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类刺客》周西

8、暗杀

　　惟其和付城在前面领着队伍，他俩皆是麻绳麻衣，手里拄着哀棍子，两人之前作出了分工。惟其扛幡儿，付城在拉哀棍子混哭。一群和顾家沾亲的小孩在惟其前面欢呼雀跃，他们只是帮忙拿纸糊的房子和金童玉女。接着的是顾得选的棺材。因为顾家老林路程并非很近，这一路他们歇了三次。棺材后面跟着一众亲属，除了顾得彪他们也不太认得。这些人各个脸上都是愁云密布，有的更是渗出眼泪。再后面跟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看热闹的群众，出了村子他们也渐渐散去了。惟其听着前面喇叭滴滴答答的吹的不停，后面乌央乌央的哭着的众人，他回头看到顾清玄正跟在队尾看热闹，他想师父如果能像顾清玄一样死而复生就好了，能看到自己的丧礼别人哭鸡鸟嚎的他一定开心。
　　到了顾家老林，这里已经被鹿神修复过了。所有的坟都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惟其知道那天晚上他和付城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身为学生的他不曾涉足的领域。师父是活在那个世界的人，可他却从未告诉过他们。
　　惟其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闻不问稀里糊涂活在世间其实也还算不错。关于顾清玄关于鹿神，他想他和他们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顾得彪捧了一把硬币塞给惟其，让惟其捧了撒在坟坑里，这是压棺材的钱。顾清玄走过来看了看都是1元的硬币，里面还夹杂了一两个一毛的，鄙视道：“现代人这么抠门吗？”
　　顾得彪讪笑道：“姑奶奶，这不少了。听说撒下去的钱越多子孙后代越富有，我这不少了，你看，一捧呢！”
　　顾清玄不以为然：“你这是封建迷信，我当时压棺的可是黄金，这一觉醒来也没看到你发财。”
　　惟其硬生生憋住了笑意，这个场合他绝对是不能笑的。
　　下了棺材，惟其和付城埋了第一锨土，众人皆出力开始填坑。他俩直愣愣的跪在坟前，付城默默的开始抹泪了，喇叭重新开始吹了起来，众人的哭声又再次响起。传说人死三天魂在，倘若是真的，这就是一个人在世上最后的回忆了。带着自己的哭声来到人世，听着别人的哭声离开世间。千百年来，周而复始。
　　惟其在这众人的哭声中，突然鼻中一酸，落下泪来。可他马上揩干眼泪，看着坟上插着的幡儿迎风飘扬。
　　给顾得选的坟培完土，美男子拿了一个方形的石头交给惟其，让他放在坟上当坟头。惟其和付城划了火柴烧了带来的花圈和各色纸钱，扎好的纸人纸马。跟来的亲友宾客也开始按管事的之前排好的顺序上坟烧纸。
　　一切都井然有序，顾清玄站在惟其旁边，小声道：“原来人死了以后是这样的光景，可惜我当时躺在棺材里，看不到为我送葬的人。”
　　惟其默默道：“师父也看不到自己的葬礼。”
　　顾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突然暗叫一声“小心。”推了他的肩膀一把，惟其好像看到一个东西闪过，可是速度太快他没看清。
　　顾清玄冷笑道：“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惟其不知道她所指是谁，环顾人群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动。悄声问道：“谁？”
　　顾清玄道：“有人要杀你，也可能要杀的是我。不过你不要怕，鹿神在保护我们，刚刚那人没有得逞，再出手鹿神肯定能揪出他。”
　　惟其不可置信道：“鹿神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怎么没发现他？又是谁盯上我们？”
　　他又看了一遍在场的众人，付城正在烧师父生前的衣服，顾得彪和管事的在闲话。之前拿花圈纸钱的孩子们已经散去，二二三三行走在回去的路上。剩下的宾客都是些寻常人家的样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更为关键的是他并未看到鹿神的存在，他有些恍惚。
　　顾清玄道：“这个人很厉害，鹿神也未发现哪个是他。鹿神嘛，他用了些障眼法，所以你看不到他。不过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指给你看！”
　　惟其不愿意去求顾清玄，略过不说，只抓住她前半句话发问：“那个人既然比鹿神厉害，可是姑奶奶，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听说你那可是仙人墓，能享受仙人待遇，你的实力应该是很强才对啊，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们是什么门派的啊？用的是仙术不成？起死回生啊，你可以挂在博物馆展览了。”
　　顾清玄一边听惟其发问，一边戒备着周围。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说道：“我现在并未恢复，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有的人并不希望我继续留在人世，可能会安排人来杀我，我拜托了鹿神保护我。但是刚刚我发现，那个人冲着你来的几率更大些。不想这么快就去见你师父的话，就好好跟在我身边吧！”
　　惟其不知道有什么人竟然要来杀他，这些年除了好好待在学校以外，并没有招惹什么仇家。一个中学生，只有成绩尚可，长相也过得去，但谁也不可能因为相貌与聪慧中上就要杀人，完全不合情理。
　　付城烧完了师父的衣服，还在抽抽搭搭的。他对刚才的情景全然不知，站在惟其身边，道：“我们晚上要赶回学校，刚刚班主任给我发了通知，明天要测试，让我们尽快回去。”
　　顾清玄道：“他小命都被盯上了，还回去考什么试？”
　　付城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惟其便把刚刚的情景说给他听。付城听完也是冷汗直流：“眼前的人都是熟人，就算不熟也没有眼生的啊。”他上次已经见识到了鹿神的本事，想到他在坟场曾经说过的，他的能力是封印五感和预知未来，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也会被欺骗，辨别不出哪个是他。
　　过了不久，宾客烧完了纸都纷纷往回家的方向走了。顾得彪和管事的也在纸钱燃烧殆尽以后往回赶。顾清玄放松了下来，道：“那人走了！我们安全了！”
　　付城也松了一口气：“这人真是奇怪，想要杀你，后面却迟迟不动手像是要放过你！”
　　惟其道：“师父丧事也算了了，我们回学校吧！”他想了想，在清溪村遇到的事都是和师父有关，回了学校应该也就安全了。又问顾清玄：“我们决定回学校，姑奶奶你要去哪里？”
　　顾清玄道：“我要留下来修养一段时间。”
　　付城并不觉得清溪村是个可以安心修养的地方：“可是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自从来到了清溪村，遇到了的都是怪人。”
　　顾清玄微微一下：“放心吧，你所说的怪人，他们可都怕我呢！既然他们不想让我回去，我偏偏要回去。”
　　付城不解道：“回去哪里？”
　　顾清玄道：“你们是觉得遇到我们这些人有趣，还是回去上学有趣？”
　　“上课不好玩，下课好玩。”惟其答道：“不过遇到鹿神这些人，好像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是去上不好玩的课吧！”
　　顾清玄听了他的回答，道：“既然不想遇到，也不用知道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先回家吧。鹿神刚刚跟着队伍回去了，我要去问问他查到了什么。”
　　惟其付城在师父坟前又磕了一个头，三人一起出了顾家老林。
　　到了家中，惟其开始收拾回学校的东西 ——校服和一些常用衣服。这房子虽然给了顾得彪，不过在顾清玄的恐吓之下，归了惟其和付城，顾清玄趁着这个人情，也住在这里。鹿神要照顾顾清玄，所以也留在这里。顾得彪很是高兴，瞬间觉得自已多了两座靠山，可以在村里横行了。
　　到了下午，惟其和付城搭了回青城府的大巴车，回学校去了。两人在车中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惟其却梦到了他的混蛋师父顾得选。
　　他看到顾得选蹲在清溪村的河岸边上，他凑过去：“师父，你在看什么？”
　　顾得选一改往日的聒噪，半天不语，也不抬头看惟其。
　　惟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一群蚂蚁在搬糖。
　　他笑顾得选还是这么童心未泯，一个小老头蹲在地上半天竟然是在看蚂蚁。
　　顾得选道：“我在观察——蝉”
　　“放屁，这里哪有蝉？”惟其觉得顾得选指鹿为马的吹牛能力只增不减。
　　顾得选又道：“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惟其翻了翻白眼：“这算什么回答？”
　　顾得选并没有理会他的这个问题，仍然是自说自话：“惟其，惟其，你说你叫惟其，那你姓什么呢？”
　　惟其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毫无预兆的醒了。他们已经进了青城府，马上到了青城中学的站台，他一推付城：“下车了，我们到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马上到了夜晚。几排教学楼都亮着灯，是学生们在上晚自习。他们把书包放回了宿舍，拿了课本往教室去了。
　　回到了座位，班里在他回来以后有了一点小骚动，班长马上喊了“安静”，这股骚动便慢慢消散了。他坐在位子上摊开书本，却静不下心来，回想刚刚的梦境，像下了某种决心，他嘴里喃喃道：“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