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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话 阑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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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瑟平平伸出一只手,龙火琉璃深邃的黑芒一端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另一端在大殿中延展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压团,在吞吐明灭的光线中,隔绝了中间的黑崎夏梨,日番谷冬狮郎和暗光流萤的通界锁链。
其他人分散成扇形,绕着这团黑色站定。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灵压束成带状,围绕在这一团灵压的周围。灵压越强,能够给予的束缚就越强大。各色略有差异的灵压在浦原有意的组织下交织成一脉光网。
店长深邃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一重黑暗。他们所能做的,只有最低等的保障,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黑崎小姐的灵压开始变强。”萨瑟微微凝起神色,从龙火琉璃传来的感触十分明显。这种激增的释放正是卍解的前兆。他并不托大,而是将另一只手也举起来,有一半的黑芒被分散到了这只手上。比起单手,用双手要更利于控制能量的流动。
用自己的灵压对其束缚的众人也能够或多或少地切身体会到这点。浦原喜助紧紧盯住黑色的球体,沉声宣布。“来了!”
似乎是一个临界点,一直徘徊在某处边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一旦越界,灵压的涨幅就达到一个难以预估的高度。适合者爆发出来的灵压是可以创世的悲壮。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就像是在滔天怒海中浮沉的一辑木舟,不管怎样努力,在海的力量面前,永远无力回天。
是一整个世界在渐渐成形。
连最强大的萨瑟都狠狠咬起牙关。他恍惚中觉得自己的龙火琉璃似乎异常脆弱,每一秒就可能彻底崩溃……一旦真的崩溃,会发生什么?可他不能想更不能放弃。这根本就是件没有退路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黑色的灵压团忽然破开了一道裂痕。缝隙之中是深不可测的一重空间。在瞬间,有什么奇妙的东西从那道裂缝泄露出来,直直钻入众人的脑海。突然出现,没有任何预兆,山岚叫嚣地响彻脑际。
是声音。难以描述的声音。被众人用灵压压制捆缚住的那个世界似乎在发出……悲鸣?那种无限悲切的感觉,几乎当场就令人招架不能。
“所有人都不要受影响,注意自己灵压的平稳。”月鵺鸢也的话,在大殿中敲出一记稳定心神的钟。
距离那道缝隙最近的莱米猛地一震,他分明感受到站在自己左侧的莫薇特神色有异。莫薇特的能力,与其说是针对人,倒不如说是针对人心。她总对那些虚无飘渺的感觉与心情有着异常敏锐的感应。那些对于别人而言细微得不可察觉的变化,却能对她如蝴蝶效应般造成难以预估的影响。
此刻,她直直盯着那一道裂缝,似乎在做什么极大的心理挣扎。
“莫薇特!专心。别受影响。”他低声提醒她。
少女浑身一震,突然就露出一种难言悲切的神色,瞥过一眼。莱米诧异间,她眉宇间的异色却消失了,恢复了一脉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神色只是自己一场错觉。
“莱米,”莫薇特勾一下唇角,语气平静,“你说,世界毁灭的话……是什么样子?”
“活着有什么不好么,还是停下你那毁灭论吧。专心控制自己的灵压。”
“……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什么?”
在莱米还未及反应的时候,那一重淡色的灵压就从莫薇特指尖收回,与此同时,眼前黑红的衣带电闪一盈。莫薇特已决然向那道缝隙撞去。
瞬间,少女消失于那重幽暗的深不可测。
没人来得及阻止。
彼岸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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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枫院夜一感到三个地方都传出了灵压。莫薇特的房间,山本元柳斋重国和黑崎一心,以及石田雨龙,茶渡泰虎和涅茧利。第二处,是乌尔奇奥拉,黑崎一护和井上织姬。最後一处,则是最重要的朽木白哉那一部分。计划之外,露琪亚已经带着日番谷冬狮郎与黑崎夏梨赶到了大殿,已经不用她再去奔走。那么接下来,自己应当赶往哪个方向呢?
瞬息万变,每一处都剧变得令人难以忽视。黑崎一心那边已演变为高亢的战斗。黑崎夏梨的灵压有了增长的起色……然而最令人担忧的,却是一护那急剧削减的灵压。与他相战的乌尔奇奥拉显示出绝对的优势。
再不容犹疑,夜一当即决定瞬步前往一护所在的方向。
当她赶到虚夜宫那一段边缘的时候,白色穹顶下的世界已是一片瓦砾。橘色头发的少年倒在烟尘弥绝的塌墟之中,看不见表情动作,似乎已失去了意识。而在遥远的廊道上,乌尔奇奥拉苍黑半阖的骨翼顺着压下的天穹,遮住一瓣飘零的衫角……是井上。
夜一金色的瞳猛然收缩。
疾风电闪般迅捷,乌尔奇奥拉的黑翼陡然划开夜的痕迹,侧目中伸臂挡住了四枫院夜一的攻击。幽绿的眸波澜不惊地盯住深紫长发在烟尘中扬起凌厉的弧线。
“等一下,夜一小姐!”井上带一点惊惶的神色,望着宛若神明降世的那个人,美目中透出隐约坚毅的神色。也许是那暗藏几分凛然的光芒,让夜一停下了动作,静待她将话说完。
感激地看一眼夜一,井上再次直视身前的乌尔奇奥拉。“我想告诉你的是,在这个世上还有一物,被称为爱。有人说那是愚蠢是累赘,我却从不这么认为。因为这种感情,我会去救每一个受伤,濒临死亡的人哪怕是敌人。同情,犹豫,恐惧……这些负面的情绪也会因爱而生。也许强大如你们会不屑地将这看做软弱的象征。可一旦有想保护的东西,再弱小的人也可以变得很强大很坚强。到超乎你的想象,到无坚不摧。所以才会有飞蛾扑火,所以我会敢于对你说上一句让开,所以黑崎同学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不会屈服。”
在井上织姬眼角的余光里,那个先前昏迷过去的橘发少年,正用力地撑起身体。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汩汩流淌,却丝毫没有动摇他坚定的信念。乌尔奇奥拉回过头,深邃的眸中映出被他遥遥抛下的身影。
月色映照下的黑崎一护,缓缓站了起来。
“一护,只怕接下去夏梨要受到一场最严峻的考验。你还要在这种地方继续是吗?你应该能够感受得到吧,她的灵压……”夜一看着少年身上鲜沥刺目的颜色微感痛楚地蹙一下眉。
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黑崎夏梨的灵压,开始和着日番谷冬狮郎的灵压,以一种高昂的姿态……攀升不已,旋即被某种干扰猛然压下。
黑崎一护一瞬间就被这样的灵压摄紧心神。而比起井上,他更能体会到这种灵压飙升的感觉和意味……
是……卍解的前兆?
夏梨,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而那种被强行压制的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
透过染血一点的眸,他望向赶来的四枫院夜一。後者只是压一下眉睫,神色逡峻地开口。
“已经开始了,一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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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创世在不住收集灵力,而抑制这个世界则需要更多的灵力。这些力量全部都要取自适合者黑崎夏梨。
大量的灵力迅速流失,仿佛是生命被抽离身体。夏梨逐渐感到手脚无力,一点点瘫软下去。日番谷一直紧张她的状态,抢上一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他能感到怀中的这个身体在微微颤抖,承受着灵力被抽离的苦楚和沉重。
没人能否认,在漫天绚烂舞动的樱花的雨里,两个人彼此依偎的画面很唯美。连站在一边的艾也只能在心底暗暗赞叹一句般配。
“可是接下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夏梨喃喃,抬头见到上方尚未落尽的粉色樱瓣,正如雨落缤纷。她眯了一下眼睛,忽然间一阵昏眩传来,视线已有些模糊。
不只是她选中的这一株樱树,在他们目力可见的地方,所有的樱树都浸染了大团墨开的粉色。在微熏的风中一点点侵占了视野。
空座的夜樱接踵地怒放,浩荡又悲壮。有不知名的声音顺着风骨传来,低吟浅唱,哀婉流萤。夏梨错觉间,觉得它们是在吟唱百年千年经累的眼泪。如一道生命,无言悲切的等待再到作别,在未及问世的时刻宣告一场终结。
……这本不应是一个“世界”应有的结局。
黑崎夏梨站在樱雨中,耳际满是和风浅唱的轨迹。她听着那些声音,渐歇渐起地沾染上同样的温度。
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托付者。
希望我把灵力交给支离後,它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因为支离的能力,世界存在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毁灭……是包容。
雪发的少年忽然伸手按在她头顶,掌心传来的温热令人心安。他在她耳畔柔声劝慰。“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夏梨。”
先前想过无数次,如果失败了要怎么办,责任,背负,每一条生命,没有任何一样是他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空想,一旦真的走到这刻,日番谷冬狮郎却突然觉得不在乎了。不在乎。
最差也不过是一同毁灭。如果无力更改,那又如何?既然谁都无法逃脱,就平静面对吧。
至少这一次有我陪着你一起。
不会再寂寞了。
在这个你凝结了无数时间与心血的,曾经寂寞的世界。
“嗯。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吧,冬狮郎?”
“我一直都在。”
随着灵压被更狠绝地抽出,夏梨越来越虚弱。漫天的樱花也终于进入最後的时刻。它们如痴如狂,暴风疾雨地顿起,视野中全是卷流如海的粉色。在每一次仪式中,樱花绝望狂放的这个时候,都宣布一场终结。这一次,日番谷将夏梨揽进怀里,缓缓滑坐到地上。他看着她嘴角溢出一丝微微的笑。他听见了她无言的话。
谢谢你,冬狮郎。
最後一瓣粉色落在她眉心。那双漆黑灵动的眸已经阖上。
她陷入昏迷。
她的世界从脚下开始,湮没成一片黑暗的颜色,深邃无际。
昏迷?抑或是睡去?还是再也不会醒来?时间?空间?正在发生着什么?这些都不再重要。此刻日番谷冬狮郎碧色的瞳中,只见得到自己的“世界”。穷尽心力,只想守护的一整个“世界”……
他唯一的“世界”。
艾看着眼前的景象,近乎叹息地轻轻发出一个音节。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有什么动作,他终于轻声说了一句。
“该送她回去了,日番谷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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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瑟缓缓放下手臂。先前包裹灵压的纯粹的黑正在散开,丝丝缕缕地返回他腰间纤长的刀鞘。他的表情是春寒料峭,冷逡又一晃而过的迷茫。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世界确实曾存在并且现在确实已经消失。现在他们还活着,应该说,一切都还好。
……只除了少去一个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谁也没有想到,莫薇特会突然冲进那道裂缝。那明摆着是求死的行径。进入两个世界之间的断界再被封上出口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就算莫薇特暂时不死,只怕穷尽她一生都难以回来了。
而且……那个世界刚刚成形就已湮灭。想得好一点,她只是迷失;可如果现实一点,她很可能已经跟着那个世界一起灰飞烟灭。
“到底发生了什么?”莱米咬牙,望向一直静默盯着龙火琉璃的黑发男人。其实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相信。莱米希望萨瑟可以给他一个不一样答案。
可是那人没有开口,只是一门心思盯着眼前渐渐返回的黑。
月鵺鸢也平静地给了少年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如你所想。难道还需要我再解释得清楚一点么。那个‘世界’想要的其实是你。莫薇特比所有人都更能清楚感受到它的想法,所以她用自己换下了你。”
“你胡说!”莱米摇头,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莫薇特就是这样的意思。
「你说,世界毁灭的话……是什么样子?」如果不交出自己,一定会毁灭,所以这句只是试探,在问自己的想法?
「活着有什么不好么,还是停下你那毁灭论吧。」这样的答案,不想放弃性命的答案,算是自私的念头不算。
「……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无可挽回。
他是了解她性格的。且抛开是谁欠谁,想来那时她说出最後一句话,只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这辈子已经没可能偿还”。
“我能说出来是因为我和她一样,也能感受到比常人更多的东西。比如……”鸢也平平举起右手,一抹蓝色的流光形成一条线,一直延伸到那团尚未散尽的黑色之中。
似乎是沿着这道线,下一秒白色的光芒爆起,黑色四散分开,那道淡蓝的彼端,已被日番谷冬狮郎牢牢捉住。他们的身影终于显现出来。浴血的日番谷抱着昏迷的夏梨,身後站着灰发的少年。
他们……回来了。
莱米的视线在昏迷的夏梨身上微微一瞥就投向日番谷身後。萨瑟与他一起看着出现在雪发少年背後的那个身影,复杂隐忍的神色在两人脸上一闪而过。那是莫薇特最忠心耿耿的仆从。
“艾,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萨瑟沉声说,“莫薇特已经不在了。”
灰发少年只是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就恢复常态,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他们都有一点诧异。原本还以为,他会痛不欲生。
他望向昏迷的女孩,露出一个安然的笑容,他的语调虔诚而感激。“夏梨殿下说的没错,只有我回来,才能继续完成莫薇特小姐交给我的任务。”
即便只是曾经的戏言。
对于他而言,她说过的话不曾或忘。莫薇特那句玩笑般的话忽然就浮现在他脑海中。她告诉他,如果某天她死了,他一定要跟着莱米。那个时候,酒红色如瀑的长发正被少女高高挽起,落地的窗棂外是月光倾轧。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在那抹鲜丽明媚的颜色之下,唇角勾起的笑容有如这虚夜宫的月色。愈是美丽雕琢,就愈是清冷落寞。
自此,虚夜宫的上方,就只剩下乌尔奇奥拉留下的那半边天空。莫薇特选择了乌云,永远遮掩那方明澈的月色。
不是霸道沉霾的绘世,只是场单纯的逃避。无人能懂。
艾转向绿发的少年,单膝跪地,背後白光在这一刻终于敛下,全部的通界锁链支离破碎。绝望遏止。
“从今日起,我将追随莱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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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枫院夜一带着重伤的一护赶来的时候,一心也和山本元柳斋重国先後赶到了虚夜宫尽头的大殿。乌尔奇奥拉,井上织姬,石田雨龙,茶渡泰虎,涅茧利也终于齐聚在大殿。
一护越过夜一走到了最前方。橘发的少年为了快一点赶来,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来得及处理。从日番谷怀里接过夏梨,他看了眼她平静如睡去的神色,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就再没有开口。
“你满意了?”一心冷声问静灵庭的前总队长。他的目光凝结在昏迷的夏梨身上。
一切都终结了。
适合者昏迷不醒。通界锁链彻底毁灭。什么世界,什么统一,都成了纸上空谈。大殿内一片静默。原本安置流光暗萤的通界锁链的地方已蜕变得一脉空阔。
一切都终结了!
“你们!毁掉了一个完美的世界!它本可以完美无瑕!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一向冷静的山本元柳斋重国突然暴怒起来。他的灵压因为怒气而毫不压制地释放流窜。流刃若火尚未出鞘就已经在回应他的怒涨的灵压,火系最强的力量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霎时,殿中布满了冼红火烫的气息。
“快带黑崎小姐离开!”浦原抽出红姬,语气焦虑,“现在她只是个普通魂魄,留在这里会送命的!”
“一护,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夜一摆了摆手,全神贯注地面对红色爆起的炎。
橘发少年点了点头就瞬步,带着夏梨离开了这座即将战火四起的大殿。露琪亚和日番谷一起跟了出来。
在他们背後,涅茧利身形刚一动,就有个更快的影子闪过,挡在了他的前方。灰白的袍子优雅地缓缓垂落,和之前风驰电掣的动作对比鲜明。绿色头发的少年揣着双手不无戏谑地开口。只听见一句涅队长这是还打算追去现世不成,涅茧利就知道自己想再追上那个适合者已经是不可能了。
“浦原告诉我,一旦夏梨失去灵压,就要尽快赶回空座。”露琪亚十分肯定地开口。
“那要赶回你们来时的黑腔才可以。”日番谷望向一护,“在哪里?”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黑崎一护……”
那平静的声调却令橘发少年猛地咬牙。他回过头,眸中几乎要映出那人的影子。“乌尔奇奥拉!”
“要做对手我们奉陪。”石田推一把眼镜,闪过一道精芒。他和茶渡已经挡在了乌尔奇奥拉和黑崎一护之间。
第四十刃的声音依然沉稳,没有任何应战的意思。他的视线越过两人,望向後面的一护。“我只是想告诉你,要去你们来时的黑腔,有一条近路。”
在石田就要开口质问的时候,橘发少年却抢过了话头。
“好,我相信你。”
在乌尔奇奥拉越过石田和茶渡向一护走去的那个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井上织姬的声音越过深远的大殿,近如响在自己耳畔。而她人,明明站得很是遥远。
谢谢你,乌尔奇奥拉。
他回过头,在光芒并不甚明的大殿中,见那双眸中笑意温润,如海浪如熏风。
-To be continue