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南初镜

8、死亡

　　“他们都说我的水煮花生好吃。”
　　她微笑回头告诉他。
　　京师龙看着她。
　　日期快到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时，她把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到他的嘴里。
　　水煮花生。
　　忽听她道：“我想回苏州一趟。”
　　他睁开眼睛：“我陪你去。”
　　苏州鸿笑了。
　　京师龙道：“你笑什么？”
　　苏州鸿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告诉我你是个无情透顶的人。”
　　京师龙道：“嗯。”
　　苏州鸿缓缓抚他的脸，道：“但是你没有。”
　　京师龙的脸色变得难看。
　　京师龙道：“对不起。”
　　苏州鸿看着他。
　　京师龙继续道：“我不能违背誓言。”
　　苏州鸿缓缓起身。
　　她道：“我不需要对不起。”
　　她回头看着京师龙：“我只想像蝴蝶一样。美丽过，无论何时会死，都是幸福的。”
　　对于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像她一样，只求一场幸福。
　　的确要的不多。

　　夜。
　　很寂静。
　　沉心进来了。
　　京师龙道：“还没睡？”
　　沉心摇头，却红了眼圈。
　　沉心道：“少爷，你可不可以不走？”
　　京师龙摇头。
　　“我一定会杀了她。”
　　他看着沉心，缓缓道：“所以在她死前，我要让她幸福些……也要让自己幸福些。”

　　苏州。
　　秦淮一带，水月朦胧。
　　京师龙在船头。
　　只有苏州鸿的声音。
　　“玉树□□前，瑶草妆镜前。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夜泊秦淮。
　　此时好花好月。
　　却马上要说再见。

　　日子到了。
　　京师龙的手微微抖。
　　苏州鸿还在梳妆。
　　她将自己每一根头发梳的都很顺。
　　然后，换上了一件绿衣。

　　京郊。
　　京师龙握紧了无情剑。
　　苏州鸿又笑了。
　　她笑得让人痛到骨髓。
　　却无法忘记。
　　她今天特别美。
　　京师龙道：“你很美。”
　　苏州鸿笑了。
　　“因为我要死了。我要让自己死的漂亮一些。”
　　京师龙道：“这是你第一次穿绿衣。”
　　苏州鸿道：“也是最后一次。”
　　她马上又道：“别为我分心。就当从来没爱过。我们从未相见。”
　　京师龙起剑。
　　苏州鸿飞起。
　　就像蝴蝶。
　　她迎上京师龙的剑锋。
　　血染红她的绿衣。
　　京师龙忽然扔下剑，疯狂抱起来她。
　　她很轻。
　　轻的像一张纸。
　　她倒在他怀里。
　　微笑。反问：“是不是，你第一次抱我？”
　　京师龙咬白了唇。
　　他抱得很紧。
　　怕她被风吹走。
　　然而他后心很痛。
　　他的后心中剑。
　　低头，看着身后。
　　身后的人是沉心。
　　京师龙愣住。
　　“为什么？”
　　沉心笑了，道：“沉心早就死了。”
　　她笑得很开心：“我是你嫂子啊。”
　　京师龙惊道：“嫂……子？”
　　沉心扯下面具，露出的是一张脸。
　　很美很妖艳的女人脸。
　　而这张脸，居然就是那个未过门的嫂子的脸！
　　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居然是龙家的大公子。
　　京师龙愣住。
　　“哥？”
　　来人笑了。
　　“我是你哥。但我宁愿不是！”
　　他看着京师龙，冷笑：“你根本不算是龙家的人！你只不过是你娘那个贱胚不知和那个男人生的！但是爹那么宠你娘那个贱女人……就因为你娘，我爹冷落了我娘多少年！冷落了我多少年！我恨你！我假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就是为了搞垮你！搞垮另三大公子！”
　　“哈哈哈……”
　　他不可克制地笑了起来。
　　“我为了称霸江湖，付出了多少！我恨你们！哈哈……现在苏州鸿和京师龙都要死了，开封凤不过问江湖之事，世上只有我长安鹏武林独尊！”
　　京师龙心寒。他颤声问：“你就是长安鹏？”
　　“哈哈，我就是……哈哈……”
　　京师龙瘫坐在地。
　　末了，他慢慢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长安鹏道：“说。”
　　京师龙道：“剑雪堂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的手下？”
　　沉心笑得很甜，道：“你错了。是我的手下。我想杀苏州鸿。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和我抢男人！我恨她！”
　　京师龙脑中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沈枫香说过的话。
　　“你要想清楚，你要报的仇，到底值不值得你报？”
　　“沉心有古怪。你要小心她。”
　　也终于明白沉心为什么最先发现剑雪堂的东西，明白为什么会死那些侍卫。
　　一切都是她做的。剑雪堂也是受她控制的。
　　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有一种欲哭无泪但感觉。
　　然而他感到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抚摸他的脸。
　　如很久以前一样。
　　怀中的苏州鸿忽然道：“衣服……口袋，口袋里有，有……”
　　京师龙慌忙掏出来。
　　只是一个纸包。
　　苏州鸿一脸温柔的打开了包。
　　水煮花生。
　　她的手在抖，花生洒了一地。
　　她想伸手捡起。
　　然而一只脚踩到她的手上。
　　沉心。
　　苏州鸿的手在痉挛。
　　长安鹏却道：“松开她。”
　　沉心松开脚。
　　苏州鸿缓缓扒开一粒花生，放到京师龙嘴里。
　　“好不好……吃？”
　　京师龙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苏州鸿将另一粒放入自己嘴里，眼泪也掉下来。
　　没有盐。
　　她的花生，最后一次做，却忘记放盐。
　　她想哭，却再也流不出泪。
　　她在他怀里渐渐冷去。
　　长安鹏笑道：“你该死了。”
　　京师龙看见长安鹏提起了剑。
　　他已准备死。
　　死亡并不了怕。
　　然而他没有死。
　　倒下的人居然是沉心。
　　长安鹏看着胸口的剑尖。
　　末了失声：“凤鸣剑……你是开封凤、开封诸葛沈凤翔？”
　　来着笑了。
　　来着是沈枫香。
　　他道：“你说对了。我是开封凤。”
　　他不管长安鹏的面如死灰，又道：“百密必有一疏。你忽略了沈枫香，就是大错特错。你有没有想过，沈枫香就是沈凤翔？”
　　长安鹏没有回答。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死了。
　　京师龙对沈枫香微微一笑，整个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