨却知道那些知识他全都了解,只等老师说一句开始吧就可以让实验结果完美地在所有人面前呈现。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潜藏地蓄势待发,侧脸的轮廓就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这样的感觉叫做贪恋。就算什么都得不到,就算躲在角落中不会被注意,只要可以看见,只要他在,就挣扎不了地感到满足。
      ……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将视线悄悄移过去,隔过中间所有的同学望着他。光明正大而小心翼翼,心说他应该不会察觉到吧。毕竟之间隔着多么遥不可及的距离。
      然而刹那,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这边,确切地说,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夏梨一愣,没有来得及扭开视线。这一刻她生生收住了想遮掩过去的念头,那分明是逃避。而她不允许自己显出任何张惶失措的样子。
      日番谷用口型问,怎么了。
      夏梨轻笑一下摇头,然后才去关注老师的解说。尽管她知道,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没有回答也不需要理由。等到下课就会忘记的吧,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可是她无法不去思考这举动背后的含义,比如……
      为什么会立即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难道可以……有所希冀吗?

      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生了根,着了魔一般在自己心底疯长。像是对自己异常有效的,强大的漩涡。每次想要扭转视线拂逆它都会受到无比艰巨的考验。
      感情的展开可以没有任何理由,事实上就是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黑崎夏梨突然在某一节课前,见到日番谷冬狮郎穿着这件白色的衣服,云淡风轻地走过。一点都不明白,一点都想不通,也许就只因为这件衣服,除此以外她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一眼单纯地看见,就无法拒绝地深陷。明明之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那些曾经的“开玩笑啊,我怎么会喜欢他呢”,终于变成了一场自己再也无法否认的“玩笑”。而那些所谓的感觉就算有过——也许真的存在——萌芽什么的,也已悉数毁灭在过去的自己手中,那个自以为根本不会喜欢上日番谷冬狮郎的,事事都毫不犹豫地给予否认的自己。
      感情一旦萌生就像汹汹而至的海啸,连呼吸都会被控制,她逃脱不了。黑崎夏梨和日番谷冬狮郎之间,已经回不到没有任何理由便能够坐在一起吃饭或自习的曾经。于是在这种奇特的条件促成下,日番谷冬狮郎每一次出现,都成为夏梨用视线小心追逐的目标。当然,必定还要再加上诸如轻描淡写、随意、漫不在乎之类的形容词。
      她盯着黑板面无表情,而头脑中还记挂着那个身影,清晰至斯。

      这是场掠夺。那个人用光辉的存在,掠夺她凝神而驻的每一寸时光。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黑崎夏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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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那一刻是阳光太过刺眼 才会让我想要流泪」

      “夏梨。”日番谷的声音。
      少女坐在阶梯教室中抬起头来,离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提前到教室里候着也是她的习惯之一。这个比姓氏更亲昵些的称呼,是一直延续至今的习惯,尽管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像从前那样要好。
      转过头去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正值午后时分,明耀的阳光从日番谷背后的窗子投射进来,将他整个人都掩进异常炽烈的色彩中,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夏梨眯起眼睛,分辨出那剪影的手上,分明捧着一束花。
      “是刚刚表彰会上颁发优秀班级奖时拿到的。”
      是啊,表彰会。她都忘记了,毕竟都没有去参加。至于那束花,百合、马蹄莲什么的,一看就是会上随便给的那种。果然,连勉强欺骗自己一下都做不到呢。
      “送你吧。看在你平时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事情的份上。”日番谷将花向前递了递。

      黑崎夏梨在心底冷笑。
      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事情?是啊,从大一开学参加标的比赛,到设计班徽,到组织各种活动,参加各种班级比赛、会议,出头露面的哪一件事没有她黑崎夏梨插手?为了什么?谁不知道最开始那两年她一直和日番谷厮混在一起,两人俨然是班里的领导者。可现在呢,看似这花给得顺理成章,然而令她无可反驳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混迹那人身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夏梨挑了下眉,噙着嘴角略有些无奈地接过日番谷手中的花。看样子如果自己不伸手,他就打算一直这么递在半空了。
      “嗯,我该说句谢谢吧。”
      他轻描淡写地笑一下。“你应得的。我还有事,先走了。”简单挥了挥手,日番谷消失在日光的逆影中。
      夏梨脸上的笑容一直温驯谦和,尽管她心底难抑地微微刺痛。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掉这个逆着光的剪影,因为是一场太过明亮的记忆。

      前一天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日番谷在和外院一个女生交往。虽然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但已足够令日番谷冬狮郎在自己的生活中,将有她黑崎夏梨陪伴的全部时光,统统打上“过往”的标签。
      过往。这是一个残缺不全的词汇,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忘记多少就丢失多少。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她开始做一个梦。在梦中,日番谷身边影影绰绰走着另外一个少女,以一种并肩的姿态。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样的距离叫亲昵。夏梨停下脚步,在教学楼宽阔的台阶上一个转身离开。台阶明明很宽,可锋削的棱角不知怎的令她趔趄,崴伤脚踝。她咬住下唇,忍着尖锐的疼痛一步一步离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是单纯地不想看见他们,要远远逃开。
      是的,这就是一场没有勇气的面对,没有悬念的诛离。
      夏梨醒来的时候大口地喘息。她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刻。这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却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虚弱不堪。
      “太难看了啊,黑崎夏梨。”
      她在床上坐起来,将脸埋进掌心。宿舍空空荡荡,她一个人安静地咬牙。混乱的记忆和想象绞缠,终于成为她周而复始的梦魇。也许不会有人明白,周而复始是一个可怕到摧枯拉朽的词汇。而她就从这刻开始懂得。
      曾经支撑时光的心情已经溺毙在墨色般沉重的深海。她睁着眼睛也觉得自己看不见光明。这梦魇纠缠了自己太久,更像是种自我折磨。黑崎夏梨终于想清楚,不能再这样自我放逐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此刻躲在黑暗中瑟缩,也一定要有重新振作的未来——他日番谷冬狮郎的事情,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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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

      「为逃出囹圄我舍弃世界」

      「游子,我要离开这儿。」
      同样是KTV的包间,一如既往的吵嚷嘈杂,包含了很多久别重逢的镜头与对白。毕竟大家都已经毕业一年,平时该学习的学习该工作的工作,也没有太频繁联络。难得出来聚会,开心之余必然要吵闹一些。
      原本夏梨打定主意拒绝参加聚会。本来以她的性格,并没有和那些所谓的同学混得很熟,即便找个理由推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她一想起日番谷冬狮郎就莫名地烦躁,不想再见到他。
      能推掉就赶快推掉吧,哪怕找点随随便便的理由。她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逃脱,即便这一年来,自己不见他不联系他更没怎么想起过他,也难保不会在见他的第一眼就重新陷落。当初是怎样决定的啊,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黑崎夏梨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那个时候打电话来联系她的,不偏不倚就是日番谷冬狮郎。夏梨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应了下来。所有想象中近乎完美的伪装退避,在他的声音前都不堪一击。
      夏梨啊夏梨,你真是……还能再有原则一点吗?她苦笑着,心口钝痛。
      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一个人以近乎蜷缩的姿势待在角落,在震耳的乐声中不断不断地回想一年前自己认真说过的话。
      「失去这次机会,我再不会开口。」
      像中了蛊,脑海中的字句盘踞着纠缠不去。而“最后一次”的机会,早就在一年前的骊歌中灰飞烟灭。

      如同刺骨的嘲讽,那熟悉的旋律于某一刻再次响起。她的耳鼓连同左边的胸腔,都猛地泛起疼痛的感觉。在过去的一年中,她再也不曾听过那首歌,甚至连那个歌手的声音也不想再听到。与其说是不想听,不如说是不能听。她已经把那个声音与日番谷冬狮郎画上了等号,每一次出现——哪怕是虚假的,浅尝辄止的——都会条件反射般地钝痛不已。
      这一次,眼前冬雪的颜色一晃而过。日番谷冬狮郎将麦克递到了她眼前,而罪魁祸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夏梨的身旁。
      喂喂这是要做什么。
      她抬眸看去,眼神暗邃。心口还依然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的疼痛,那已成为自己无可挽回的逆鳞。是货真价实的“最后一次”。疼到令她咬紧牙关立了誓。绝对不允许有反悔的可能。
      那是誓言,真正的誓言。
      夏梨弯起嘴角,以一个很微妙的角度摇了摇头。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够令她恢复冷静。她不想再回到从前,不想再变回那个在他面前一溃千里的自己。
      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的人不仅仅是我,你也一样啊,日番谷冬狮郎。
      日番谷湖绿的眸似乎是不太相信,也不能肯定地眨了眨。大概是想不到自己会被拒绝。然而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的自以为是。你的自以为,其实根本就不是。
      黑崎夏梨早已清醒,现在要醒醒的,轮到日番谷冬狮郎了。
      夏梨窝在沙发里慵懒而疲惫地勾起唇角,她大致能够想象到自己这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有多讽刺。可惜他看不懂。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或者是他真的不明白或者……是他从来都不屑于明白。否则他们两个人也不至于渐行渐远,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再也无法挽回。

      前奏已经过去,歌声响起。日番谷的声音和着旋律,真切地钻进夏梨的记忆。有什么开始尖叫,开始拒绝,开始鲜血淋漓,她清楚地感受着每分每毫。心脏在收缩,血液在倒流,她习惯性地必须要逃离。
      当与日番谷冬狮郎的每一次接触都从欣喜与期盼变作煎熬与痛苦,还是……不在一起的话比较好吧?
      手机震动起来,在这一刻简直是救命稻草。她低头看去。是游子回复自己的短消息。
      「如果是你的决定的话,那就离开吧。(笑脸)」
      黑崎夏梨抬起头下定决心。她告诉自己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貌,而后表情淡漠且镇静地听到这首歌的结束。不过,你能想象以这样平常的心态结束这场煎熬,是经过多少日夜的疼痛折磨才终于习惯的吗?
      “我要走了,再见。”轻笑一下,她向所有人道别。黑崎夏梨的视线没有在日番谷冬狮郎身上多停留一秒,与对待任何人一样一掠而过。
      蜻蜓点水。翩若惊鸿。

      为了我不能在你身边的每一秒,为了让自己不再落入你的漩涡的每一刻,我不会再多做停留。
      我已不怕失去,因为从未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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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你是我的平行世界」

      刚刚结束了又一场同学聚会。非常小规模的,只有六七个比较相熟的朋友,吃饭、聊天、一起压马路,然后就宣告结束。没有日番谷冬狮郎,她意外地觉得舒适安然。
      在路口向其他人道别,黑崎夏梨独自回身,耀眼的霓虹灯光芒闪过。在她眼前的是购物中心外墙上悬挂的巨大荧幕,各种色彩的线条在电子屏上不断变幻,组成购物中心的标志,接下来又开始播放各种广告。在她刚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一盏金色的探照灯在她眼前逡巡而过。视野中一片芒亮。她几乎能想象出自己的眼睛被染上这种颜色的样子。
      不知其名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
      「Maybe we could go back to then
      If only we could turn back again
      Cause hey,we\'re special best of friends
      This song is for you and me \'til then」
      带一点华丽而悲哀地遂着灯光打过,透过被晃到近乎失明的双眸,这里仿佛变作另一个世界。陌生又熟悉的光怪陆离。刹那,一种难言的璀璨沿着四肢百骸渗入骨髓。
      黑崎夏梨笑了起来,重新将耳机正了正,任由自己埋进音乐的洪流。她低下头,转身走入人海。深秋徜徉而起的风,突然有些凉意。她耸了耸肩,将手放进衣袋中紧紧攥住。

      如果说以前,仰望天空的时候期望着能与那个人看到同样的风景,收听广播电台的时候也会选择他喜爱的调频,那么事到如今早已没有这个必要。夏梨开始相信,很多固执的坚持都会在某个瞬间土崩瓦解彻底毁灭。
      就好比她看着探照灯晃过来的这个刹那。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她不是他的什么。而他却是自己的一场劫难,了无生趣却无法挣脱。一场历久弥新的掠夺。那个叫做日番谷冬狮郎的家伙,残忍地夺走了自己的时间、空间、世界,还有心。她无比清晰地明白这点,另一方面却因为太明白而无法逃避。
      不能否认,黑崎夏梨依然珍惜日番谷冬狮郎,珍惜与他的每一次交集,珍惜与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珍惜与他一起讨论过的每一首歌,珍惜与他去过的每一家餐厅,珍惜与他谈论过的每一件琐事,珍惜和他有关的每一场回忆。
      珍惜到,再也不想承受一次失去。

      看样子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相处的四年,不,其实只有前两年而已,不过是觥筹交错的欢歌一场。反正也没有一起走下去的可能了,所以……不如我们再不相见。
      她站在金色霓虹光耀的背景中深深呼吸。
      终于……自由了。夏梨啊夏梨,这不是你一直都想得到的吗。

      当夜,黑崎夏梨坐在电脑前,重新登录了那个许久未用的博客,将自己从前的日志全部看了一遍。在管理界面,她缓缓将每一篇日志前的多选框都打上勾。
      三年前她看《钢之炼金术师》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爱德在成为国家炼金术师后执意要烧掉自己的家。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突然就懂了。不是抹杀不是逃避,只是不给自己回头的可能。还想前行的话,就要断掉所有的过去,没得选择。
      日番谷冬狮郎之于她……就如同家之于爱德。
      必须要向过去的自己道别。托他日番谷冬狮郎的福,黑崎夏梨在不断成长。不能总像从前那样止步不前。要睁开眼睛,英勇无畏地持剑前行。你说是吧?
      「删除选中日志?」
      她勾起唇角,鼠标缓慢然而坚定地移到左边的按钮上,点击。

      「确定」

      记忆中,自己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时至今日我再也不会见他,却依然觉得当初能爱上他是我的幸运
      ——就算在想念他的时候,再也不能骄傲我的骄傲。”

      - END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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