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夜影清寒

112、番外

　　暖和融洽的气氛持续到王虚实坐在台阶上抱怨彻底结束。

　　王虚实抬头望着依旧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我不走了，再走下去，我脚就要断了”

　　宣晟看着近在咫尺的山脚，一脸冷漠，“起来”

　　王虚实别过头不去看他，傲然的说道，“不可能”

　　段空灵看不下去了，朝王虚实伸出手，“大哥，我扶你上去”

　　王虚实看是段空灵，勉强将手搭了上去，还问了一句，“老四，这山天天看见你兴奋是咋的，长这么高？”

　　段空灵本事是很想答他话的，但想了又想，愣是不知怎么回他，只得扶着他慢慢的往上走，纵使如此，王虚实依旧走得气喘吁吁的。

　　龙渊见状朝宣晟看了看，宣晟无奈的朝他点点头，上前拉住了王虚实，“来吧，我背你上去”

　　王虚实见宣晟一脸不情愿，很有骨气拒绝了他，说得正气凌然，“大丈夫，有手有脚的，要人背，像什么样子”

　　宣晟了然的哦了一声，然后朝龙渊说道：“空空终于要做大丈夫了，咱们不能搞破坏”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虚实反手拉了宣晟，“我想清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要人背”

　　宣晟闻言倒也没惊讶，没在说什么，背了王虚实就往上走，手摸到他的衣摆，湿润一片，王虚实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却不好了，这才是他十年都没怎么出过门的原因。

　　长长的阶梯，沉沉的人，宣晟背到半山腰实在背不动了，就换了夜长寒。

　　一个时辰之后，五人终于到了陵阳山庄。

　　宣晟看着眼前破败得杂草丛生的地方，若不是段空灵亲自来迎，他甚至会以为走错了地方，昔日光鲜亮丽的门楣如今长满了青苔，偌大的山庄已经被疯狂乱长的藤蔓占据了，只有段空灵住的小院子还算干净。

　　小院前种着些绿色的瓜果蔬菜，俨然一个清贫小户。

　　宣晟虽知道陵阳山庄落魄，却没想到荒芜成这个样子，顿时心中有些难受，“老四，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四人中不论他去找谁，一定都过得比这好。

　　段空灵清和的笑了笑，他并没有觉得这里不好，这十年他总算明白了刘伯曾经说的，当你心中有伤的时候，一个人并不寂寞，人多了反而会觉得孤独。

　　此时王虚实出声问道：“老四，有吃的吗？”

　　段空灵回了他一声，“有”便带着四人进了屋。

　　屋中陈设虽简单却透着一股出尘淡然的隐逸之感，人入其中，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宣晟看着屋中的琴桌，心中诧异不已，这十年段空灵究竟发生什么了，竟然会弹琴了？

　　只见王虚实悠悠的走过去，勾起琴弦弹了一下，不住的点头称赞，“好琴，好琴，老四，此琴何名啊？”

　　段空灵道：“粗制琴而已，没有名字”

　　王虚实道：“如此好琴没有名字岂不可惜，依我看，何不叫放下？”

　　段空灵自是明白王虚实的好意，心中感激不已，便道：“它在这里，已是放下了”

　　王虚实点点头，高声笑着，“放下好，放下好”说罢就在琴凳上坐下了，手抚上琴面一副要弹一曲的模样。

　　龙渊侧头问了宣晟，“他会弹琴？”

　　十年前的王虚实铁定是不会的，但这十年，万一他闲来没事干，学了一曲半曲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宣晟就说，“可能会”

　　宣晟的话刚刚出口，就见王虚实不仅手抚上了琴面，脑袋也搁了上去，耷拉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众人，“我真饿了，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谁去煮点吃的啊”

　　段空灵闻言连忙转身，“我去去就来”

　　王虚实闻言眼睛猛然就睁大了，抬头看了宣晟一眼，一如以前一般，宣晟异常默契的拉住了段空灵，“还是我去吧”说罢快步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觉得不对，又转身回来，“厨房是哪间？”

　　段空灵愕然之际又笑了，“跟起来”说着带了宣晟去了厨房。

　　等着两人走远了，夜长寒才说道：“老四的厨艺很有进步”

　　王虚实问道：“你是说不会乱放调料了？”

　　夜长寒愣了一下，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因为山上压根就没有调料。

　　王虚实道，“那还真是很有进步”

　　不一会儿，王虚实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面条，吃一口，实在是寡淡得厉害，这进步得太过了吧，貌似只放了盐？于是面带疑惑的看向了夜长寒，他一直以为他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夜长寒镇静的看着他，自认他没说错，更何况就连面条和盐都还是他今日才下山买回来的，要不然就只能吃白水煮菜，恐怕更加寡淡。

　　爬了这么久的阶梯几人又饿又累，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了，吃了面条，天色也不早了，几人连碗也没洗就准备睡觉了，由于陵阳山庄的干净的屋子甚少，又没人愿意去收拾，于是全都留在了段空灵的卧房。

　　屋中只有一张床，由于王虚实身体的缘故，几人自觉的将床让给了王虚实，剩下的人就在地上打地铺。

　　宣晟躺在地上，颇有感触，想当初他头一回睡地上还是在龙渊的勤政殿呢，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久年之后，有生之年龙渊竟会陪他一同睡在地上，思及此心中欢喜冒然而出，不受控制的咧嘴笑了，偷偷挠了挠龙渊的手心。

　　龙渊握紧了他的手，扭头看他，对视一眼，也无声的朝他笑了笑，心中十分安定，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暖融融的朝阳划过地平线，橙黄的光际照着屋中睡得香甜的众人，分外的温馨和谐。

　　突然，只见一人猛的坐起身来，有些急促的问道：“老三，你丢什么了？”

　　被吵醒的宣晟睁眼瞧着身边的王虚实，十分不满，刚要说话，却见龙渊也坐了起来，带着朦胧的语气顺口问了一句，“是啊，什么丢了？”

　　宣晟口中的话瞬间就咽了下去，紧跟着坐起身，也看着段空灵，他也很好奇。

　　段空灵见几人这么上心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山中的黄金蟒不见了”

　　黄金蟒？宣晟陡然想起那条又长又壮的蟒蛇，看着都吓人，没想到段空灵还养着呢。

　　其实段空灵并没有想养，只是没管它，没人喂那蟒蛇却依旧在原地没走，前些日子，段空灵不小心路过的时候，才发觉蟒蛇不见了。

　　龙渊道：“可能没有食物自己走了吧”

　　夜长寒摇头，不赞同他的看法，山中动物多的是，吃都吃不完。

　　段空灵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给王虚实写信闲话的时候随意提了一句。

　　众人见段空灵也不在意，便也没急着去找蟒，反而开始张罗着今日的饭菜，阳春白雪面这种高雅的食物，偶尔吃一次就好，要是顿顿都吃，那是要人命的。

　　于是简单商议之后，决定让宣晟就和夜长寒一道去打猎，因为两人的功夫是最好的。

　　其余的人就下山置办些生活要用的东西，昨夜几人商量之后决定日后常住于此，甚至还将陵阳山庄改名为悠然山庄，取长悠淡然之意。

　　送走了王虚实他们，宣晟与夜长寒也提剑出了门，一路过去果然如夜长寒所说，山中动物实在多，还没走出半里路，手上的猎物就已经拿满了，多是些水鸭野鸡之类的地禽。

　　两人回了住处，宣晟远望去，看着满目慌乱，想着以后住在此处，还是应该整理出来，与夜长寒说了之后，两人便也下山去了，准备找些人来将山庄翻新一下。

　　陵阳近些年人也越来越少了，最后竟然找到了张家兄弟，张家兄弟也义气，听说是宣晟的事，二话不说就带了人来，紧锣密鼓的就干了起来。

　　丢失的黄金蟒也被割荒草的人找到了，在以前石页所住的地方，浑身僵硬腐烂，已经死去多时了。

　　王虚实叹了口气，世人都说蛇冷血无情，可这黄金蟒竟然选择在养蛇人的院中死去，也是奇事一件了。

　　自此再无他事发生，五个月之后，山庄便就翻新完毕了，比之以前，少了些富丽堂皇，多了些清新雅致。

　　一池莲花，柳叶翻飞，广袤的葡萄架绵延开去，亭台水榭，九曲回廊，错落有致，缥缈细腻的云雾碎散其中，比得上九天仙阙，

　　几人在各自的小院中，按着自己的喜好种了些花花草草，地广人稀，喜欢动物又不嫌麻烦的就养些动物，宣晟与龙渊养了两只黑色小狗。

　　王虚实就在后院养了一院子的鸡鸭，一到早上鸡叫鸭鸣不绝于耳，养了三个月，大鸡大鸭又引了一窝啰小鸡小鸭，就更加热闹了，天天都要上演狗追鸡，鸭哆狗的大戏。

　　后来夜长寒不知从何处抱了一只小虎崽回来，王虚实见不得虎崽，故此经常绕道，由此身体还强壮了许多，不过段空灵倒很是喜欢毛茸茸的虎崽，常常都要去逗它一逗。

　　欢快无忧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七夕，宣晟与龙渊两人做了两个莲花灯，吃了晚饭，踏着月色欢欢喜喜的去莲池放灯。

　　烛光中的莲花灯好看得有些过分，放灯之前，宣晟如往年一样问了龙渊许的什么愿望。

　　龙渊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他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

　　宣晟闻言照旧笑了笑，然后说起了他的愿望，他说以前是希望与龙渊成亲，如今只想与他白头到老。

　　封闭的莲池，莲花灯在池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莲梗抵着停了下来。

　　宣晟看着莲花灯中微微晃动的蜡烛，心思一动，便道：“阿渊，咱们也去赏月吧”

　　龙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相携而去，两人来到葡萄架下，这时节葡萄已经全熟了，硕果累累，就垂在面前，伸手就能摘到。

　　两人走过去时就听王虚实又在吹嘘说，今年他的葡萄酒一定能酿成。

　　宣晟道：“就算酿成也是老萧的功劳，也不是你的葡萄酒”

　　这些年萧子凌有事没事倒是常常来陵阳，太平盛世大理寺卿一点也不忙，王虚实常说，早知道做官这么轻松，他当年就应该去考状元。

　　萧子凌每每听到此话，总是但笑不语，从不解释。

　　宣晟一连喝了三杯茶，总算将壶里的茶喝光了，利落的起身，“我去泡点茶”说完便转身走了。

　　王虚实瞧见桌上的茶壶，在心中摇头，不带茶壶泡什么茶啊？

　　宣晟自然不是去泡茶的，他就是不相信龙渊的愿望中会没有他，以前他信，但现在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愿信。

　　莲花池中闪烁着的微弱烛光，在宣晟看到时倏然就灭了。

　　宣晟走过去将灯捡起来，拿出有些湿润的纸条，展开一看，陡然一惊，随即狂喜不止，纸上写着八个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能得龙渊如此，不枉此生，此时的宣晟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春宵一刻千金不换。

　　王虚实看着匆匆拉着龙渊往回走的宣晟，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说回了他的云游大计。

　　院中的三人闲适的谈论声与屋中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在七夕的皎月下交织成一片，和谐而美好。

　　以后或许他们会花几年时间去看山看水看美景，也可能一直住在山上说天说地说人生，时光那么好，日子那么长，一切皆有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完全没有关系的小剧场：
《最后的小剧场-假如我们是这样相遇，宣夜》
那年，宣云齐大病了一场，发榜广招天下名医进京治病。
落魄大夫沈安决定赌一把，于是拖家带口来到宣国京城。
沈安的医术很高明，当真治好了宣云齐的头疼，宣云齐感激之下，给了沈安一大笔赏金之外，让他在太医院任了职，还将他的小儿子留在身边，和年幼的太子做伴。
宣晟钻被窝又被龙司踢出来，让他在御花园练武，宣晟百无聊赖的耍着剑，突然池承带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小少年走了过来。
宣晟见他，突然升起些斗志，抬掌就攻了过去，却不料来人一愣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侧身躲开了他的攻势。
此时宣晟瞧见走过来的龙司，忽的变得友善起来，笑着说道：“我叫宣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迟疑了片刻，“夜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