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后花（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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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是这样的情况。”小小的狐狸式神在刀剑男士前边引路，一边抓紧时间向他说明这位审神者的特殊性，“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要来接手一个暗黑本丸，听说还是她特意指定的本丸编号。但作为初始刀的您，请务必好好保护殿下，千万不能让殿下受到本丸里其他刀剑男士大人的伤害。”
“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吗……”蜂须贺虎彻略一沉吟。虽然听上去这位审神者行事十分摸不着头脑，而且揽下了一个不能更糟糕的差事，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觉得，果然只有真品虎彻才与这样高贵的姬命相合衬。
穿过时空门，本丸阴沉灰暗的天空便占据了半个视野，空气中逸散少许带着怨恨与腥气的灵力，沉甸甸地令人喘不过气来。这座本丸周边土地发红，荒草横生，树木枯坏；单看本丸外围的门墙建筑，却显得相当整洁富丽。
可最显眼的并不是本丸的风景，而是本丸大门外端放着的，一个像是大号冷却材的……浴缸？
狐之助与蜂须贺齐齐愣在那里。
“政府的式神？”端坐其中的少女睁开眼，梅红色的双眼不带一丝波动，淡淡地扫过付葬神与狐狸。她相貌姣好，皮肤泛着珍珠般光泽，浅紫灰的长发梳理齐整，缀着同瞳色一致的菱形耳饰，看不出材质，声音更是极动听。说话间水面翻涌一下，漏出一点深蓝色的鱼尾尖。
以上都不是重点。
狐之助卡壳几秒后终于回过神来，尖利的叫声刺得蜂须贺皱起了眉：
“审神者大人！！殿下！！！这个——这个浴缸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女面无表情地歪头：“是我带来的。而且它是鱼缸。”
“没有玻璃罩的鱼缸吗？？所以您是鱼吗？！！不不不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请您先穿上衣服！！！”
人鱼眼中流露出细微的抵触，声音清亮地拒绝了：“不要。”
“可您也不能就这么裸着啊！！！！”
“可是穿衣服，好麻烦。”
“您到底有没有理解暗黑本丸的概念？！您这个样子出现在本丸的刀剑男士大人面前，可是会有很糟糕的方面的糟糕的事发生的！！非常糟糕的！！！”
“你指的是哪种糟糕。”
“审神者大人——”
这不就只是个没有人类常识的、任性的异族小公主吗？
蜂须贺叹了口气，看着未来主公的脸，目不斜视地伸出一只手：“我是蜂须贺虎彻。希望不要把我和赝品混为一谈。”
人鱼审神者微微挑眉，旋即将左手递给他。与那只潮湿的手甫一接触，即便隔着手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触碰，也能感受到对方体内磅礴的灵力。蜂须贺心下一惊，那可以海量称道的灵力分出一道小小的支流，通过他的手、手臂、在他的身体内一分为二，环绕着他的心脏与另一只手中的本体打刀，构筑起坚实的契约通道。
她收回手。
蜂须贺抬起头，正对上上位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这次他行了一礼：
“我正是主公的初始刀，即是这座原暗黑本丸中唯一完全属于您的刀剑。将守护主公直至身死刀碎。”
“蜂须贺。”人鱼少女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片刻后似是已经确认，点点头，将目光投向狐狸式神。
狐之助立刻举起前爪：“哪怕只有一件也好，请您穿上衣服！蜂须贺大人一定也是如此希望的！”
蜂须贺当然是这么想的！他只恨自己不能从这身甲胄里掏出内番浴衣。
人鱼看了看他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在鱼缸（？）底部摆弄一阵，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件白色衬衣，而且竟然没有被沾湿。刚要穿上又被蜂须贺拦下了。
“您若身上未擦干就穿上这样的衣服，实在不如不穿。”
人鱼眼睛一亮：“不穿？”
蜂须贺和狐之助一起喊了出来：“穿！！”
她这才更加不情愿地依样取出一条毛巾，直起身，草草擦去腰部以上的水珠，然后把衬衣随便一套，就极自然地朝蜂须贺张开双臂。蜂须贺抱起她，臂弯里搭着一条昭示着少女身份的巨大鱼尾，一边疑惑着自己究竟怎么就成了个代步工具，一边使上了吃奶的劲儿，才顺利把自己的主公抱起来。
这、这个重量……和主公看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啊！这就是种族差异吗……
还不等狐之助问起，怀中少女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的行李等之后再来取，这种时候很大可能会开门杀吧？”
您、您的行李是指这个迷之鱼缸吗……
狐之助一时无法吐槽，但审神者大人有意识到自身安危问题让它感到了一阵欣慰：
“是的！这座本丸已经先后有过三任审神者了，其中第一任严重违反审神者条例，一手造就了暗黑本丸，第二三任皆重伤而退。本丸里的刀剑男士大人们应该都对您抱有有不同程度的敌意，我们甚至无法确认是否存在暗堕刀剑……总之请您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尽可能先与敌意较轻的刀剑男士大人接触，然后再……”
蜂须贺虎彻打断它：“太理想化了。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对面如果有暗堕刀剑，先攻过来才是大概率事件不是吗？”
“虽然、虽然确实是这么说的啦……”
人鱼少女看着眼前的大门，抬起手贴上门板。少女从掌心向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出纯净的灵力，本丸内的状态虽还未可知，门墙外的一圈土地却都恢复了正常的棕褐色，枯死的草叶的尸骸下，也显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有不知名的暗色污垢被从泥土中抽出，化作灰尘飞散，消失无踪。
那瞬间，蜂须贺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仿佛正怀抱着清泉的源头，以及数道在这毫不收敛、堪称挑衅的行为下，蠢蠢欲动的、如附骨之蛆般阴冷的视线。
拥有不可估量的强大灵力却无法自如行动的审神者，有着“尊贵的异族公主”这样一个绝对不能容许生身安全出差池的身份，主动要求来到指定编号的暗黑本丸……
您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蜂须贺虎彻露出了一丝苦笑，努力将怀里的主公抱得更稳些。人鱼少女贴得更近，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发间栩栩如生的蝴蝶发夹，同瞳孔与耳坠一样是鲜亮的梅红色，在这方不得太阳直射的灰蒙天地，兀自发出幽幽的微光。
翩翩欲飞。
本丸已与新任审神者建立起连接。人鱼停下她那仿佛灵力不要钱的净化方式，推开门。
一点寒芒闪过，早有防备的蜂须贺毫不犹豫，后踏一步，上半身带着人鱼少女一同向后仰倒。主公的体重超出预期，抱着她的姿势下完全不可能挥刀，他便干脆用小臂挡在了她胸腹与头颈之前。
那角度刁钻阴毒的短刀的主人没想到目标的身形与一般人类差别甚大，刀刃刺穿了蜂须贺的右臂，温热的鲜血淅沥沥落下，有几滴溅上了人鱼的脸颊。
蜂须贺反应极快，他不顾右臂剧痛，抬起左手擒住来人手腕，显然是事先便想好要靠人质保证己方安全。
来人有着一头金橙色的长发，非常好辨认，即使是仅大致了解了一下刀剑男士特征的人鱼，也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乱藤四郎一击不成反被擒，面上甜美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他眼神阴冷，语调却十分甜腻：
“放开我。”
人鱼少女并没有关注二人的对峙，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颊边的殷红。鲜血汇聚成一道划过脸颊，她舔了一下靠近唇边的血迹。
“乱！”有人叫着短刀的名字，是拔刀欲上的鲶尾藤四郎，一旁的烛台切光忠制止了他，眯起了金色的独眼。
蜂须贺心知自己刚刚显现，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击败任何一个哪怕只有特化练度的刀剑。门后前庭还不知藏着多少敌人，先冲过来的是练度不高的短刀，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好消息，因此他并不答话，而是趁机向上，大力扣住乱藤四郎小臂，防止对方脱离。
“你真是粗鲁啊。”女装少年如此说道，目光一刻不离地紧紧盯着人鱼那毫无波动的面孔。他手下一动，深深刺透蜂须贺血肉的刀刃翻转。蜂须贺死死咬着牙，不敢收掉半分力道，反而捏得更紧。
直到这时，尝到血味的人鱼才有所反应。她说的第一句话令在场众人啼笑皆非。她说：
“啊，你受伤了。”
“无甚大碍，不足挂心。”蜂须贺勉力支撑着。
“说什么傻话，很痛吧。”人鱼少女面无表情，眼神也如死海般沉寂，乱藤四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嗤笑，还未等他开口，人鱼便做出了令人愕然的行动。
她伸出右手对准乱藤四郎额心，一个弹指，竟然在空中形成了强烈的灵力流，直接将乱藤四郎击飞而出，鲶尾连忙扑过去，勉强接住。
“主公！”蜂须贺惊叫道，人鱼却无视了他复杂的心情。她握住蜂须贺鲜血淋漓的右手，隔空一招，门外边便遥遥飘来一捧“水”，她用这不知名的无色液体包裹住蜂须贺可怖的伤处，绿色的灵力光芒闪烁着，那伤口竟自发吸收这些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对面的三位目睹了这景象，烛台切光忠目光闪烁，却没有开口。
原本严重到堪比断手的伤势竟在几分钟内恢复如初，蜂须贺虎彻不可置信之下，勉强认出了这“水”是人鱼“行李”的一部分。
他重新将少女抱稳。
人鱼在他怀中坐正，这才看向那边的三个人。
乱藤四郎，介于轻伤至中伤之间，有污秽；鲶尾藤四郎，轻伤，有污秽；烛台切光忠，中伤，有污秽。
三个都是被瘴气侵扰的状态，轻重不同罢了。
说起来这座本丸里面的模样，比她预想的要差一点，明明她已经简单净化了一次，空气依旧异常沉闷，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寒与腥气，地表依然渗着极度微妙的红色。
想要彻底净化最快的办法，当然是直接用她带来的深海灵泉水来一场鱼工降雨，可是这灵泉水对已经获得实体的付葬神都有这么优秀（优秀到略惊悚）的治愈效果，以后保不准还要用到多少次呢。刚进门就拿出来用掉什么的，听起来就很亏。
“在做什么？”
白发的付葬神从前厅转了出来，他下半张脸藏在黑色的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张嘴来。
“鸣狐！你怎么出来了！”鲶尾压制着不断挣扎的乱藤四郎，按着他试图再次拔刀的手，把他带到了鸣狐面前。
唔，终于有把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刀了。
人鱼的目光跟着他们移向鸣狐。鸣狐摸了摸乱藤四郎的头，女装少年神奇地立即止住了动作，极力收起浑身的敌意，小心翼翼地握住鸣狐的手。
鸣狐转向烛台切光忠：“……看起来你有失有得。”烛台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鸣狐点了点头便带着后辈离开了，甚至没有分给新任的审神者丝毫注意。
“的确是有失有得。”人鱼收回视线，倚靠着蜂须贺，感受着主屋内数个向着这边的气息，兴味索然地拨弄他的长发，“你再不说点什么，我就不管你了。”
“需要吗？审神者大人似乎已经猜到了。”烛台切光忠笑得十分亲切。
“收起你那副营业用笑容，有点恶心。”
“已经习惯了，真抱歉呐。”他唇边弧度不减，“我今天可能还是有点急了。”
“你知道就好。我累了，请便吧。”人鱼拍了拍蜂须贺的肩，知道自己的初始刀差不多也快撑不住了，“我们去找间房收拾收拾。”
“审……”
“啊，我差点忘了。”她恰好打断了烛台切的话，透露出强硬的态度，“前两位继任者都没有致死，这足以说明你们之中还有足够理智的主事者了吧？”
烛台切光忠不接话，只是笑。
“想要借我的力量做什么的话，趁早。你忍得住，你的同伴可不能哦？”
“……我稍后转告三日月殿下。”
“那就麻烦了。”人鱼少女又拍拍蜂须贺。
蜂须贺虎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家的小主公，好像……很厉害？
等烛台切光忠往主屋里退去。
“式神。”人鱼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向西装青年的背影。
“是！”脚边的狐之助应声，“还是请您直接叫在下的名字狐之助吧！”
“如果这里全是像他那种程度的家伙，我会考虑撂挑子不干了的。”
“咦咦咦——审神者大人！殿下！请您千万别说这种话！！烛台切大人确实……嗯、确实似乎是情况比较严重，但是其他刀剑男士大人们一定不会都是这样的！！”
“其他？”人鱼依然没什么表情，狐之助却感觉自己毛发直竖，“乱藤四郎也和他相差不多，鲶鱼——哦，是鲶尾藤四郎，也算不上轻的程度。”
“那、那鸣狐大人——”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哎。”
“一定有愿意接纳您的大人在！！一定！一定……”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着付葬神与狐狸都听不懂的话：
“如果不是我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后花（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