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4、丑奴儿

　　在被地牢看守毫不留情地往外面泥地里一扔之后，姜溯流整个身子骨哪哪都疼。

　　他哼唧唧地托着自己的腰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应该是一座非常大的山庄。

　　幽蓝色的夜空上一轮圆月皎皎，轻薄的云朵像被猫爪撕开的轻纱。

　　外面寒气袭来，让姜溯流暴露在外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但是远没有飓风暴雪带来的冰冷刺骨。

　　“阿牛！”一声压抑着的激动叫声打破了寂静。

　　阿牛？

　　谁？

　　谁在喊谁？

　　栅栏外跳进来两个人，一个身材虚胖长满络腮胡子，一个稚气未脱身板瘦小。

　　“阿牛，来，我看看。”络腮胡子两手扶住姜溯流的肩膀将他转了两圈，“胳膊没有断，屁股也没被打开花，谢天谢地，我的十两银子总算没有白花！”

　　“可是你多花了三两银子！”旁边的少年举起一个细长的瓷瓶，不满道，“黑山从花胡子那里买来的灵药，据说可以将断胳膊断腿黏回去。”

　　“哦……多谢你提醒我。”络腮胡子黑山恼火不已，然后突然拧住姜溯流的胳膊往身后一扭，“白粥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把你的胳膊掰断，以免我白花了那么多银子买灵药。”

　　黑山出手很快，姜溯流一惊之下本能地反抗，可是让他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反抗不了？

　　姜溯流“嘶”了声，黑山立即松开手，拍拍他的头：“开个玩笑，哎哟……”

　　白粥踢了黑山一脚：“别欺负阿牛。”

　　“我没欺负他，我在帮他活动筋骨。”黑山咧开嘴笑，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黄牙。

　　“阿牛现在不需要活动筋骨，他需要休息。”白粥抱着那瓶灵药犹如抱着他刚出世的儿子，朝地牢方向努了努嘴，“再不走，会有人出来替你也活动活动筋骨的。”

　　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就比划着要往他们这边走。

　　白粥立刻撒开脚丫子狂奔，黑山反手揪住姜溯流的衣襟，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三人贴着珍珠装饰的雕花白玉长廊，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穿行，姜溯流被夹在中间。

　　“霏夜大人，这边请。”

　　姜溯流耳边一炸，不由自主绷紧身体，放缓了脚步。

　　长廊上，一个管事打扮的瘦小男人在最前面领路，后面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丁簇拥着几个白衣缎袍的男人正往这边走。

　　因为长廊离地面大约有半丈来高，姜溯流在长廊上的人靠近前就被黑山按住脑袋蹲了下来，所以这群穿着坚硬皮靴，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吵闹踢踏声的男人走过去时，并没有发现刻意躲在幽暗草丛里的人。

　　“他们……”白粥有些颤抖的手从后面搭上姜溯流的肩，“他们是长孙家族的人！”

　　“你怎么知道？”黑山好奇地问。

　　“族徽！他们的衣服上有长孙家族的族徽！”

　　一阵寒风吹过，姜溯流正好看见长孙霏夜被撩起的披风下摆处五片金叶围成的族徽。

　　“还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管事的刚刚喊他什么？飞叶还是飞花？”白粥的嗓音突然变得像女孩子一样尖细。

　　姜溯流：“霏夜。”

　　不出所料，背后传来白粥类似于晕厥前的惊呼：“真的是长孙霏夜大人！”

　　“行了，我们得赶紧走。”黑山站起身抖了抖裤腿，呛了姜溯流一鼻子草屑灰，“我们只向团长告了半个时辰的假，现在大概只剩一刻钟不到了。”

　　团长？姜溯流望向已经跑到前面的两个朴实无华的背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团？魔兽佣兵团还是云天之巅驻外猎手团？

　　“阿牛，你在干什么？”黑山拼命朝他招手，“快走快走！难道你也被长孙家的人迷倒了？”

　　姜溯流合拢自己的上下两片唇，哒哒追了上去。

　　长孙霏夜忽然停下来，向后一望。

　　“霏夜大人，怎么了？”管事的笑容近乎谄媚。

　　白雪般的长廊里再无其他人，整座山庄静悄悄的，只偶有呼呼的风声。

　　“没什么。”长孙霏夜把头转回来，不动声色地做了个继续走的手势。

　　走过擦洗如镜的金砖地面，踏上绣球花缠绕的黄花梨木楼梯，最后来到琉花穹顶的大厅。

　　厅堂内已经来了好些人，长孙霏夜首先走向最中间的男人。

　　“秦宗主。”

　　秦氏家主秦青主挺着一张大肚子，穿着相当随意——一件浅色丝缎裘衣，黑色的头发微卷，十分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其油光水滑程度跟他外罩的那件黑色毛皮大衣有的一拼。

　　“霏夜？啊呀，小霏夜都长这么大了。”

　　秦青主用刚刚抹了把鬓角的手握住长孙霏夜的手，后者修养良好地忍住了右手皮肤上的油腻感，依旧温文尔雅地保持微笑。

　　“犬子秦晏会。”秦青主先大手挥向左手边的一个青年，接着又拍拍长孙霏夜的肩膀，“这是长孙隆泽大人的公子，长孙霏夜。”

　　秦晏会立即对长孙霏夜行礼微笑。

　　秦氏家大业大，地处偏远北地，秦青主几乎只待在北方，云天城一带的事宜都是由他的长子秦二打点，所以长孙霏夜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秦青主几面。

　　秦晏会细眉杏目，姿态娴雅，比起他老爹，应该更像他母亲。

　　“秦公子，久仰大名。”长孙霏夜亦笑着回了一礼。他虽未见过秦晏会，但秦家这个幼子的名字却如雷贯耳。半年前，秦晏会在大小仙门百家联名举办的猎魔大试上拔得头筹，大试后很快，他就在整个修真界小有名气了，说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新秀也毫不过分。

　　“不敢当。”秦晏会腼腆一笑，“长孙大哥这么说，真是折煞晏会了。”

　　长孙霏夜见他态度亲和谦卑，不免心生好感，感叹后生可畏。

　　“好了，寒暄结束，说正事吧。”秦青主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座椅上坐下，软椅发出了很明显的咯吱一响，“我们都已经收到了确切消息，丑奴儿来了北方。”

　　他一说出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挺直了腰身。

　　秦青主继续道：“丑奴儿，血海火山第二次爆发产生的魔物，云天之巅红色通缉犯，杀手排行榜第七位，五年前被封印在云天之巅地宫的结界中。”秦青主肥大的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从三年前开始，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地宫的结界开始有衰弱趋势，三年来在各薄弱点相继出现了裂痕，虽然云天之巅一直在努力修补结界，但还是让不少魔修趁机逃了出来，丑奴儿就是其中之一。”

　　长孙家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少年忍不住发问：“丑奴儿这么穷凶极恶的杀手，云天之巅不应该用最强有力的封印压制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逃了出来？”

　　秦晏会回道：“地宫最外围结界的效力与时间长短有很大关系，魔修被关押得越久，结界法力就会越强，丑奴儿是五年前才被关进地宫的，和一千年前四王之战后就被关押在地宫的魔修相比，受到的结界约束相对较小，此外……”他顿了顿，“魔修本身的封印与猎魔者的法力息息相关，而封印丑奴儿的暗夜王爵，已经在三年前死了，所以丑奴儿身上的封印威力大减，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他说完这段话，很长一段时间里，厅堂里只听得到起伏的呼吸声。

　　秦青主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莫名尴尬的氛围：“七天后就是小女伊伊十六岁生辰，我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在北方所有城镇贴出告示，广邀有才华的民间艺人前来表演，为伊伊庆生。现在，那些自认为有才华的百姓们已经聚集在了山庄内外，就等七日后齐聚一堂，大显身手。”

　　“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是……”长孙霏夜犹豫着问，“您确定丑奴儿也会来吗？”

　　“当然。”秦青主的表情有点僵硬，很难说他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质疑还是因为忽然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害怕，“丑奴儿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而且，他已经在南边杀了当年和姜澈一起追踪他的洪氏兄妹，他一路北上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我，协助姜澈顺利抓捕他的第三个人。”

　　“可是……”长孙家又有毛头小子表示不解，“据我所知，洪氏兄妹只是自由的赏金猎人，而秦家是修仙世家，山庄里又守卫森严，丑奴儿怎么有这个胆子冒险闯进来？他好不容易逃出去，未必肯冒险来刺杀秦宗主你吧？”

　　“所以说小伙子，你永远都当不了杀手。”秦青主晃动着他粗短的手指，“不过别伤心，这不是一件坏事。”

　　“丑奴儿一定会混进来的，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秦晏会道，“别忘了他的人生信条。”

　　“有仇必报。”长孙霏夜喃喃。

　　“让他来。”秦晏会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我们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

　　“那前来表演的其他百姓怎么办？”旁边有人不安地问。

　　“为了抓捕邪恶，有时候正义不得不做出牺牲。”秦青主的两只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打成结的香肠，“我前些日子因为修炼差点走火入魔，灵脉受损，恐怕出不上什么力，所以就劳烦诸位了。”

　　当姜溯流走进驻扎在山庄外的帐篷时，满眼的五颜六色像乍然开出了一个春天。

　　堆在一起的银光闪烁的飞刀，大红色的扎眼幕布，排排放的绿色竹竿……一只鹦鹉在帐篷顶飞来飞去，打翻了蓝色的颜料，在白色的床铺上撒出了一片汪洋大海。

　　“黑山！你总算回来了！我看一下，你迟到了整整半盏茶的时间，银子直接从你下次的表演费里扣！”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过来，一路撞翻了两个试图抓住鹦鹉的男人和一个不断从独轮车上掉下来的小姑娘。

　　“团长，我是为了替阿牛赎身才迟到了！”黑山立即不满地抗议，“你不如直接扣他的工钱，他一次表演费能挣一整块酥油饼，而我只能挣半块！”

　　团长？姜溯流看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汹涌澎湃。

　　所以说其实是……杂耍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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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get到了新ID以及新队友大黑和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