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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子夜歌三 ...

  •   月牙海边,寒风肃杀,不同于岸上的白茫茫一片,静谧的海水幽蓝如沉碧。雪花坠落海面,立即融化成水,月牙海就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贪婪怪兽,吞噬漫天白雪也不知餍足。

      这片海域永远不会结冰,岸边停靠着两艘大船,正在装货卸货。

      姜溯流的目光沿着海岸线逡巡了一圈,在离大船不远的地方,停靠着几艘破旧的小船。

      “大哥,那里有个人!”

      姜溯流正在解船头的铁链,一束强光打在脸上,白得刺眼,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小子,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船上有人大声喝问。

      “偷偷摸摸?”姜溯流无辜地摊手,“我再正大光明不过了!”

      “你不会想坐那只破船渡海吧?”那人满腹狐疑,接着又笑了,“如果你不想葬身鱼腹的话,我劝你还是坐我们的船,一百两银子,给你便宜点,怎么样?”

      姜溯流头点到一半,忽然指着岸上大叫:“看那边!快看,来了好多人!”

      强光终于移开。

      “看天上!雪怎么横着飞了?”

      “那是鸟,笨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鸟?”

      “大哥,那小子不要命了,他真把那只破船开走了!”

      姜溯流划动着船桨,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响声。

      猎鸢和猎影并没有率先追过来,它们过不了月牙海,姜溯流稍微松了口气。雪花被海风夹裹,刺痛他的脸和手,但他的大脑却反而被刺激得愈发清醒。

      他回头望,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看到了那两艘货船,他都能想象得出赵伦粗暴地赶走货船上的人,长孙隆泽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长孙霏夜即使踏上船板也不忘跟那些被突然赶走的人道歉的场景。

      也许,虞兰也在船上,他一定紧紧裹着他那件价值连城的雪貂大氅,对脏脏的船板万分嫌弃。

      小破船的行驶速度着实堪忧,姜溯流放下船桨,拨了拨腰上佩戴的血玉佩,拍拍手道:“出来吧,干活了。”

      只见玉佩散出几缕血色流光,流光如烟缭绕,落在小破船上,竟幻化出了几个人影。

      娇俏的女郎,矮小的老人,还有其他几个男男女女。他们一落地就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女郎道:“总算能出来透透气啦!”

      老人朝后方望了望,道:“小子,你有大/麻烦了。”

      姜溯流摸摸鼻子,讪讪道:“可不是嘛,月牙海设了结界,没办法使用法术,只能靠两只手划了。”

      他边说边做了个两手死命往前扑的动作,老人笑道:“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不让你被后面两条狗追上。”

      几个人分别往甲板两边一坐,开始合力划桨,很快就在海面上拉出一条白浪。

      姜溯流站在船头,眺望海的对岸,晶亮的眼眸在黑暗里一眨不眨。

      “我看那小子是彻底疯了!”赵伦亲自掌舵,因为风声太大,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吼,“先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现在又要赶着去自杀!”

      长孙隆泽和长孙霏夜都没有答话,前者是不屑,后者是紧张。虞兰似乎压根没听见赵伦在说什么,他正皱眉看着自己脚边,那儿有一大块黑色的污渍。

      “我听说姜澈大人从小在海边长大。”赵伦的右手边,一个少年化解了无人应答的尴尬,“他以前还说,要是自己进不了云天之巅,就去当海盗。”

      赵伦哼哼了两声。

      另一个少年酸溜溜道:“你对姜澈大人可真是了解,你要是一个小姑娘,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每天都给姜澈大人写情诗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打败他!”

      “你小子口气不小啊!”赵伦从牙缝里蹦出字来,他已经被风雪攻击得快张不开嘴了,“每天都有无数小鬼跟你有同样天真的想法,但是自云天之巅建立以来一千年,也只出过这么一个暗夜王爵!那家伙虽然狡猾得跟泥鳅似的,每次臭不要脸的样子都让我恨得牙痒痒,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了不起。”

      “小心!”长孙霏夜眼疾手快地扶住船舵,一个大浪迎头打来,赵伦差点松了手。

      “奇怪,海流不对劲……”长孙隆泽撑着船杆,身子前倾,瞳孔紧缩,“转头!转头!这是沧澜之幽!”

      “什么?”赵伦吓得手一松,船舵哗哗往回倒,船身猛一个急转,差点被急剧暴涨的海水掀翻。

      长孙霏夜把赵伦一推,双手握住船舵,拼命把方向打回来。

      “霏夜,不要追了!”长孙隆泽额角青筋猛跳,不容置疑地大吼,“再往前一步,我们都会死的!回去!”

      有人不解地问:“沧……沧澜之幽是什么?”

      “是上古魔兽,大凶之兽,人们称它为海洋之王,或者深海亡灵。”赵伦抱住粗大的木柱,在呼天啸地的风雪里瑟瑟发抖,“从一千年前四王之战过后,沧澜之幽负伤潜入大海腹地,只偶尔出现过一两次,每一次都掀起狂风暴雨,死伤无数。没想到,沧澜之幽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月牙海……”

      “完蛋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

      长孙霏夜咬紧牙关,在混乱不堪的撞击声和尖叫声里牢牢把着船舵。

      “你在干什么?”一道森冷呵斥传来,虞兰纤瘦的手牢牢按住船舵,“别追了!你想让整船的人都给你陪葬吗?”

      货船在海浪里摇摇摆摆,长孙霏夜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浪潮潜伏在船身下面,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涌向前。

      他定定看着虞兰,一字一顿道:“你真想要姜澈死吗?!”

      虞兰神色冷淡,嘴唇却微微发白。

      漆黑的海面上乌云翻滚,狂暴的闪电银蛇般在云层浪尖扭动,张牙舞爪地撕裂夜幕,连同大地一起拖入无尽深渊。

      浪潮越涌越高,长孙霏夜眼睁睁看着姜溯流的小破船在海面上下颠簸,最后随着涨起的海水高高升起。

      这时,一双猩红的兽眼赫然出现在掀起的滔天巨浪上,瞳孔聚焦于眼前形单影只的小船。

      大浪毫不留情地拍打而下,将船卷进了无边黑暗。

      长孙霏夜浑身都在发抖,在濒临崩溃之前,他终于反方向转动船舵,驶离了波涛汹涌的危险海域。

      ……

      “哎,你听说了吗?云天之巅的暗夜王爵,杀了他哥哥猎手统领和父亲老王爵,后来自己在逃跑出海的途中被沧澜之幽吞进肚子里,也死翘翘了。”

      “不会吧?修真界最强大的守卫者,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丑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可能有误会!据说是姜澈的兄弟,虞兰虞宗主亲眼所见,而且姜统领和老王爵的尸体也在那儿呢。哎呀,可怕可怕!”

      “但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反正这事证据确凿,云天之巅已经把他的王爵之名从守卫者之墙上抹掉,他在广场上的雕像也被砸得粉碎。”

      “云天之巅同时少了一个王爵和一个猎手统领,真是元气大伤啊,北边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不会趁机打进云天城吧?”

      “少了一个王爵,还有三个王爵呢,你放心吧。”

      “哎,我怎么想都觉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还那么年轻,本来可以成为修真界的最强者,受万民爱戴,享万世景仰……”

      “打住,你别说了,现在那个人已经被骂得狗血喷头,被贬得一文不值,连杀兄弑父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他还是个人吗?呸,他根本就不配当王爵,不配当我们的守卫者!”

      “就是就是,还好他已经死了,死得好,不然云天之巅有他这种人在,迟早要玩完!”

      关于暗夜王爵的流言,在云天城,甚至整个修真界疯传许久。

      他曾经是一个传奇,现在,传奇幻灭,千人踩万人踏。

      人们一方面渴望英雄永远高高在上,供他们顶礼膜拜,给予他们力量与希望,另一方面,内心邪恶的一面,也让他们渴望看到英雄坠落神坛。

      暗夜王爵之名,始于黑暗,也终于黑暗。

      ……

      姜溯流动了动手,哗啦一阵响,动了动脚,又是哗啦一阵响。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从嘴巴里吐出半根茅草,紧接着又吐出半根。两手不能分开,因为被铁环锁到了一起,两脚上也同样挂着厚重的铁链。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后背的衣衫是破的,背脊在冰冷的地面刮得一阵生疼。

      这是一间潮湿狭小的牢房,扑面而来的霉味让姜溯流连打好几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费力地坐了起来。

      牢房外面光线幽暗,摇曳不定的火光将来回走动的人影在斑驳的红墙上放大成一个巨人。

      姜溯流靠着墙闭目休憩了一会儿,意识才开始完全清醒。

      他摊开自己的两只手反复看了看,又在头上、脸上、全身各处摸了一遍,方才确定,这副身体,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了。

      他低下头扒开自己的衣领,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在锁骨处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六芒星。

      “幽冥阵?”

      这种借尸还魂的阵法他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记载,是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法术。

      在修真界,借尸还魂不是一个很稀罕的说法,但却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因为能完美完成夺舍的人少之又少。百年前,某位大能还曾专门著书,阐述了自己当年夺舍的种种艰难险阻,说自己在转移魂魄的过程中丢了第三魂,以至于后来夺舍重生后,性向大转,从一个性格豪爽的大汉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柔断袖。

      这位仁兄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夺舍后成了婉约派,但在姜溯流看来,他本质上依然是个豪放派,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详细描述自己在见到另一个男人后全身发热,鼻血横流的场景,甚至还将其写进书里。

      所以说,夺舍是个有难度的技术活。

      而幽冥阵,则是这个有难度的技术活里最有难度的一种。它不仅能够复活自己,还能复活其他人,即使古书上有载修炼方法,但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能逆转他人生死的幽冥阵被云天之巅列为“十大禁术”之一,姜溯流没想到他竟然有机会见识到,甚至成为被转魂的那个人!

      施阵的这个人,首先要从沧澜之幽的牙齿缝里把他拽出来,其次还要耗费巨大的心血和能量催动阵法,在整个过程中也许随时都可能小命不保。

      唔,姜溯流摸了摸下巴,谁这么爱他?

      像他这么一个罪恶滔天之徒,还有人费尽心机救他,但如果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又是为了什么?他灵魂寄居的这个人,又是谁?

      除了有个大致印象外,姜溯流对于幽冥阵具体的施阵方法和影响等一概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除了身上已有的诸多坏毛病,“不爱读书”也可以再算一个了。

      “把这小子带走!”

      牢房外忽然来了三个人,一人打开牢门,命令另外两人进来带人。

      “哎哎哎!”姜溯流被两个魁梧壮汉一左一右拎小鸡似地架起来,戳出鞋面的脚趾在地上蹭蹭刮着,“慢慢慢……慢点……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你们就不能温柔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重生的故事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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