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冰孩儿

4、第 4 章

　　第二天，我便带着云颜搬回家里待嫁。到慈宁宫扣别太后和皇上的时候，老太后搂着我，有些激动地说：“孩子，别怕，慢慢调养身子，等再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皇家的媳妇儿了……”
　　出门儿的时候，偏巧不巧正遇到了来给太后请安的四阿哥。我多少还是有些讪讪，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毕恭毕敬地请下安去。他靠进我身边走过来，经过我的时候，低低的丢下一句：“对不起，昨日不该吼你。”我没看他，在他走过之后，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六月初六，乾隆最终定下的吉日。在内大臣和侍卫的陪同下，皇五子永琪到我家行了定文礼。阿玛已接到急招快马加鞭地从陕西赶回来，五阿哥到的时候，他身着吉服，早早地跪在了府门口迎候着。府中正堂下，五阿哥分别朝阿玛和额娘三拜，作为女婿对岳父岳母的见面礼。而后，阿玛额娘回以三扣，这一次，是臣为君的还礼。礼闭，阿玛送了五阿哥出门，在府门口，接纳了五阿哥的彩礼，同时，还了小礼物给五阿哥，而后，又向随行而来的官员们发了喜银。五阿哥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阿玛又赶回府中，宴请了前来道贺的宾客，额娘则领着宾客们携来的女眷在内室聊天吃瓜果。
　　“格格，格格，你可不知道，外面热闹极了。道贺的人可多了，人人都羡慕鄂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呢！”云颜冲进门来，兴致勃勃地向我汇报着外面的情况。而我，则对着一箩筐的丝线发着愁。按照规矩，我作为新过门儿的福晋，是要亲手绣个荷包给丈夫的，可是，我哪儿做过这样的活儿？看着团成团儿的丝线越结越乱，我索性仍在一边生起了闷气。“哎呀，格格，您怎么还没绣完呢？这眼瞧着就是过门儿的日子了，这个荷包，赶明儿五阿哥可是带着行家礼的……”看着箩筐里，我依然没什么进展的荷包，云颜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云颜，我不嫁了可好？我守着你，咱们做一辈子尼姑去。”我被这当皇子福晋的第一关难住了，开始发起了牢骚。“格格，瞧您说哪儿的话，云颜一辈子伺候格格，这是奴婢的本分，可是您可是尊贵的福晋了，云颜怎么可以跟格格相提并论？”“尊贵的福晋，当个尊贵的福晋还真是难啊……”我叨念着。
　　终于，是我出嫁的时辰了。我带着一身的平安如意，踩着以前照古装艺术照时候穿过的花盆底儿，尽量稳当地走进正堂，扣别阿玛额娘。额娘搂着我，一个劲儿地道着不放心：“孩子，你就这样病着嫁过去，额娘实在好担心啊！”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我感到了温暖，来自母亲的温暖。“额娘，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记不得从前，不耽误开始新的生活啊……”我安慰着这个面善的女人，我的额娘。
　　终于，大红色的喜帕盖上了我的额头，将母亲的泪眼和父亲隐忍的不舍都挡在了外面，从此以后，这个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的家，还有这对我还没有好好熟悉好好相处过的“父母”，就要与我阔别了。从此，皇五子府，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落脚之地，我遮风挡雨的地方……
　　喜娘一路搀扶着我走出府门，在轿帘掀起的一霎那，一个小小的锦盒塞进了我的怀里，“福晋，这个交给您！”喜娘低低的说。我来不及反应，轿帘已经应声落下。去往五阿哥府上的路上，我打开盒子，一只绣好的，做工精致的荷包赫然躺在那里，和我要给五阿哥绣的那只规格、样式、尺寸都一模一样，荷包正面，规规矩矩地绣着一个“琪”字，还有一团拐来拐去的文字，应该是“琪”的满文。我陡然想起了我跌跌撞撞才绣了个大模样的那只荷包，云颜拿着它，一个劲儿地说“不错，好！”但我看得出，小丫头的赞扬，有多勉强。我把小锦盒揣进袖子里藏好，心里一直琢磨的是，会是谁送来的呢？我想了又想，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孔，难道是他？
　　“新郎三射箭，驱除红煞！”当花轿到达皇五子府正厅前的时候，大婚仪式正式开始。“唰，唰，唰”三声过后，三只长箭稳稳地粘在了轿门儿上。这是满人婚礼的习俗，提示新郎新娘时时不可忘记满人弓马骑射打天下的根本，更要为满人的骄傲得以传承而教育好下一代。可是，注定了这座皇五子府的弓马骑射，要在永琪这里渐渐衰亡下去……想到这儿，我心里不觉一紧。
　　“凤凰三点头，新娘收心！”典仪官又是一声响亮的高喊，轿子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我被晃得东倒西歪，又不敢乱扶乱靠，生怕把这一身的平安如意不小心甩出去一件，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压轿，新娘下轿！”眼前豁然有了光亮，喜娘搀扶着我走下了花轿。跨马鞍，从此事事平安；过火盆，从此红红火火。而后，一团红绸塞进了我的手里，我知道，红绸的另一头，我的丈夫正在那里，牵着我进屋，行礼，走向我们新的人生。“礼成！”三拜过后，典仪官高声宣布，而后，满室传来贺喜的声音。这一刻，我正式成为了大清国的五福晋，成了他的妻。
　　内室，我与永琪的新房。当喜帕被呼啦一声挑了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很小就知道了的五阿哥，现在，已是我的丈夫。正如云颜所说，他长得很像乾隆爷，比四阿哥要像得多。一样的英挺，一样的俊朗，两道剑眉显示出浓浓的皇家风范，只是，也许17岁的年龄，让他与皇上相比，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霸气。他和四阿哥一样，有着高高的个子，但身材没有四阿哥那样魁梧，整体轮廓也比四阿哥要更加细腻。此时，他正身着红色的吉服，坐在我对面。
　　恐是我盯着他看的时间太长了些，看着他眼睛里闪出来的不解，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喜娘端上来了托盘，我和永琪各取一杯，当他的手臂环过我的手臂时候，我感受到了他在微微的颤抖。是累了吗？想来刚刚的仪式，都是他一个人在明里撑着，应该是够辛苦的。我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说这位五阿哥，身体底子相对薄弱了些的。想到这儿，我手一带，头一仰，咕咚一下就把酒倒进了肚子里。我看到，他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讶，我并不语，只是笑笑，将空酒杯放回托盘里。这时我才感到了酒的辛辣，想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白酒，就以这么猛的方式灌了下去，真的好呛好呛，我感到仿佛有一团火在我的嗓子里燃烧，烧的我瞬间感到浑身都烫了起来。当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冲到窗边，吐个稀里哗啦。但是没有办法，合亟礼尚未结束，我唯有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咳出来。直到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满整个床铺，喜娘跪在我们身前，将我们的下衣摆系在一起，齐声祝福着五阿哥和五福晋永结同心之后，合亟大礼终于结束了。喜娘们叩拜后，退出屋去。终于，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永琪。
　　“兄弟们等着在外面讨酒喝，我得出去招呼着，你若是乏了，就先安置吧。”他瞅着我，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便解开了衣摆的如意结，转身朝门口走去，在门边，他住了脚，并不回身，依然是淡淡地说着：“一会儿我会让丫头送碗醒酒汤给你的。”而后，门桄榔一声阖上了。我盯着那扇紧紧阖着的门，心里忽然有一种不自在升腾上来。我一直都有着让自己骄傲的灵验的第六感，我能感觉到，他不是个冷淡的人，他的冷淡，是刻意装出来想要掩饰什么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刻意装呢？是因为我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永琪的贴身太监小桂子和小顺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已经喝的烂醉的他走了进来。“福晋，爷喝多了。”小桂子说。我赶紧腾开床铺，拉出被子，把他放安稳，给他盖盖好。看来今日，他喝的真是不少，脸红彤彤的，沾了枕头就睡的死沉沉了。我遣了小桂子去打了热水来，给他擦了擦脸。不知道是不是热毛巾的温度让他舒服些了，睡梦中，他的脸上竟挂上了孩子一般满足的笑脸。我坐在脚踏上，凝视着他，想到这样一个俊朗的王子，却只有那样短暂的人生。我忍不住轻叹。永琪，无论怎样，我如今走进了你的世界，不知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我静静地想着。睡梦中的他偶尔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一声声“对不起”，我实在听不仔细，我只好帮他掖好被角，而后，伴着他轻微的鼾声，靠在床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