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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主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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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亮得特别晚,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威远将军府的下人们却早就开始开始忙碌起来了。将军府主母苏林氏身边的大丫鬟霜降带着几个二等丫鬟踏着朝露,迈着碎步,朝着厨房走去。
只见她身上穿着件素净的绫袄,头上簪了朵时下流行的绢花,每一步踩下去都不多不少,路遇的丫鬟婆子纷纷问好,她也及时回以微笑,庄重温柔,透出的大家之气,让人端的叫一声好。
她升自苏林氏身边服侍已经四年了,自从去年夫人身边的鸢红被放出去服侍之后,这些年来每日寅时都是由她来盯着夫人的早餐的。
家主是威远将军苏从武,祖上皆为白丁,在京城的底子也不厚,这栋宅子还是老丈人老辅国公斡旋从一个告老还乡的翰林手中买下的。是以将军府不大,比起霜降小时候呆得辅国公府更是差远了。
她走过几个回廊,很快就来到厨房门口,在门外立定,也不进去,就倚着门笑问打招呼:“季嫂子,夫人今儿的早饭好了吗?”
总管厨房的一把手季嫂子丝毫不敢懈怠,擦着手急急忙忙地从内间走出来:“是霜降姑娘啊,今儿不凑巧了,还得劳烦您略略微等一会。”夫人身边顶顶说得上话的大丫鬟,就算她是厨房的一等管事也不敢懈怠。
说罢歉意地笑了笑指挥下面的小丫头给她搬小杌子,“姑娘且略坐一坐。”
霜降不妨得了这么个答案,微微就楞了一下,这些年来,厨房没能准时出餐还是第一次。脸色的变化就在一夕之间,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笑吟吟地止住忙前忙后的小丫头:“既是如此,不必忙活,我略站着等一等便好。”
小丫头不过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闻言搬着杌子站在那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双眼睛求助般地投向了季嫂子。
霜降见了就不动深色地敛了敛神色,季嫂子尴尬地朝她笑了笑:“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就好,姑娘还是坐一坐吧。”说罢也不管霜降是否拒绝,指挥小丫头放好杌子后,就伸手把她按在了杌子上。
这可是大不敬!霜降思及季嫂子也是夫人当初的陪房,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出来,尴尬地笑着:“您看看您,我等一会儿就是了,也没什么大碍。”说罢喊了个小丫头:“你去和腈妈妈说一声,怕是今儿早饭会晚一点。”
季嫂子闻言就尴尬地笑了笑:“劳烦姑娘了。”
等到霜降领着众人拎着食盒,迤迆然从厨房回到正房,腈妈妈已经站在门帘初等着了。霜降连忙接过食盒,快步上前,嘴里低低抱怨着:“今儿厨房不知怎么了……”
腈妈妈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夫人还歇着,这事等会再理。”
霜降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她从腈妈妈的眼中也看到了凝重。
入冬的时候很多大夫都说夫人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她们还不信,可眼下,夫人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姑娘还那么小,夫人如果走了,姑娘怎么办?她想起来就觉得一股恐慌从心底深深地漫出来,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冷呀。
“霜降?”苏青早已经被服侍着坐在了桌子边上,她今年不过一岁半的年纪,实则里面住了一个21世纪的灵魂。上辈子她是一个勤勉的外科医生,因为一天七台手术累死在手术台上,一转眼就穿越到了这个朝代。
她刚来的时候不过一岁,就已经发现这家女主人产后体虚,已经是无力乏天,就拿着意志力吊着罢了,她就算有心也无力救她,唯有每日多逗她开心罢了。
这几日,她的这个母亲愈发沉寂了,她错眼看去,可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有了些低落。
她右手边坐的是她庶出的哥哥苏晟,据说是母亲身边一个陪房丫头李氏生下的,
母亲嫁进这将军府多年未孕,不得已,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做了姨娘。听闻那李氏最是温柔不过的性子,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可惜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都没来得及看看自己的孩子就去了。
母亲怜惜孩子年幼,就把他抱到身边亲自教养,一直到自己怀了苏青,生的时候又坏了身子,才不那么上心了。
话虽如此,苏晟的吃穿用度比起苏青来也是丝毫不差的,亦没有人敢懈怠她。
苏青大早上起来,左等右等都不见上菜,好不容易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就是不见人进来,便好奇地喊了一声。
腈妈妈闻言,伸手推了一下霜降。
“来了。”霜降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熏了干花,一掀帘子,一股宜人的暖风就打到了霜降的脸上,她身后的几个小丫鬟忙趁着帘子打开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又竭力克制不被腈妈妈发现。
腈妈妈冷眼扫了一圈,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主屋子。
她一走开,小丫鬟们就窃窃私语起来,一个说:“我闻到了,带着点玫瑰的香味。”
另一个说:“你只知道玫瑰,我闻到的却是玉兰。”
那个被驳斥的脸涨地通红:“反正就是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
第三个人就笑着接话:“是啊,听说统共就进上去三瓶,一瓶给我皇后娘娘,一瓶给了贵妃娘娘,太妃娘娘还是知道姑娘喜欢瓶瓶罐罐特地去要过来的,能闻一鼻子也是我们的福气呀。”
“好了,赶紧去干活吧,你们没看见刚才腈妈妈的眼神?再聊下去,怕是她要出来了。”架不住有人这么说,大家听了连忙四下散开了。
腈妈妈透过窗子看过去,小丫头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了,满意地点点头,上前撩了帘子,轻声说道:“夫人,起来吃点东西吧,姑娘和少爷都等着呢。”
躺在床上的女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听到声音挣扎着睁开眼:“我怕是不中用了。”
泪意就止不住地漫上了腈妈妈的眼睛,她是苏林氏的奶嬷嬷,她的姑娘就像她的孩子一样,哪想到生了一胎,人就这么一点点脱了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