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冰孩儿

3、第 3 章

　　这一日，我终于获得了云颜的“批准”，可以出屋走动走动了。今日，云颜特别给我打扮了一番，挑了一支牡丹簪为我插在了头上，配上了一件桃红色旗装。我从没有穿过这样艳丽的衣服，觉得有些不自在，想来还是那件湖蓝色的更加衬我一贯的感觉，但云颜却执意阻拦：“咱们格格大病初愈，又指了门好亲事，就该穿的鲜亮亮的走出去，让大家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名门格格。”“小妮子，这话在我跟前儿说说就罢了，要是让皇上家的皇格格们听见，不集体拔了你的舌头才怪！”我敲打着她的脑壳，警醒着她。
　　一汪湖水畔，我静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观赏着皇宫里的景致。说来又是一件怪事，当我第一次路过这片湖水的时候，我就一下子就相中了这块儿景色：湖水依偎着假山，花朵映衬着翠竹，是真正的湖光山色，花红竹绿。可当我刚要迈步儿想要走近些的时候，却被云颜一把拉住，死活不准我靠前儿：“格格，这回说什么也不行了。奴婢知道您最喜欢这块儿地方，总是爱来这儿坐上一坐，可是，您知道么？上回您就是从这掉下去的，不行不行，这是犯忌讳的，奴婢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再过去。”看着云颜一脸见了瘟神一样的表情，我反倒是乐了，感情我和这个落可还真是投缘的很，不仅长得像，连选景儿的眼光都这么的一样！可是，这么美丽的景色，落可享受了好几年了，我却还一次没仔细瞧过呢！“好啦，好啦，人总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两次不是，我跟你保证，我这次一定躲湖边远远的。你就放我过去吧。眼瞧着这天也渐渐到晌午了，你去给我取点酸梅汤来好么？你总不至于让你家格格没被水淹死，倒为了缺酸梅汤而渴死吧？”我心有不甘，开始想办法支走这个小管家婆。“格格，您说什么呀，奴婢去给您拿就是。可是，可是您得答应奴婢，千万不能往湖边儿去啊，远远坐坐就好，一定等着奴婢回来！”云颜许是被我一口一个死字吓到了，脸色煞白，赶紧点头，而后，又是一串千叮咛万嘱咐，伴着一步三回头，一直走出去好远，才舍得转过身去小跑儿走了。我无奈地摇摇头，呵，真庆幸这个时代没有汽车，不然，就冲这个小丫头这么个走法，不被撞到才怪！
　　初夏的晌午，太阳明明亮地挂在天上，阳光不似现代社会那般毒辣，照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我美美地坐在树荫下，挽了挽袖子，折了支柳条儿逗弄着湖里的鱼儿。脑顶儿上传来的，是清脆的鸟鸣声和阵阵蝉声。偶尔拂过一阵轻风，湖面荡漾起粼粼波光，伴随着柳条儿有节奏的摆动而有韵律地延展着，飘向湖的尽头，好一幅惬意的景象！那一刻，一向崇尚理智淡然的我，也仿佛有了诗人般的情怀，陶醉在这个美丽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自从安下心来那天，我总是在这个其实根本不适合女子生存的世界里寻找着一点一滴的好，以给我能坦然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的穿越生活以多一点点的信心，以给我寻找那串玉坠，找到回家之门以多一点点的力量。那么，除了有个云颜可以陪我左右外，这片美丽景色，该是我找到的第二处好吧！坐在这里，我只感到无比轻松，仿佛我已被融入这青山绿水之中，和谐温暖。
　　正当我快乐地跟鱼儿玩耍着的时候，突然，胳膊被一股力量重重地带了一下，再反应过来之后，我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假山群里。而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年轻男子。我打量着这个男子，个头高高的，身体健硕，一张国字脸上嵌着两道粗眉，身披一袭月白色长衫，脚蹬黑色长靴，而腰间的明黄带子和辫梢上的明黄头绳儿则明确了此人归属于皇家的身份。我抬头仔细地对上来者的眼睛，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双威严的眼睛里正冒着的熊熊火光，热烈到好像要融化了周围一般，这种眼神，把我震慑了，也把我搅迷糊了，不知道落可怎么得罪了这位爷？能让人家用这么恶狠狠的眼神儿瞪着自己？
　　两人对眼神儿对了一阵后，还是这位爷已经率先发了话：“怎么，见了我连话也没得说了么？还真是迫不及待要当他的媳妇儿了？”这样的开场白，更加让我摸不着头脑，从小，对于不知道的事情，我从不做任何参与，这一次，我也只能选择不做任何反应，事实上，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以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别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我，就是你这样的眼神儿害了我，早知道，我当日死也不看你的眼睛！”看着我依然没有任何回答，这位爷更加火了，攥紧拳头，低低地吼着，额角上的青筋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看着他几近狰狞的表情，我觉得自己不能再不说话了，万一这位爷在我面前情绪过分激动导致高血压突发，我总也该知道我气倒的是何方神圣吧？气坏了皇家人士，我想我就是死也该死个明白。“落可给爷请安，不知道，爷您是哪位？”我朝着他直直地福下身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位爷在我话音落后怔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几秒种后，他的一双大掌扣上了我的肩，拼命的摇着我的身体，“落可，你刚刚说什么？”“爷请不要激动，只因为落可前些日子生了大病，太医说许是创到了头，留下了血块，导致落可想不起曾经的事情了，落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还靠丫头云颜帮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数落可真的不知道爷是谁……”我的肩膀被掰的生疼，却还是在剧烈的晃动中忙不迭的解释，希望能让他相信。“怎么会这样，听说你病了，我找了由头连夜从热河赶回来看你。却得到了你已经许给了别人的消息，我已是无法接受了……可现在，你却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落可，你当真这么狠心么？”那双大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伴随着他眼神里数不清的失望和落寞，而后，他似想起了什么，再次拉住我，急切地问，“你当真不记得了么？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这个小河边抓鱼，不记得我帮你赶走欺负你的小孩子，不记得我抓了小螃蟹来给你玩，还有我给你编的柳条儿花环？”来者眼睛里闪起了一抹希冀，但最终还是伴随着我的再次摇头而终于泯灭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到底是回来晚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应了皇父去热河督工的……”他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儿，喃喃着，这份痛苦，感染了我的情绪。我已然明白，原来，这位爷与落可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的恋人成了别人的妻，恐怕是该懊恼成这样的吧？我理解这份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毕竟我的思想是来自旁人，但是我的本尊，现在却是这段感情的女主角落可。理智告诉我，我只能站着，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爷倚在假山石上眉头紧锁。
　　尴尬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格格，格格，您在哪儿呢？您别吓奴婢啊！”山石那头传来云颜焦急的声音。“我在这儿！”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回应，想来云颜的到来可以帮我换换这一块儿快要凝固了的空气吧？我转身想出了山石去迎云颜，却不想，这位爷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儿，一声怒吼吓得我心脏忽悠一颤：“不许走！”与此同时，云颜也已经进了山来，看到来者，赶紧放下酸梅汤，忙不迭的请安：“奴婢给四阿哥请安，爷吉祥！”我猛的回头，原来这位是四阿哥！
　　看来是英明的乾隆皇帝终是乱点了鸳鸯谱，本是四阿哥的青梅，却错落到了五阿哥的枝头。落可，你这份情债终要我来背了么？可是，终是无奈，来到这里，成了你之后，我就已经是钦定的五阿哥的妻了。我终是要负了你的竹马，你会怪我么？
　　我拼命的抽着手，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云颜也看出来了矛头不对，上来帮我的忙：“四爷，求求您，放了我们格格吧。毕竟格格现在已经指婚了，她是五福晋了……”“滚，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丫头插嘴的份儿。什么五福晋，她还没嫁给他呢！”四阿哥飞起一脚，云颜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手臂在失重间划拉到了汤碗，满满一碗的酸梅汤稀里哗啦地倒了她一身。“怎么样，云颜，你怎么样！”看到云颜受伤，我再也顾不得了，无论如何，云颜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遇到的人，依赖也好，亲近也罢，总之谁也不能伤害她！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一甩，那双大手终于被我拜托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云颜身边，扶起那个弱小的身子，看着她的胳膊被假山石和破瓷片划出了两道大大的口子，我内疚极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胸口直冲脑袋，我霍地站起身子。“四阿哥，请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落可已经明确地禀告，落可想不起自己是谁，更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今日一见，认不出四爷，是落可的不是，四爷若是追究，落可没有话说。单凭四爷您发落。落可已然死过一次，算是老天眷顾，得以重生，但是那种空白感和恐惧感，恐怕是四爷您理解不了的。落可好容易才平静了下来，看作是一种重生。如今落可已皇封赐婚，落可势单力薄，不敢抗旨，所以，如若以前种种，就请四阿哥都忘了罢！”我瞪着他，眼睛里的坚定，我相信他看得懂。因为，在我的话音落下后，他呆呆地看了我好久。“我知道，你定是看上了他老五比我有前途，比我得皇父的宠……我知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他更会后悔的！”四阿哥低吼出最后的一句话，便迈开大步跑远了。
　　我扶着云颜走出假山，怔怔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高大但顾及，满身绫罗却写满了受伤。他当真是喜欢落可的吧，可是，我，毕竟不是落可，一个从两百八十多年后飘来的游魂，我无力承诺什么，更无力承担什么。所以，四阿哥，对不起了……
　　“走吧！我们回去。”我掺着云颜，迈步走着，此时此刻，我纠缠于刚刚的混乱，不想思考，更不想说话。假山那侧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轻叹，我无力追究虚实，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